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儿叹口气：“原本有七八十人呢！可这饕餮居数百年来也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些年有一半拜入了老君门下修习炼丹与道法，如今剩下的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和一帮资质一般的年轻弟子了。”
还剩下一半，那就是三四十人，唐侨琢磨着三四十人足够撑起个仙界食堂了。方才吃过的两片火腿的香味还留在舌尖，唐侨疑惑：“前辈既有如此的好手艺，怎么这饕餮居却冷清至此呢？”
“仙人事忒多！”刘老儿骂了一句，又不由苦笑：“有的嫌人间的五谷杂粮不干净，吃了得出恭；有的循着道家不重口腹之欲的传统，觉得吃饭会不利于修养道心；有的觉得吃了也没用，吃喝还费事。”
“至于那些偷偷摸摸下界打牙祭的，着实是些爱吃的，可他们觉得身为辟谷的神仙还吃东西忒丢人，不敢来我们这儿，怕别的仙僚知道了笑话。”
刘老儿唏嘘不已：“以前在人间，我们都是给皇帝老儿做吃食的，能成仙的时候大家多高兴啊，寿命长了不说，还能给天上的皇帝做吃食。谁曾想上了天才知道，天上的神仙瞧不上我们做出来的东西。”
“那被夸上天的琼浆玉液喝起来没滋没味的，却有无数神仙趋之若鹜，耐不住人家里头蕴含了灵力呀！”
“来我们饕餮居吃饭都不要钱，即便如此，还是没人来。”刘老儿往旁边桌上的三位上仙看了看，目光欣慰：“只有这几个嘴刁的老饕常来，偶尔还带几个弟子赏脸，不至于让我这儿全是空席。”
成仙多年，饕餮居里的厨子手艺几乎登峰造极，哪个师父谁也不藏私，把真本事都往徒弟肚子里塞。可一身厨艺无用武之地，做出多少美味菜肴都只能自己吃。而身为厨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听到食客的惊叹和赞美，上了仙界才知道这些都成了空谈。
刘老儿仰头灌了一杯酒，“我们这一群御厨天生就是劳碌命，也享不了福，每天不做个三五道菜就浑身难受。”
唐侨安慰了几句，又飞去园子的东面看了看几位上仙带来的弟子，他们明知这是人间的食材做出来的菜肴，却也吃得很香，没有什么瞧不起的样子。
“尝过饕餮居做的菜的仙人，可有哪个说不好吃的？”
刘老儿怔了一瞬，“那哪儿能啊！以前宫里头多少贵主，各个嘴刁得很，这个不吃鱼那个不沾肉，厌食的嘴淡的，不都让我们伺候得服服帖帖？”
唐侨心中了然，见三位大仙已经酒足饭饱，唐侨壮着胆子跳到了桌子上，把刘老儿和帝君也喊了过来，说了说仙界食堂的计划。
太上老君拿筷子尾巴敲了敲她的脑袋，拊掌笑道：“你这小雀儿鬼主意还挺多！”
“我倒觉得不错，咱仙界也是能种菜的，种出来的菜蕴含灵力，做出来的菜又好吃，怎么会有人不爱吃？”太白金星说道。
刘老儿忙把正在吃饭的几个老御厨都喊过来，围成一圈商量去了。
未成仙前他们都是宫里的御厨，每天只做三道菜，还只给宫里的贵人做菜。被这个思维局限了，做出来的菜又不被神仙喜欢，心灰意懒之下，便没想到什么食堂的法子。如今有人这么一提，顿时福至心灵，把唐侨撇到了一边，也不用她再说，该怎么计划自有他们想法子。
第15章 学神
一向不近生人的文昌帝君养了一只毛绒绒的事很快就在整个仙界传开了。
仙界娱乐活动太少，不少内心空虚寂寞的神仙们就指着八卦活。何况这鸟可不是一般鸟，而是被天帝赏识的鸟。
光这一个月的功夫，天帝就已经传唤过她六次了，还时不时地赏下些灵宝来。
当神仙的没几个眼皮子浅的，那些个天灵地宝他们不至于眼红，却也有不少人心里揣摩：上回天帝如此赏识一人是什么时候了？上一回他赏识的雀荏如今是孔雀族族长，仙禽界的二把手，仅次于老凤爷，还暂任百花之神；上上回天帝赏识的是奉华神君，三百年前拜入灵宝天尊门下，成为灵宝天尊的关门弟子，如今杀伐决断方正不阿，指不定就是下一任的天帝了。
如今天帝又瞅准了一只鸟，这回是因为啥？难不成这鸟将来又是一方霸主？
