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胥揉了揉眉间:“刚刚发了噩梦,醒来就再睡不着了,便不如起来看看折子。事儿早点赶紧都结束,我也想早点启程。”
耐冬半跪在脚踏上,将信递给他:“这是季将军的鄂岳战线来的军信。”
殷胥猛地眉头一松,连忙拿过,他居然还没先拆,就跟前世无处次养成的习惯那样,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把信封的沿儿放在眉毛上贴了贴,这才拆开来,靠近灯烛细细看信。
他扫了两行,面上神色焕发:“她赢了果然赢了!她打下了鄂州!”
耐冬也喜上眉梢:“那当真是喜事wisemedia穿越红楼之贾赦原配!对于大邺来说也是,咱们终于打过来长江对岸,既然能有这一个突破口,往后都不会是难事!”
殷胥再往后看下去,面上笑容到一半渐渐顿住了:“损失万人有余……船只摧毁四十余艘,而后没有等补给就先攻取了鄂州附近的江夏县,现在正在去往武昌的道路上——”
耐冬也是一惊,因为崔季明到叛军之战后期,几乎每次伤亡人数都不会超过千人,崔季明打仗一贯以伤亡率低而扬名,让她能损了上万人,到底是怎样的血战?
殷胥看了两行便没有耐性去读,他伸手去翻信封内,果然里头还有一张字迹潦草的薄纸,是崔季明亲手写的。
展开来,那张纸是不知道从哪儿裁下来的边角料,上头写的总共不过几句话。
“幸而只打了一天便打下来了,若是像别的攻城一样熬上半个月几个月,我怕是全灭了都打不下来。”
“长江上以船搭桥还是有难度,现在只能用大船来回摆渡,后援部队已经到达了鄂州,只可惜鄂州附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州,我也要提防南周得到消息很快的来攻击我们。若是能站稳脚步,我希望下一步攻打荆州。咱们境内的汉水距离荆州也比较近,而且听闻夏辰在宜昌的军队也很不利,若是我们能合军拿下荆州,也能让他稳固局势。”
“但是,我没有那么好的预感。打南周远没有想的容易。”
“你确定要来么?我怕是万一吃了败仗会有损于你。”
“我倒是很好,没有受伤。”
她的话也就这些了。殷胥知道她与之前的魏军关系十分要好,她一点点训练出来的兵,当年虽然都是骄兵是绿林,但后来已经跟她形影不离了。再加上其中一大部分留在了山东,最后让她带出来的那一批都是她真正的心头肉了。
殷胥就算是亲临叛军,还带兵去横扫了郑家裴家,那时候才渐渐体会到了死万人是个什么场面。
那时候死的万人还是叛军而不是自己人。
她这个报喜不报忧的人都说不好打了,那一定真的不好打。
殷胥手在信纸上摸索了半晌,耐冬又让宫人点亮了几盏灯,道:“圣人,是要让人写回信么?”
殷胥看了看纸面,忽然道;“不回了。朕要亲自去沔州一趟。”
前几日送来的消息已经说过,从长安运送过去的大船,还有两三次才能达到宜昌,而夏辰已经遭遇到了南周士兵的还击,洱海小国联合的军队确实给南周的庞然大军造成了相当的侧面冲击,以至于裴敬羽和后方部队失去了联系。他却觉得不后退,而是剩余大军继续向成都府挺进——
而另一边,刘原阳已经将战线牢牢铺开,从舒州到扬州,大邺曾经养在巢湖、洪泽湖与泗水等地成千上万的战船倾巢而出,那些几乎都要在湖面转不开弯的巨船倾洒向了长江战线,再加上黏着的打法,强有力的军备,距离建康又如此近的距离,几乎南周也是以半国之力应对!
他此生求的便是大邺能够恢复统一的面貌,正式的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不能还留在这里了。
而且如果他到了沔州一代,也会让更多的资源调动到那里,对于崔季明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耐冬也是一惊:“倒是礼部和兵部都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小朝会您会说此事么?”
