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看来俪韦的暗网,还是有些用的。
蓁蓁眯眼看着外面的阳光,一切,都只是个局罢了。
只是,他真的会为了这个莫须有的孩子,去摘长凝吗。
……
“娘娘,这是您要的东西。”
宫娥捧上一个锦盒。
里面放着一朵长凝花。淡蓝色的花瓣舒展着,根茎上排列着小刺,刺尖隐约有一抹红,好像是谁的鲜血。
她当初为了这个,吃了多少苦头。
蓁蓁勾起唇角,他当然可以让别人去摘。
雁南明氏声名显赫,一定有人愿意为了明氏,献出自己的性命。
她漫不经心地想,他那种人,应当不会像当初的自己那么傻,亲手把长凝花摘下来吧?
她扶着额头,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有一丝得偿所愿的意味。
眸光却倏地一凝。
因为在那锦盒的下边,还有一枝杏花。
杏花雪白,边缘泛着微微的红,好似美人微醺的面庞。
意外叫人想起,那人酒醉后的模样。
……
近来,燕京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皇帝春猎遇刺。
第二,俪韦还朝。
这俪韦也是祸害遗千年。
原本心脉重伤,不知怎么得了一味奇药,就渐渐好转了。
他的手段人人皆知,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数日的功夫,等他完全大好,朝廷的风向立刻变了,以魏家为首,联合俪韦余党上书向圣上施压,又几日,俪韦官复原职。
接连几天,魏桓都是得意非常,唯有白大人的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寒冰。
散朝之后,扶绥池家家主,池复追上前方那道雪白笔直的背影。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池复一脸愠色,厉声道,“为何那俪韦会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男子瞥他一眼,冷漠如冰。
“你不是绝无失手的吗?”
池复咬着牙,嘶吼道,“这已是你第二次失手了!”
第二次,该死的人没有死。
池复嗓门过大,引得旁人侧目,他压着声音,低吼道,“你想想明家死去的人,想想你的父亲,你的弟弟和妹妹!你的弟弟,当初为了你甘愿受大火焚身,被俪韦验尸,尸体当着众人的面被剖开,内里全是焦炭。你那时躲在密道,不是全都看见了吗?你不是亲眼所见了吗?而你的妹妹,尚在襁褓之中,还是个半大婴儿,却被俪韦的手下一刀刺死!你想想池家满门性命,再想想池袅的父母!”
“他们就是为了给雁南明氏翻案,心中记挂着与明家那份情谊,才受到牵连,全都惨死在了牢狱之中。女子充妓,男子流放,满门只剩阿袅,与飞白一个私生子!如今,都是因为你,他们枉死了!”
池复眼睛赤红,看上去像是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碎尸万段,“若是你做不到,你回燕京来做什么?你无法为雁南明氏复仇,那些人的牺牲都算什么?”
“当年,若是听了我们的缢死了那孩子,会有如今的局面?若是,你早早将她嫁人,俪韦还能活到今日?”
池复失望地看着他,一点点后退,“说到底,你是早就有了私心,对不对?”
“如今这个局面,你可满意了。你被一个女子玩得团团转。你的灭族仇人,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他冷笑了一声,“白雨渐啊白雨渐,你真是丢尽了雁南明氏的脸!”
“明兄,你在天有灵,看看你的好儿子,你可能死而瞑目?”