只有唐侨自己知道，天帝传她前来从没什么要事，有时是要她催催卫星电视的负责人，更多的时候是小殿下想找她唠嗑。
“除了新闻联播和综艺，还有别的电视节目？”小殿下一脸惊奇。
唐侨点点头：“不光有新闻联播啊，还有动画片呢！小殿下没看过？”
小殿下蹲在唐侨身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忽然迷瞪过来，幽幽地瞅了天帝一眼，抿抿唇轻声说：“我法力不够唤出水镜，父皇又从来只看新闻。除了你的直播，我没看过别的。”
【亲爹天天看新闻，亲娘天天跑去南天门蹭网刷微博，简直就是个没人疼的小可怜qaq】
【啊小可爱来人间吧，姐姐给你当妈啊！保准天天给你看电视！】
【楼上泥垢了_(:3」∠)_】
唐侨心怜地拍拍他肩膀，十分同情小殿下，九十多岁了仍是个一米二高的小萝卜头，还没看过动画片，天界也没什么孩子能玩的东西，同龄孩子碍于身份也不敢跟他过于亲近。
唐侨寻思着三个月的试播结束后，如果她能获得最后的仙界直播资格，等到食堂建成了，没准她还能开个仙界游乐场呢！
天帝尴尬地咳了一声，僵硬地转开话题说：“你说的那菜园子已经种上了，临时抽了些弟子过去，先种了二三十种蔬菜。种在了灵力蕴藏最丰富的沃土之上，等个十天就熟了。”
唐侨飞去菜园子瞄了一眼，偌大的菜畦十分规整地排成行列，十几个菜农都穿着道袍，有太上老君门下的，有太乙真人门下的，还有几个爱去饕餮居的老饕遣来的弟子。他们一扬手无数小绿苗就落在了坑里，头上的叶片仿佛灵活的小手，扒拉着泥土把自己埋了起来。
唐侨看得眼角直抽，这真的不是成了精的菜吗？
她回到帝君的仙居只用了两息工夫，她每天东奔西跑的，不好意思总让帝君陪着。前两日帝君送了她一样仙品的飞行法器，像一艘小小的船，能自动施展缩地成寸的法术，上头结了防御法阵，遇到危险时也能挡一挡。
帝君正在竹林里看书，他斜倚着石台而坐，满身染上了清淡竹香。脚旁的两棵矮竹倾身过来殷勤地给他捶腿。阳光之下更显他肌肤胜雪，手中的书册也好像蒙着一圈光影。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美，帝君身上有一圈博学的光辉，学神佑我高考！！】
【要不是他在看《仙禽育儿指南》，我差点就信了……】
【哈哈哈哈这意味着帝君已经在操心主播的配种问题了吗？】
唐侨打了个哆嗦，帝君放下书，唇畔绽开淡淡笑意：“回来了？”他对着唐侨的方向展开手掌，唐侨便被一股子无形的力道拉到了他手心里。
唐侨在他手心打了个滚，懒洋洋地摊开四肢不动了。帝君笑着戳了戳她软软的肚子，唐侨哼哼两声，翻了个身趴着，掀起眼皮看他。
从她这个这个角度看去，更显得帝君眉目疏朗温其如玉，平素清清淡淡的眸子里仿佛落满无数星子，一不留神就会陷进去。
接触时间长了，唐侨才发现这仙的生活真是单调得令人发指，仙界又不像人间有许多娱乐，蹭网刷微博算得是最热门的活动了。南天门口聚集了多少神仙，都是为了蹭人间的卫星宽带信号。
帝君却从不去，独自一人守着这片竹林，方圆百里都寻不着一个近邻。他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时看书写字画画，有时吹埙练剑打坐。
他也不收弟子，仅有的几个仙仆都住在竹林深处，轻易不出现在他眼前。唐侨甚至想不出他以前是怎么生活的，仿佛一潭死水。
这几日听闻帝君养了鸟，以为这是他的新爱好，好几个小仙子提着鸟笼来献殷勤，却只敢等在外面，没一个敢踏进这竹林半步。唐侨跟一位小仙子问了问，才知道这片竹林在千年前便成了禁地。
唐侨大感不解：明明帝君看着就是个好脾气的，顶多气质清冷了些，这朵高岭之花又不是触之即死的毒花，外头那些小仙子为何会怕他呢？
帝君垂眸轻声问：“累了？”没等她回答便合了书，捧着她起身往竹屋里走。
“到吃饭的时辰了？”唐侨毛脸一皱，只想飞回自己的鸟窝，唐妈妈寄的零食已经送到了。
帝君几天前做的西红柿炒蛋失败了，被那陕北母鸡训了两个钟头，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久违的挫败感一点点冒头。
