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月这个时候前来拜访,倒是让齐华兰有些意外。
她本来是在端详自己指甲上妖艳诡异的蔻丹,听见下人的禀报时,她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拧眉,一脸不悦:“她来做什么?”
下人愣愣地抬起头,茫然道:“奴才也不知……只是瞧她身边似乎还跟着秋水姐姐。”
秋水自然说的是杜秋水。
当初她被齐宣恒选上,送给齐华兰后,凭借自己的本事,一跃成为齐华兰身边的红人,在长公主府上很是有一番作为。
齐华兰很看重她,几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让她去做。
偶尔她忙起来,两头兼顾不上时,还会让她跟在小皇帝身边,帮忙处理一些,小皇帝处理不过来的事。
可见平时究竟对她有多信任。
这会儿齐华兰听见她同云间月扯到了一处,心里一时说不上来是震惊,还是愤怒。
她眼眸一沉,好看的美目里隐隐带着怒火:“本宫还当她为何不在本宫身边伺候,原来是有了异心……”
话音还未落下,外头就传来一道齐华兰无论如何也不想听见的声音。
那声音悦耳动听,语气都带着温柔似的:“长公主可不要误会,你的人可从未有过异心!”
毕竟杜秋水从一开始,效忠的就不是齐华兰。
甚至不是齐宣恒,也不是云间月。
她效忠的不过是她自己罢了。
说话间,云间月进了屋。
长公主府的下人没见过这位东梁的女皇陛下,这会儿见她忽然来访,纷纷好奇不已,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也只好偷偷摸摸瞧。
这一瞧,才发现这个传说的女皇陛下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比谁多长一个脑袋。
她穿着一声蓝白相间的对襟裙,裙摆上是华丽繁复的青鸟云烟,简单地发髻让她看起来有些平易近人。
可实际上,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平易近人不过是她装出来罢了。
更多的时候,她都冷心冷肠,谁都不放在眼里。
齐华兰斜了垂头跟在云间月身后的杜秋水一眼,眼神很冷,模样好似要吃人。
云间月瞧见这一切,也没打算替杜秋水解围,甚至没打算为她辩解一句。
她笑吟吟地对齐华兰和颜悦色道:“深夜叨扰,朕甚感愧疚。”
齐华兰和云间月不过是一路货色,当然知道她眼下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在自己府上,她也不想给云间月什么好脸色,冷笑一声:“女皇陛下深夜降临寒舍,难道要说的就是这个?”
云间月一笑,往前几步,将带来的礼物稳稳当当地放在齐华兰手边的小几。
做好这一切,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负手道:“朕是来给公主送礼的。”
齐华兰目光往旁侧一撇,见是一个用布包着的圆滚滚的东西,那布上还沾染着大片的血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
像极了某样东西。
齐华兰在心里狠狠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她猛地转头,却不是看向云间月,而是杜秋水:“这是什么东西!”
云间月但笑不语,随意寻了凳子坐下,手指撑着额角,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她嘴角虽挂着笑,可眼中一片冰凉,甚至还带着旁人看不懂的算计。
杜秋水心如死灰,即使是复仇后,心中也没什么快感。
她抬起头看向齐华兰,眼中毫无光彩,死气沉沉的。
齐华兰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幅表情,震惊不已:“你……”
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杜秋水便扑通一声给她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头:“这些年,奴婢有负长公主信任,奴婢愿以死谢罪!”
齐华兰心里的猜测隐隐已经成型,但看见杜秋水这样,还是没忍住呼吸一窒!
这是她信任了多年的人,结果到头来却背叛了自己。
齐华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双眼通红,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人:“连你也要背叛本宫?”
云间月看热闹不嫌事大,翘着双腿,完全将自己当成了置身事外的。
杜秋水没抬起头,语气平静却又充满了死气:“不敢隐瞒公主,奴婢是东梁人,前来北齐,是因为奴婢唯一的亲人被害,与北齐有关联!当年奴婢先遇见的也不是长公主,是摄政王殿下!”
齐华兰知道杜秋水是东梁人。
当年她捡到这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时,她就查过了,也从杜秋水自己嘴里听到过她说自己东梁人,逃难到北齐来的。
那时,齐华兰在朝中刚刚站稳脚跟,需要培养自己的人,杜秋水亲人死绝,无依无靠,所以她觉得可以培养。
可没想到,自己培养的不过是一条养不熟的狼。
但齐华兰还不至于叫一个下人刺激了,她后退一步,端庄地坐回椅上,淡淡道:“所以呢?”
杜秋水直起腰,随即又是深深一拜,道:“奴婢被摄政王安排与长公主碰面,成为公主身边得力之人,必要之时还会向摄政王回禀公主的所作所为。但奴婢一直不曾忘记兄长的仇,所以这一年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就是他,杜秋意!”
说话间,杜秋水指着桌上的那个白色包裹。
那包裹一直不曾打开,但齐华兰已经猜到了里面是颗人头,只是没想到那是杜秋意的。
她惊讶地看着杜秋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杜秋水抬起头盯着那人头,绝望一笑:“奴婢父母早亡,是被兄长带大的,后来杜秋意装可怜博得兄长同情,又因算盘打得好,深得兄长信任,还与他结为兄弟……可谁知道杜秋意狼子野心,是齐宣恒安插在东联的一颗棋子,趁陛下前往株山时,以兄长和诸多株山瓷窑的工人作饵,想要炸死陛下……”
当年株山的事情,虽然很快被隐瞒下来,但作为王公贵族,齐华兰多少有些耳闻。
她惊讶地看着杜秋水,没想到,那个死在株山瓷窑的当家,竟然就是她兄长!
她看着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神色复杂:“这么些年,为何你一直不曾说。”
“说了又能如何?”杜秋水眼中全是绝望,“公主还能帮奴婢杀了摄政王,为奴婢兄长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