“我可不信什么黄道吉日,后日中午,连带着中军,一道从洛阳出发。”殷胥道:“别吓着那么几位,最近忙,各部都有夜里留在宫内做事的,你都去知会一声,让他们早作最后的准备看,别再搞出什么纰漏来wisemedia成为主角光环的男人[快穿]。下午送去给太后的折子,她有递回来了么?”
耐冬连忙点头:“有。让人放书房里了。您要看?这个点儿了……明日还有朝会。”
殷胥随手将崔季明那封信叠好放在枕头下,道:“我更睡不着了,真要是闭了眼再做梦,我非要把自己吓死不可。拿过来我看看,倒也能捱到天亮。”
耐冬应了一声,刚要退出去,却听着殷胥又开口:“三清殿翻修了之后,不是请了不少道人们,你去跟他们说一声,看看能不能给前线祈个福。”
耐冬回过头来:“圣人,祈福可不是道人们干的事儿,那是各大寺内才会——”
殷胥重道抑佛依旧,洛阳长安不少佛寺都夹着尾巴做人,这要是大张旗鼓的受圣人之命为大邺将士祈福,岂不是又要他们抬头。
殷胥这才想到,叹了一口气:“那你便私下找人去求一声吧。如今也不说信不信,只要可能有用的都想求求。””
耐冬刚要点头,却听着殷胥揉了揉眉角道:“我一面恨自己做不到真正的公私分明,对待其他的将领,不论是关心还是缓急远比不过崔季明。我不想表现出来这一点,希望大邺手中的资源尽可能公正理智的分配给他们。却有时候也恨自己不如果断的偏颇一些,否则若是她出了点什么事,我必定要怨自己没有全心全力助她。”
耐冬心想,圣人真的是被之前的事儿吓怕了,总怕是再有一次远远地收到战场上的消息之后,她的棺椁运回洛阳。
他安慰道:“如果圣人真的偏颇,反而会惹恼三郎吧。不如说或许三郎也是更喜欢圣人理智的主持大局的样子。她若是真有所需,一定会向朝廷来要的。圣人不如相信她的能力。“殷胥转过眼来,点了点头:“……我自然相信她。”
而另一边,深夜的崔府,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六弈预选赛已经结束,而圣人特意提起要崔元望彻查棋院一事,依然没有准确的证据。
舒窈只知大概,对内幕并不清楚,于是她便推荐元望去找熊先生。棋院在预选赛结束后,就不怎么对外开放了,他又是颇受圣人倚重的中书舍人,名头也响,棋院也知道他是要来干什么的,不断推诿打太极,几次把元望拒之门外。熊先生暂住在棋院内,既然舒窈能猜到熊先生的所作所为,怕是棋院的人也有可能猜到,元望已入官场几年,早不是当年的傻小子,越想越觉得担忧。
不同于现在市面上流行着暗黄色的线装册子,里头印满了粗制滥造的佛像、棋谱,由于前几年纸价颇高,流传在外头的历届六弈棋谱少之又少,他想要对比找出证据,却发现多年前的棋谱基本都由棋院馆藏。由头是查袭击一案,强闯棋院也不合适,愿望想着要不然就把之前抓住的那个拿钱用弩的江湖混混捞出来,让他说元凶在棋院内,大理寺就可以带人进去搜查了。但就怕棋院到时候直接把熊先生押出来……那就算没有死罪,也好歹折腾了他大半条命去。
就在元望犹豫的时候,崔府的角门却来了位姓熊的男子前来拜访。
他连忙让人迎进来,在正厅会了面,才发现居然是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熊裕。他和妙仪双双取得进入循环圈的资格,预选赛积分仅仅比妙仪低了一点。这样的人,在六弈正式开始的准备期,也应该春风得意啊。
熊裕身上穿着布衣,袖口领口一片脏污,脚上还穿着草鞋,更像是逃难归来。崔家可甚少进过这样打扮的人,愿望却知道他肯定不会是贸然前来,连忙让人奉茶。
熊裕背了个布包裹,他一言不发,将包裹放在了案台上展开来,里头还慎重的包了好几层油纸。元望打开来看,只见到里头厚厚一沓棋院的棋谱,还有一些潦草的书信。