这几天来每天一日三餐帝君都做西红柿炒蛋，早上西红柿炒蛋片儿汤，中午西红柿炒蛋米饭，晚上西红柿炒蛋卷饼。
唐侨的直播设定的时间是每天早上八点开始，有两回唐侨故意起晚了，假装没时间吃饭就要往饕餮居赶，帝君却不放她走，非得看着她吃完早饭。
他做出来的西红柿炒蛋味道越来越好着实不假，只是吃得腻味了，唐侨都觉得自己快跟祖国国旗一个色了。
帝君摇摇头，好像知道她在苦恼什么，不由失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今后不吃西红柿炒蛋了。”
唐侨心中一松，寻思着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自己真心诚意地发出一句赞美：“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西红柿炒蛋。”身为学神不能容忍自己有丁点瑕疵的帝君满意地笑了，这才放过她。
“那要做什么？”
帝君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只色泽古朴的紫砂壶，壶身圆润，线条舒展，着实是只好壶。
一股清泉从他指尖缓缓泻出，把紫砂壶装了个半满。随后他又取出两颗仙丹，揉成粉洒在了水里，原本的清水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浅褐色的，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药味。
帝君扬唇微笑：“给你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我已经是同榜更新量最大的了，所以决定每天少更点字数。玄幻这个频特别冷，非大神粉红只能靠时间攒数据，所以接下来的一周每天的更新字数减少到2000-250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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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打赏
唐侨迈着小短腿，绕着茶壶打量一圈，眼前这个茶壶比她矮一个头。洗澡都不给个澡盆，居然要拿个泡茶的壶！唐侨老脸一红，窘窘地发问：“我能端回自己屋洗吗？”
“不能，洗髓与锻体都是要紧之事，稍有不慎就会走了弯路，必须有我看着才行。”帝君一本正经回答，仿佛不明白她有什么好顾忌的，眼里却有浅浅笑意晕开。
一仙一鸟四目相对片刻，唐侨挣扎了两秒，咬咬牙跳了进去，溅起几朵小水花。蓬松的绒毛刚一进水就湿了个透，从一只毛绒绒的胖鸟变成了落汤鸡，全身羽毛都**地黏在身上。大概是因为唐侨在凡间时头发保养得好，变成鸟后羽毛也十分顺滑，像细致的绸缎一样。
她刚开始背朝着帝君，帝君却轻笑一声，把茶壶转了半圈，成了面朝着他。唐侨默默瞅他一眼，感觉脸上更热了，瞥到旁边壶嘴上挂着一条白色的干布巾，连忙用翅膀扒拉过来叼在嘴里，正正好遮在胸前。
帝君瞧见这十分人性化的举动，唇畔笑意更深，抓着布巾一角轻轻扯了两下，黄莺两只小豆眼气呼呼地瞪着他，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帝君无奈松开手：“好好好，依你。”
唐侨本以为自己已经湿了身，这段私人时间系统就应该把直播间自动关闭了，然而屏幕一直没黑。她想自己掐断直播，系统却回答：“当前直播不可关闭。”
唐侨朝弹幕瞅了一眼，登时心口一堵。
【害羞啥？主播你长着一身黄毛呢！】
【这个湿身诱|惑我只能给两分，两分都有点多……】
【不是说晋江有脖子以下自动打码的规矩吗？难道鸟儿就不算了？马赛克君把主播给忘了⊙_⊙】
【哈哈哈哈哈这算是物种歧视吗？】