说罢,池复长叹一声,甩袖而去。
……
白雨渐独行于甬道。
乌发以玉冠束起,衣袖流云般垂下。五根手指蜷握着,好像要握住什么,又什么都没有握住。
他才恍然想起,自己的伞已经送出去了。
雨水一滴一滴地打在他的面上,洗得肤色冷白,流进了脖颈之中,打湿了那根细细的红线。
那红线上,穿着一只被烧焦的平安符。
他勾出那根红线,蓦地将平安符扯了下来,死死地攥在手心。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若是可以做到如此狠绝。
他当初又何必救她回来,又何必教养她整整十年。
说什么杀了俪韦,回到南星洲。
原本就是一个奢望。
从踏进燕京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
瞿越撑伞,走到他身边,“家主。”
男子抬眼。他的眼中,有一丝迷茫,“我当真错了吗。”
“家主,您没错。”
瞿越低声道,“一直以来,没有人是错的。”
白雨渐沉默半晌,方才开口,声音里夹杂着很轻的叹息,“从前,我总是十分好奇,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是怎样的感受。你说,嘉树那个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
白雨渐淡淡地笑着,他的那个弟弟,总是用一种艳羡的眼神看着他。
殊不知,他才羡慕他。
嫡长子。他生来就是有罪,因为是嫡长子,所以所有人,都为了保护他而死。
他厌恶这个头衔,一直都。
瞿越叹气,意味不明地说,“二公子一定希望,家主能够活得松快一些。”
当初,白仲祺收他为徒,也是希望他活得松快一些,以“仁德”作为立身之本,莫要掺杂进仇恨之中了。
可,老先生的一番苦心,终究是白费了。
白雨渐看了瞿越一眼。
是了,这些旧事,也只有瞿越记得了。
这个世上,也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明嘉树了……
第52章 052(修) 他不会再上她的当了……
细雨绵绵, 幽静的甬道上。
白衣人抬眼,迎面走来一袭华美宫裙的少女。
二人目光相撞。
她撑着那把二十四骨的油纸伞,鬓角一朵杏花,容颜娇美, 唇角一如既往带着一抹天真的笑意。
蓁蓁关切道,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白大人。白大人的脸色看上去很差, 不知是怎么了?”
她笑吟吟的,眼底客气疏离, 戴上了贵妃的面具。
有时候白雨渐真的不明白,她到底是白蓁蓁, 还是魏元贞?
这一直都在困扰着他, 有时候觉得,她陌生得不像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有时候又觉得, 她就是蓁蓁, 那种熟悉的感觉不会有错。
男子迟迟不语,长身玉立, 一双桃花眼墨般浓黑。他甚至不跪不礼,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收起伞,款款走近, 冲他甜甜一笑, “兄长,扶绥池家要弃你而去了。说到底,你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牢固嘛。”
“你看,你苦心筹划那么久,以为就要大仇得报了。本宫不过是设了个局,你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怎么样, 是不是特别愤怒,特别无助?”
他却没有如她所愿,露出半点恼怒的表情,反而淡淡开口,“那些刺客果真是你安排的,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也全都是假的?”
从头到尾,都是算计,包括那枚水晶圈亦是如此,算准了他会因此心软。她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不过是念旧。
什么孩子,莫须有的孩子,她怎么可能留下跟他的孩子,她对他,从没用过半点真心!
相逢以来,她每一句话,都是在作戏,那个单纯无辜的模样,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
少女红唇微翘,笑得无辜,“这就是你的天真了。谁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女人呢?这长得越美的女人,越会骗人。”
她美目流盼,动人无比。
“白蓁蓁,”白雨渐看她一眼,不带半点感情,轻描淡写道,“若你恨我,不如一剑杀了我。”
而不是几次三番地,玩弄于他。让他感受比死还难以忍受的屈辱。
“你的命对我来说没有用。”
“白雨渐,我要你陪我玩这个游戏,”她眨了眨眼,天真又残忍,“宫里的夜很长,也很冷,我只想找个人陪我玩玩,在我没有尽兴之前,你休想退出。”
“为什么是我?”
白雨渐眼眸低垂,肤色冷白,宛若垂眉菩萨。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你到底要做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
“罢休?”她蓦地靠近一步,少女的身躯几乎贴到他的怀中,远远看上去,就好像相拥着一般,“凭什么,我受尽折磨。白大人你却依旧高高在上,仕途畅通,雁南明氏的嫡长子,还有皇族血脉,你凭什么?”
“没有一个人谴责你,都站在你那边。都说你做的是对的,你就是那般光风霁月、光明磊落。”
蓁蓁咬着唇,有点委屈地说,“你什么都有了,我却什么都没有。”
白雨渐皱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