熊裕道:“这些是之前两三届棋圣战的棋谱,后头是那些进入棋圣战的循环圈的年轻棋手,在预选赛时下过的棋谱一生妻约,总裁虐恋入骨。很多棋手在进入循环圈后,被告知他们要跟旧一代高手对战,而后互换棋面。不少棋手不敢言明却心中愤恨,故意在棋面上留下了端倪。有的会故意模仿自己以前下过的棋局的开端,有的则有意引导对方的走势。这些单看是看不出来的,但如果对比他们以前的棋局就会很容易发现。”
他手指上全是擦伤,毫不顾忌的展开两张棋谱放在一处:“这些是入了六弈的年轻棋手们曾经在别的赛事中下厨的名局。你就可以惊奇的发现,棋圣战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旧一代高手,都会在实际比赛中下出对方的旧局或者棋风。若是一两个人也就罢了,这里有大概二十多轮棋圣战的赛事,基本都是如此。这还是我对比出的一部分,这里有不少卷宗,如果仔细对比肯定还会有。”
元望低头查看,大喜过望,他翻了几个卷轴,几乎都是如此。
熊裕又拿出几封信来:“这些是一小部分曾经参加六弈后来的人的书信。他们大部分只参加了一届,知道此事后无法容忍,然而却有一大批人适应了这个规则,他们一年一年进入六弈,然后熬资历,现在已经成为了循环圈中可以对别人颐指气使的老一代……书信不多,有些人在各地开棋院,仍怕洛阳长安两地的棋院不给活路,所以基本语焉不详……”
元望拆开两封信,仔细读了两句,面上又惊喜又感慨,发现自己幼时梦想一般追逐的棋院,居然背后是这个样子,论谁人心里也有些难受。
元望问:“你怎么得到这些卷宗的?”
熊裕勉力笑了笑:“棋院内也有不少跟我一起长大的年轻棋手,我将此事告知,他们也是年轻气盛。再加上包括当年长安棋院的蓝先生等人,都是被这么搓磨过来的,他们面上维护着棋院名声,私底下却帮着他们把这些卷宗偷了出来。我在外头接着这些,不过很快棋院就知道被偷了,派人出来追查。我早就在预选赛结束最后一天,连夜逃出了洛阳。棋院内如何我还不知道,我自己是跑到了汴州,换了船又返航回来的。”
元望以为这段时间棋院是在准备六弈,却没有想到内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道:“那时候就有人在追你了?你早早逃出来的话,那熊先生呢?”
熊裕将冷下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苦笑道:“是祖父让我逃的。或许棋院的人已经知道了什么,前几日将卷宗交给我的生徒告诉我说,祖父如今卧病在床,棋院说是找了郎中去看,结果几副药喝下去……祖父……如今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元望显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们怎么敢!不过是个棋院罢了——早当年的风雅和深思,如今被他们抛到哪里去了?!要兵没有兵,要护院没护院,一个文人雅士聚集的棋院……居然、居然能出了这样的事情!”
熊裕本就跪坐在地板之上,猛的弓下身子一叩首:“我知道这些证据不足,可能您根本没法呈给圣人,但是这事儿早一日捅出来,就能早一日救我祖父出来——”
元望手搭在桌子上:“此事我也有责任。舒窈跟我说过此事后,我应该第一时间找个由头,强行把熊先生接出来才是。不过你不必担心,这事儿不会呈给圣人,圣人繁忙,此事要我全权接管,我手中又有文书,这一切便管得。”
他看熊裕眼神似乎有些不解,道:“不要觉得什么事儿闹到圣人眼前就一定会解决。圣人要清明,他有许多想做而做不得的事情,而如果在我手里,就有很多可活络之处,让这不足的证据也可以充足。就算是有些腌臢我也可以自己扛。你放心,我幼时在长安棋院,就见过熊先生许多面,听过不少他当年的故事。这事儿,我一定要翻天覆地的管,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棋院,能搞出什么蒙蔽世人的手段来!”
