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先生揭开红布的刹那,所有人都往前走了几步,大概都想看看这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红布下,是一只青花瓷,当真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才懂看门道。
众人乍看之下,只觉得这只瓷器栩栩如生,花纹精美,更主要的是保存完善,竟是没有一点被破坏过的瑕疵。
怕是价值连城啊。
许老走近些许,拿着放大镜就开始细细研究,从上到下,毫无遗漏的连边边角角都研究了许久。
“许老可是我们镇子上数一数二的专家,从他手里鉴赏出去的宝贝,能把整个古玩界盘下来一圈。”
“那个小丫头仗着童言无忌这般羞辱老先生,今天得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真才实学。”另一人道。
“这种本事,可不是一般人看两眼就可以以次充好的,那没有个十年八年的经验,谁敢自称一声先生?”
人群里更是前潮后涌,更想一睹这只青花风采。
“这应该是明宣德时期的青花缠枝炼纹瓶。”许老信誓旦旦道,更是胜券在握的勾唇一笑。
林先生笑而不语,听他娓娓道来。
许老道:“宣德青花瓷一改永乐的纤细风格,画意豪放生动,尤以龙纹威猛雄健,为明清两代之最。”
“许老所言极是,明宣德时期的青花尤为鼎盛,最是美轮美奂。”林先生附议道。
周围人一听,皆是点头称赞,大概也觉得许老所言非虚。
许老朝着那个小丫头方向更是得意的上扬着嘴角,他继续道:“明宣德琢器的胎体一般都是分段横接而成,虽然制作精细,但仔细观察仍能看出衔接痕。”
言罢,他亲自拿着放大镜,让周围的人更能准确的看清楚那横向的淡痕。
许老再道:“清代仿制的扁瓶或扁壶则采用对开模制,前后合模而成,因此在器身两侧可见或能摸到拼缝痕迹。现代仿品的器身则没有横向的衔接痕。”
“老先生所言极是。”林先生再度附议。
许老笑容越发张狂,他说着:“多橘皮纹是宣德青花瓷的突出特征,釉质肥厚细润,釉面多白中泛青,在器身器足等位置,常有呈水绿色的积釉,瓶器里釉汁流淌不匀,可见垂流痕。”
他说到激动处,更是拿起放大镜继续观察。
只是,渐渐的,他面上没了喜色。
周围的人没有看见他面部变化,大概都没有丝毫怀疑他会不会说错什么,毕竟许老先生,是不可能走眼的。
林先生站在一旁,也没有阻止他继续为大家科普。
许老眉头不可抑制的皱了皱,瓶内并不见清晰的垂流痕?
“啪啪啪。”苏瑾拍手叫好,忍俊不禁道:“说不下去了吧。”
许老面色一沉,闻声回头怒瞪一眼敢看他笑话的丫头。
苏瑾走上前,啧啧嘴,“这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是正统时期的青花瓷。”
许老强硬着头皮道:“胡说。”
苏瑾手指头滑过瓶口,声音也不轻不重,语气不急不缓,她道:“正统、景顺、天顺三朝被称为陶瓷史上的空白期,因为动荡原因,这个时期的器型几乎很少,更别谈留存于世了。”
“你别信口雌黄混淆视听,这明明就是宣德。”
“正统青花用料只有少许是‘苏青’。青花发色时而浓淡,与宣德时期相近,时而淡雅,与成化时期接近,所以常被后人混淆,误把正统和天顺时期器具当成宣德或者成化青花。”
“你有什么依据?”许老明显有些口吃了。
苏瑾轻笑一声,很明显,她在嘲讽他的无知却强硬着装作天下尽知的模样,道,“正统时的瓶或罐器口味直颈型,与宣德一致,瓶罐的身体均是丰肩、圆腹、下收、足稍外撇,
纹饰以一笔点画为主,蕉叶中梗留白,叶面较宽大,像小树一般。而宣德时期,蕉叶中茎用较粗双线勾成,不到叶间相聚成三角形状,莲瓣边框不填色而莲满色。”
苏瑾贴心的为他送上放大镜。
许老一把将放大镜扔在地上,“你也说了正统时期留存少之又少,几乎绝迹,你怎么确定那些依据无非是宣德时期出现的纰漏?”
苏瑾后退一步,当真明白了一个道理,不与傻瓜论长短,她道:“你开心就好。”
许老怒目,“你这是在嘲笑我?”
“既然事实存在争议,你不妨问问这只瓷器主人,谁说得对?”苏瑾将目光锁定在突然间就沉默的男子身上。
全场目光几乎都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许老手心有些出汗,他可是镇子上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如果被当众打脸,那岂不是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就算了,以后谁还敢让他掌眼?
傅臻悄悄咪咪地走到了苏瑾旁边,见她这般气定神闲,道:“你就不怕他们是团伙?”
苏瑾斜睨他一眼,“那可就有意思了,整个镇子都是骗子集团。”
傅臻善意提醒道:“在别人的地盘,咱们还是得低调一点。”
“我要求也不高啊,就是跪下来承认错误而已,没让他缺胳膊缺腿,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傅臻笑出了声,“不愧是我看上的宠物,这泼辣劲儿,我爱死了。”
苏瑾浑身打了一个颤栗,嫌弃的把他凑过来的头掀开些许,“别搭在我身上。”
“等一下他们动起手来,你会求我的。”傅臻骄傲的伸长着脖子,“到时候你如果不让我亲一下,这事就了不了。”
林先生环顾一圈周围,一个个翘首以盼,大概都在等他最后揭开真相。
许老更是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几乎眼珠子都贴在了他身上,而且意图很明显,不能在外人面前让他驳了面子。
林先生微不可察般点了点头,道:“小姑娘,道歉吧。”
这话一出,满堂喝彩,那些看热闹的人当真是比自己捡了宝还兴奋。
许老得意的高高抬起头,笑意盎然道:“就说过了你这班门弄斧的小伎俩就别再外面丢人现眼了,现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林先生拿起红布将青花瓷重新盖上,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拍卖回来的宝贝,可不能磕磕碰碰了。
“啪”的一声,苏瑾一个闪步出现在林先生面前,拂手一挥。
瓷器掉落在地上,瞬间支离破碎。
她面无表情的瞪着被吓得大惊失色的男子,道:“既然是宣德时期,那就是赝品,就该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