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她死死盯着长公主,双手握紧,都掐进了肉里:“襄儿,母后在问你一次,你当真要同母后分道扬镳是不是?”
长公主轻嗤一声,打开太后抓着她的手,直起身道:“母后,事到如今,你还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说罢,她站起身,背对太后,稍微侧目,留一抹冰冷的侧颜:“我的孩子至今死不瞑目,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母慈子孝!这都是假的,你要不忍心,我就来替你打断这假象!”
说罢,她再不愿意多看太后一眼,转身就要走。
太后闭了闭眼,眼底说不清楚究竟是失望,还是别的。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忽然道:“襄儿,别做傻事,皇上不会罢休,柳宪也不会罢休,你不要自寻死路。”
已快走到门口的长公主脚步忽然一顿,没回头,挺直背脊道:“母后,自儿臣出宫哪日起,哪日不是在自寻死路?”
太后艰难地撑起身,靠着床栏,道:“襄儿,那孩子本来就不该是你的,你又何必强求?”
听到这话,长公主必是想起旧事,眼圈倏地一红,压抑着嗓音道:“我从来不曾将柳宪当过驸马,他也不曾将我当妻子,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说罢,她语气再次恢复冷漠,转过头最后看了太后一眼:“我爱的容荀,到现在一如是……若不是不允许,我一定去挖了坟,将那女人挖出来!身前她在身侧躺了那么久,如今死后还要霸占着他,凭什么!?”
太后道:“凭她是容荀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算什么?”
长公主呼吸一窒,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但她神情维持得很好,半点难堪都没流露出半分来。
她敛衣,给太后跪下,磕头行大礼:“今日这一拜,儿臣谢母后这么多年的庇护,往后断绝关系,再无血缘!”
说罢,她重重一磕头,一声沉闷地轻响,断绝了她所有退路!
屋门打开又被合上,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太后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满是无奈。
过了一阵,屋门重新被人推开,张嬷嬷悄声进来:“娘娘,长公主她……”
太后轻轻摇头,淡淡道:“往后她是生是死,与哀家再无干系。”
张嬷嬷一惊,连忙上得前来:“娘娘,这……这怎么可以?长公主她只是一时想不开,做了错事……”
“错事?”太后目光一扫,冷淡无情,“清书,你跟了哀家这么久,也算看着她长大……你可有见她做了错事,悔改过?”
长公主自小就倔,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愿意让给别人。
她对容荀一见钟情,这是第一步踏错。
得不到容荀,对他夫人下手,错在第二步。
对容荀下药,对驸马不忠,害容荀夫人胎死腹中,错在第三步。
一步踏错,步步错。
偏巧还死不悔改,又要走第二条路。
太后劝过,她不听,那便不再劝,只得同她划清界限,往后再无干系。
张嬷嬷眼圈红了,想起长公主来,还是于心不忍:“可是,那也是您的孩子啊……”
“清书,这宫里除了你死我活,还有什么恩情?”太后闭着眼,语气里难掩疲惫,“那孩子生来就倔,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谁能想到在容荀那里栽了跟斗?”
张嬷嬷满嘴苦涩,说不出话来,只能保持沉默。
良久之后,太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容玦那孩子……真的、真的已经……”
张嬷嬷一开始不知道她问什么,见她好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害怕,这才明白过来。
她忙道:“娘娘,就算你不信长公主,侯爷您还信不得?”
太后道:“哀家年纪大了,见不得生离死别……害怕了。”
张嬷嬷握着她的手,宽慰道:“长公主手底下的那些人,不过还是柳宪的,那些人不足为惧。何况侯爷手里还握着杀招,六公主身边也有阴司跟着,出不得事,您只管放心。”
太后睁开眼,望着床帐,低声道:“可他要是没事,为什么不写信回来告知哀家一声……”
能写信回来才有鬼呢。
谁不知道容玦恨透了这长寿宫的所有人?
没动手杀人已是不错,还指望他写信回来?
做什么春秋大梦!
张嬷嬷心里清楚,但这话她不敢说,只是道:“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再则送信也不安全,万一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良久之后,张嬷嬷才听太后道:“也是……那孩子恨我呢。”
再说长公主,她一脚跨出长寿宫后,便抬手在脸上一抹,所有伪装出来的眼泪,顷刻被她抹干净了。
帖身的内侍跟在她身侧,压低声音道:“公主,贤妃方才送消息来,说是想见您。”
“不见。”长公主想也未想,一口回绝,“本公主没那个闲工夫去见她!”
说罢,径直离去。
刚刚到府里,就听下人道柳宪来了。
长公主神情有一瞬间的不悦,眉心轻轻一蹙,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顷刻间又恢复如常:“驸马在哪里?带本公主去见他。”
下人领着她去了内院,一去就见驸马在同他的庶子说话,两个庶子是双胞胎,同柳宪一样,长了双多情的双眼。
就算两人在长公主府上,可长公主从来没见过他们,也不许他们前来请安,同住一屋檐下,如同陌生人。
好在是柳宪教出来的人,很有自知之明。
“驸马怎么来了?”长公主唇角含笑,眼底便多了一点柔情,“之前不是差人送来消息说忙,过几日再来?”
柳宪眼角一弯,自是风流多情。
他在两个双胞胎头上轻轻一揉,打发他们下去,这才又上前来握住长公主的手,带着她往僻静的地方走。
“江南那边传来消息,未曾发现太子与六公主的尸首,”柳宪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饱含杀机,“命大,被逼到如此地步,也没死,不愧是宋宁音的孩子。”
长公主长眉一挑,沉下脸道:“所以,容玦也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