熊裕深深一叩首:“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只盼着崔舍人了。”
元望道:“你不要离开了,就住在崔家。如果你出去了,那才真是生死未知。我让人给你备下房间,你现在这里住几日吧。”
第303章 294.0294.#
熊裕住在崔府,第二天妙仪睁开眼来才知道。
家中只有几个长辈在,同年龄的元望也要天天跟在圣人屁股后边忙来忙去,她虽然也要加紧六弈前的训练,但毕竟玩心太重,总想找个人作伴。
一睁眼听说熊裕来了,简直就像是大过年枕头旁边一沓红包,外头下了大雪家里做好了饭小朋友们都到家里来做客了一样。她立马套上衣服就要往床下跑,连忙让几个丫鬟给拽了回来。也都算是来了例假好几年的大姑娘了,不但有点没心没肺,而且也没羞没臊,衣服带子没系紧就敢冲出去。
舒窈也不是没让别人教她一点,妙仪学的时候倒是点头点的比谁都快,转头全都抛至脑后。舒窈常常想,这个丫头要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挺好的,真要是嫁出去,实在是怕被谁坑了半辈子都不自知。
妙仪让身边丫鬟都弄妥帖了,一个婆子给她上了点唇红,还没走出门就让她舔了舔全吃了,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她小跑着顺着正门就出去了。
熊裕住在客房,毕竟是外男,妙仪跑来见他也是有丫鬟相随。她却没有料到一抬眼就看着熊裕颇为憔悴的坐在靠窗的榻上下棋。崔家都没有他的体型能换的衣裳,他还穿着昨日的布衣,拈着黑子紧紧皱着眉头靠着期盼,回过头来望见妙仪,也是一惊,连忙理了理衣袖,摸了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一把。
妙仪看见棋盘也高兴的叫了一声,爬上榻去坐到棋盘对面去,一抬头,忽然歪头愣了一下,指着熊裕的脸。
熊裕有些慌的乱摸嘴角:“我脸上有什么?”
妙仪的手指往前探了探,凉凉的指尖戳在他下巴上,被胡茬扎到了手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道:“熊哥哥有胡子呀!你这么老了么?”
她以为……只有她阿耶那个年纪的男子才会有胡须呢。
熊裕无奈:“大家都有的,只是勤刮罢了。”
本来前朝男子也都蓄须的,但当初胡人在境内留的胡子十分夸张,胡风渐习,许多汉人也开始留这种胡须。高祖认为是在不美观不洁净,于是让太子开始倡导年轻男子剃须。再加上剃须显得年轻,实际上又是个麻烦活,不是天天有人伺候一般人都没法隔一两天的刮干净,年轻不蓄须作为世家风尚就成了社会上的时尚。像崔式这种不要脸的,都是拖到了三十多岁才肯承认自己步入中老年男人的行列,渐渐开始蓄须。
早些年都是世家、文人净面,后来渐渐各城内市民人数激增,都开始追逐这种风向,这一行当又需求量大,如今已经满大街都是净面的摊子了,有些手艺实在是好,崔式修鬓都偶尔去外头街上了。
妙仪好像看见了他的胡子,这才觉得熊裕不是以前的小伙伴,是个离弱冠没两年的男子了。她忽然有点奇奇怪怪的小隔膜和别扭,拈着棋子都不敢看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舒窈和丫鬟们的那些嘱咐,老觉得他沉沉的呼吸都隔着桌子拢过来。
熊裕本来是想着就算在家练习,她要是没有对手也不会成效太大。虽然不知道后头事情会怎么样,或许他连走到六弈的赛场上都做不到,但至少和妙仪练习练习,最后推她一把吧。却看着妙仪有些心不在焉的扭来扭去,熊裕甚少见她在棋盘前这样不安定,有些好奇:“怎么了?你是让什么虫子咬了么?”
