只是还未打开,身边人便一脚踹开了房门。
“轰”的一声巨响,饶是见惯大场面的小顺子,也傻了眼。
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清高如月茭白如云的男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男子额角渗出汗水,愈发显得发色乌黑、肌肤皙白,如同佛像一般不可亵渎。
一双桃花眼里嗔黑暗涌,分明怒到了极致。
白蓁蓁,
白蓁蓁,
白蓁蓁。
他满心只有这个名字,焦躁与怒气一股一股冲刷着心脏,鼓.胀到了极点,濒临爆发。
“白——”
他扬声,却是戛然而止。
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室,男子面色愕然。
小顺子的声音从后边儿飘来:
“大人,您是不是听错了……小的一直守在这里,未曾见到有什么人啊。”
男子蓦地扭过头来,眼里竟是猩红一片。
看得小顺子一阵骇然。
白雨渐闭了闭眼。
抬手按住太阳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难以形容心里是什么情绪。
愤怒,失望,躁郁……
到最后化成了一片平静。
古井无波的平静。
似乎连那飘至鼻间的,淡淡的杏花香气,都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小顺子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点不放心:
“可要小的给您请太医?”
“……不必。”
也许是最近太过劳累,忧思成疾,生了魔障。
他想。
“小兄弟,能否请你帮个忙。”
白雨渐转身,温声开口。
小顺子惊讶:“大人有何吩咐?”
他默了一默,从怀中取出一物:
“烦请将这个交给芳华宫……那位娘娘。”
他垂下眼,又加上一句:
“只是此事,还请千万保密。我妹妹失踪已久,我心中念她,遍寻不获,不知她竟在宫中。我别无他法,却也不愿看她继续受苦。此物虽然作用不大,或许可以……保她平安。”
男子眼神清明,言辞恳切。
……
“这是白大人要奴才送去芳华宫的。”
小顺子低着头,恭敬捧出一物。
蓁蓁拿过来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很是有些分量,上面还残留着体温。
她不可思议地笑了笑。
白雨渐不过上任数月,每月俸禄不过尔尔。
这满满一袋子的银两,是攒了多久?
不过嘛,白家薄有家底,要拿出这些,应当也不算困难。
她没放在心上,将钱袋随手扔给婢女,一点点折起书卷。
“奴婢不解。娘娘为何对……避而不见?”
玄香忍不住发问,她不明白为何娘娘只是在隔壁念书,却不露面。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蓁蓁接过玄香递来的清茶,眼里分明荡着笑意。
“这攻心之事,得慢慢来,急不得。”
……
幻听之症,接连持续了数日。
白雨渐怀疑自己病了。
他指尖搭在腕上,沉下眉眼。
这两年筋脉经过润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那毒素淤积在体内,时有阵痛传来,搅得他睡不安宁。
加上那扰人的声音,接连几天下来,饶是他之前休养得再好,身子骨也有点吃不消了,脸色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苍白。
小顺子每次见到他,都要担忧地询问两句,见他神色平常,似乎本人也不大在意,便也不再追问。
……
今夜,无星无月。
滴漏声声,正到寅时。
少女甜美的嗓音按时响起。
他握着笔,坐在案前,脸色静默。
她吐字清晰,声线清嫩,令人想到小荷才露尖尖角,世间最纯洁最稚嫩的事物。
说起那些不堪入耳的字句,却是画面感十足。
她似乎是又翻过一页,纸页沙沙,伴随着上扬的尾音,猫爪子般挠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白雨渐不禁感到困惑。
她究竟可以做到何种地步?
似乎有意放纵,他没再理会。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重新书写起来。
男子神色沉郁,心如止水,额头干燥光洁,滴汗未出,不复当初的混乱无措。
倒好似那道嗓音,成了他锻炼定力的法门。
这天,蓁蓁换了一个戏本子。
这戏本子的内容,她第一次看的时候也大为吃惊。
她躺在软垫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抚过那段放.浪的字迹。
还没开口念呢,书本蓦地被人从眼前抽走。
“玩够了没有。”
男子的声音响起,玉石轻击的清朗微寒。
她浑身一僵。
缓缓抬头,对上一双漆黑淡漠得几乎没有感情的眼瞳。
白雨渐不知何时就等在这里了,那本露骨至极的书被他攥在手心,隐隐怒气地用力。
男子身量极高,雪青色的官袍上一双展翅仙鹤藏于华贵云纱,眼眸低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蓁蓁一怔,随即收起了惊讶,好整以暇地迎上他的眸光。
“接连几日这般戏弄。好玩么?”
他开口。
与以前管教她的语气一般无二。
像是长辈训斥自家学坏的孩子。
蓁蓁眨了眨眼,眼里闪烁着好奇。
还有一丝不解。
之前秋娘精心培养于她,一把嗓子如同黄莺出谷,常让她坐在珠帘之后,读一些话本。
收效甚佳,每每都是宾客满座,读到那艳.情片段,更有人频频叫好,甚而想出重金包她,皆被秋娘挡了回去。
今儿这话本上的字句,饶是她看过不少,都会感到面赤耳热,他却无动于衷。
这般冷感,难怪娶不到老婆。
“你从哪里找到这种书的?”
少女轻轻哼了一声,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指甲。
白雨渐却自己找到了答案。
是了,这里是禁室,自然到处是禁书。
他看她一眼,声音沉缓,“或许,我应该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听出他的怒气,忍到现在才发作,还真是为难他了。
不过她选择无视。
少女对他的话完全没有反应,甚至抓住他的袖子,想从他手里把书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