唐侨低头瞅瞅湿成一绺一绺的毛，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把嘴里叼着的毛巾丢开，老神在在地坐下了。
茶壶突然自己缓缓飞了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漂浮在帝君的眼前。帝君曲指连弹，壶底下忽然窜起一簇火，赤红色的火苗眨眼间就燃到了唐侨眼前，火光在她眼前一寸处跳跃。
“火火火！”唐侨吓得炸毛，连忙心惊肉跳地往出扑腾，溅了帝君一身水。还没等她飞出去，却被帝君一根手指抵住了脑袋。
“不烫的。”帝君摊开手心伸指到她眼前，一簇小小的火苗从他指尖冒出，唐侨顿住了动作，明明赤红的火焰燎在她脸上，却也不觉得烫，只是热乎乎的。
见她安稳下来，帝君神情认真地说：“这是药浴，在热水中才能更好地吸收药效。”
他都不早说，偏要吓自己！唐侨忿忿地在他手指尖啄了一口，深吸口气坐了回去。
水温慢慢地变高了，热乎乎的蒸汽熏得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唐侨却没放下心，神经一直紧紧绷着，她怕自己泡太久了对热度不敏感，一不小心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她也不知道鸟的承热能力怎么样，生怕过一会儿自己就熟了。
好在这壶水一直是温热的，没有咕嘟咕嘟的冒泡，也就意味着没有沸腾。
两只爪子踩着的壶底处最热，有点烫脚，唐侨单脚以金鸡独立的造型站了一会儿，站累了又换到另一只脚上。原先当着帝君的面洗澡的羞涩都不见了，她黑着脸心中垂泪：身为一只鸟真是太不容易了，连洗个澡都这么累。
正这么想着，却见帝君拿起一柄小茶匙舀了一点灰白色的药粉撒进壶里，无数粉末从唐侨眼前飘下，洗澡水又变成了另一种古怪的味道。
帝君怕药粉没熔开，还用勺子在水里搅了搅。唐侨越看越觉得这动作简直跟妈妈炖鸡汤洒调料一样一样的，忍不住抽抽嘴角：“你不会把我煮了吃吧？”
“怎么会这么想？”帝君心生诧异，用勺子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另一手端着茶壶上下掂了掂，唇畔的笑意中有两分促狭：“统共一斤九两重，茶壶七两，水八两，你重四两，我吃你做什么？”
难得见帝君如此正经的人也会开玩笑，唐侨顿觉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洗澡水，歪着脑袋眨眨小豆眼：“这里头放的是什么？”
“是洗髓丹和锻体丹研磨成的粉，先前雀荏说的有理，你骨头太软了，我摸你的时候都不敢用力。”
帝君认真瞧了瞧她，眉宇之中染上几分忧虑：“只是你如今变成这样，洗髓丹的分量我拿捏不准，若有丁点不舒服万万不要忍着，赶紧说与我听。”
“你如今变成这样”几个字听得唐侨心头一跳，赶紧|小心翼翼地探寻他脸上表情，心中不由起了大|波澜——“你如今变成这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莫非自己的身份曝光了？
想起之前遗落在帝君那里的微型摄像机，唐侨又是一阵紧张。可即便自己的人类身份暴露了，帝君也没见过以前的自己啊？
唐侨没空细想，只得静下心神去感受身体的变化。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吸饱了水分，全身被温暖的阳光抚触了一遍，舒服地想要喟叹。
她以前看过两本修真小说，听说修仙之人洗髓时会排出身上的杂质，会满身黑泥什么的。唐侨赶紧用翅膀掬起一捧水搓了搓脸，细细闻了闻，洗澡水里仍是药草香气，没什么臭味。
帝君拿着小勺子舀水，一勺一勺从她脑袋顶上匀速往下浇，唐侨倚着壶壁坐着享受服侍，看见他掐碎两个豆角一样的浅绿色植物丢进了水里。
【这个我认得！这是皂角，古人洗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