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剑在前,半跪着捂住心口,吐息微微急促起来,脖颈上青筋根根凸起,眼眶边缘也开始泛红。
禁卫军终于赶到。
白雨渐颤抖着从怀中摸出瓷瓶,将药吞入口中。胸口痉挛的感觉逐渐退下,喘息也与正常无异。
禁卫却沉声道,“皇上中毒了。”
白雨渐一怔。
他想起方才,皇帝袖口露出一截平安符。
不知为何,他的动作一滞。
就是那么一瞬的迟疑,那暗器,不偏不倚地,射向了皇帝。
……
刺客竟是全部服毒自尽,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皇帝身负重伤,春狩惨淡收场。
众人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帐子里,贵妃衣不解带地在皇帝身边照顾,脸色都憔悴了几分。
是夜,少女一袭单薄白衣,身形纤瘦,在月色中踽踽独行,时不时地轻轻叹息一声。
月光照在她憔悴的小脸上,一双蒙着泪膜的眼满是忧愁。
“娘娘。”
迎面走来白衣男子,见到她恭敬作揖。
白雨渐除了脸色看上去略有苍白以外,竟是没有多大异样。
他薄唇淡淡抿着,没有多看她一眼,正要告辞离开。
少女的嗓音却幽幽传来。
“皇上性命垂危,箭上有毒,蔓延到了心脉,皇上如今呕血不止,疼痛难忍。本宫瞧着,恨不能以身相替……”她眼中滚落泪水,一滴一滴,叫人心疼不已。
“微臣无能。”
白雨渐眼睫轻颤,低声道。
他自然是为姚玉书诊过脉的。
那箭上剧毒,实在罕见。
若能回宫,太医院药材庞杂,治愈所需的时间必会大大缩短。
但皇帝此刻的状态,怕是不适合移动。为今之计,唯有……
“若要救皇上,怕是只有一个办法。”
她回眸,看了一眼帐子,似乎下定决心。
“什么。”他问,嗓音微哑。
她若有似无地投来一眼,缓声说道,“一命换一命。”
白雨渐一怔,立刻道:“不可!”
第50章 050 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白雨渐说罢便死死抿住了唇瓣, 他垂下眼,遮住里面的各样情绪。
“圣上的身子并未到那种地步,娘娘无需有此忧虑,定然还有旁的办法。”
她沉吟了一会儿, “以命换命, 确实是下下之策……”
她喃喃着。少女抬起眼眸, 不知在凝望着什么,他顺着看去, 却只见夜色中的重重远山,层峦叠嶂。
“若是这附近, 也有长凝, 就好了。”
她低低地说,话语里似含了无数惆怅。
白雨渐低声重复,“长凝?”这两个字, 好像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他的眼角又泛起深浅不一的疼痛。
忽有破空之声传来。
他眸光倏地一凝,“当心!”一手隔着布料, 揽住了她肩。
将她往身侧一带,正好避过了那劈下来的利剑。
只是很快便松开了手,似乎十分忌惮与她有丝毫的身体接触。
“妖妃, 受死吧!”
黑衣人握着剑冲了过来。今日那些刺客竟是留有后招, 只是如此动静,禁卫怎无人来援?
来不及过多思索,白雨渐挡在她身前。
“这些人微臣来对付,娘娘快走。”
蓁蓁一步步往后。
谁知后方也有刺客,一剑斩了下来,她往侧躲避, 却是踩空,整个人从山坡上滑坠了下去。
好在底下都是茅草,除了摔得有些疼,倒是无事。
一袭白衣飞快落下,袖袍翻飞,翩若惊鸿,“娘娘,没事吧?”
白雨渐也没想到,那帮人会穷追不舍。
她摇了摇头,起身时,脸色却微微一僵。
白雨渐有些困惑。
按理说白日才发生过刺杀,禁卫军的防守应当更加严密,为何刺客还能杀进?
回头,却见蓁蓁定在那处不动。
“娘娘,该走了。”
他沉声道。
天色已晚,若贵妃也失踪,局势该乱了。
一日之内,帝妃接连受到刺杀,京中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早就可以预见。
少女却立在那里不动,眉头轻轻地皱着。
她看着白雨渐,眸光隐隐含着水意。
“本宫……脚崴了。”
白雨渐沉默。
他将剑收回鞘中,缓步走来。他低头,只是层层叠叠的裙摆遮住,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少女神态自若地仰着脸,好像天生就该被人捧在手心。
白雨渐一顿。
方才情急之下,贸然触碰,已是失礼。
他绝不可能再与她有丝毫的肢体接触。
于是他提剑,割断了自己的衣袍,然后将一端递了过去,“牵着。”
蓁蓁皱眉,看着男子的脸庞,他的神情颇为冷峻。
唯独桃花眼下溅了一滴血渍,好似雪中一点朱砂。
“多谢大人。”
她柔声道。
随即抬手牵着那截雪缎,随着他缓步走着。
可是走了好久,都看不见营帐。
“大人,可是迷路了?”
白雨渐:“……”
这时,四周非常凑巧地响起了几声狼嗥,在这漆黑的夜里颇为瘆人。
感知到那端的人微微一颤,他攥着袖袍的手一紧。
“前方有一处山洞。娘娘可暂时入内避躲。”
这两年他的眼力倒是好了不少。
白雨渐正要举步。身后却传来少女柔美的嗓音。
她道:“本宫身上这些饰物,实在碍事得很。若是遇到歹人,我这般模样,怕是难以脱身。”
她说着将耳下红宝石流苏耳坠,还有颈上璎珞,以及发间的步摇翠翘,全部都取了下来,收拢在怀中。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一张小脸如雪莹白。
她来到树下,将那些东西好生地埋藏起来。
白雨渐静静看着她做这些,她埋好,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这才低声道:
“走吧。”
他便领着她往山洞走去,淡淡说道,“微臣会在洞外彻夜守候。”
“多谢白大人。”她亦是含笑致谢。
二人之间的相处客气又疏离。他抿了抿唇。
前面果真有个狭窄的山洞,她环顾一周,想着什么地方生火比较合适。刚转过身,就见白影一晃。
他挺剑半跪在地,乌发散乱下来,捂住心口,被汗水浸湿的颈上青筋分明。
哮喘?
她视线往下,这才看清在他肩膀之处大片湿腻。
红得近乎深黑之色,夜色茫茫,难怪方才竟是没有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