妙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点烦的把棋子一推:“不下了不下了。聊聊嘛!”
熊裕怕她问棋院的事情,他实在是说不出口祖父已经被人毒哑了一事,也说不出自己的奔波挣扎和担忧。在她心里,棋院还是以前那个小伙伴一起闹腾腾,有争吵矛盾却也互相较劲的地方。
熊裕紧张道:“要聊什么?”
妙仪歪头,想了半天:“你干嘛要帮我挡那个箭啊!”
熊裕一时哑然:“……我只是当时的反应罢了。觉得后面好像有危险。”
妙仪趴在桌子上,手臂搭在桌沿,袖子滑上去,她实在太好动,带不得玉镯银环,只系了一根彩绳,松松垮垮的套在她细瘦的手腕上。她就像是一个实在找不到话聊的多动孩子,恨不得一会儿问问天为什么蓝人为什么死一样,随便找话说。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心没肺的顺嘴问出来了:“那你为什么要亲我啊?”
熊裕正在望着她手腕发呆,一时没有听见。
妙仪又觉得这话让远远站在外间的丫鬟听见不太好,又以为是他故意装听不见的,撑着桌子跪在榻上靠近他。手一拿走,熊裕猛地反应过来,她却拽住他耳朵,一手拢着嘴边凑到他耳边问:“我说呀——你为什么要亲我呀!”
这声音一点都不算小,熊裕只觉得自己耳朵里灌满了轻飘飘的气体,他回过头来,脸有些不容易看出来的涨红,结巴了半天道:“——都过了多久,你怎么还问。就算你问我,我、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没多想——”
后来想起来,明明只是碰了碰额头,却让他想了很久的事情,熊裕自然不敢说。
妙仪有些失望,有些感同身受:什么呀……原来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呀。
妙仪推了他一把:“不过脑子!”
熊裕回头瞪眼:这话居然用来说他?
熊裕:“这种事情有没有什么所谓的,你、你别太当真了。”
妙仪听了他这样的话,居然有点不高兴:不当真算是什么呀?
妙仪道:“我也觉得没多大的事儿,不用当真!这都很随便的,我也亲过肉腿和香肠,我也亲过阿姐!”她说着,就跟逞强似的,忽然一把抱住熊裕的脑袋,在他脑门上磕了一下。
熊裕只感觉她两只跟捂不住他耳朵似的小手抱住他的脸,这丫头好似是拿兔牙顶着嘴唇在他额头上磕了一下似的。
熊裕被她的双手冰的哆嗦,惊愕的抬头。妙仪则是自己的磕痛了自己的嘴唇,她往后退了退,捂着自己的嘴不肯喊疼,道:“就是不算什么的——”
话才说到一半,对上了熊裕的眼神,她说不出来了。
熊裕不如说脸上有些恍惚、有些惊喜、有些难以言明的复杂,之前熬红的眼眶,深色的眼底,好像套住了她,妙仪这才后知后觉,却只感觉有一只手探到肋骨之间捏住了她的心。
她从小到大,一些羞耻心姗姗迟来,她坐回了榻上,竟然有些坐立难安。
熊裕捂了一下脑门,刚要开口,才说出一个音来,妙仪腾地从榻上站起来,捂着嘴急急忙忙喊道:“就是不算数的,我也不知道的!”从屋内冲了出去。
丫鬟在外头泡茶,妙仪下棋一般不要人伴着的,那位熊家郎君也是妙仪小时候的玩伴,她们就隔着一道屏风,想着也不要紧,看见妙仪冲出去,也吓了一跳,连忙提裙跟着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