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泰和目光流转,悠悠叹了一口气。明明是百般无奈的语气,却也有一丝温柔之意交融开来。
他放开左温,轻声道:“既然陛下想留着国师,那我就留着他。横竖造反之人,早被我一网打尽,量他们也再闹不出什么事情。”
“温瑜意图谋反,兴兵攻打皇宫,已被臣彻底击败。现在证据确凿不容否决。纵然他是陛下血亲,也不能免除惩罚。就将其押入大牢之中,三日后问斩。”
刹那间司空承德既是羞愤,又是惊愕。他不由望向温瑜,却见少年当真惊愕了。
温瑜惊讶得再站立不住,模样脆弱极了。若非内侍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怕会瘫倒在地。
原来如此,难怪温瑜半点也不着急,司空承德心中了然。
随即他不由大恨温瑜,自己明明警告他,要耐心行事等待时机。
谁知温瑜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却贸然行事,将他积攒的所有势力,一并赔了个一干二净。
小宫女一事,必是温瑜故意如此。等到他顺利登基后,就能直接惩处自己,将所有权力攥在自己手中。
他先前心爱之人,哪是什么甜美可人的小少年。
温瑜分明是一头狼,虽然暂时乖顺如狗,却随时准备狠狠咬自己一口。
眼见好几名侍卫走来,温瑜立时哀求道:“臣弟是冤枉的,还望陛下救臣弟一命!”
“我不再同陛下争夺国师,只求陛下饶过我!”
无耻之人,竟连自己都能出卖。司空承德再按捺不住,他直接上前,左右开弓扇了温瑜好几个巴掌。
司空承德厉声喝道:“闭嘴,丢人现眼!”
温瑜立时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司空承德竟会说翻脸就翻脸。
横竖都是为了活命,各尽所能又有何不可?自己没有责怪司空承德勾引温瑾,他又有何资格指责自己?
若非顾及到司空承德,是温瑾心爱之人,他也要扇那人好几耳光。温瑜咬了咬唇,依旧跪地求饶道:“我求陛下……”
谁知谢泰和霸道至极地拦在左温身前,懒洋洋道:“我说过,陛下太过心软,可不能再如此。”
“国师尚能传达天意,那罪民又有何用。”谢泰和嗤笑道,“难道留着让陛下添堵,将来去蛮夷借兵,再卷土重来么?”
左温立时沉默了。他垂下睫羽,任由侍卫将温瑜关进大牢中,并未阻止片刻。
临走之前,温瑜凄厉呼唤道:“你等着,温瑾你等着!这皇位明明是我的,有朝一日我必会报复你!”
群臣被吓得鸦雀无声。
他们恨不能自己没长耳朵与眼睛,也不必撞见今日这一幕。
左温怅惘地望向远方,偏巧与司空承德目光撞了个正着。
二人四目交接间,似有无尽的情愫滋生。司空承德刚想开口,又被谢泰和挡住了。
那青年将军霸道至极,不许左温看其余人半眼。他懒洋洋安抚道:“不过是临死之人的呼喝罢了,陛下何必在意。”
“今日之事,已经了结。诸位大臣不如早早离去,国师也是如此。”
这般堂而皇之的呼喝,竟以为自己只手遮天不成?
司空承德微微眯细眼睛,他最后凝视谢泰和片刻,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眼见国师都是如此,诸多大臣更不敢反抗。
不出片刻,整座大殿又只剩左温与谢泰和二人,真是寂静极了。
“恭喜宿主完成第二环任务,奖励八千任务点。第三环任务发布,成为一代明君,治世三十载,任务成功奖励一万两千任务点。”
系统3022的提示又来了,左温不禁扬了扬眉。
他还以为,原主温瑾定会更进一步报复。要自己惩罚司空承德,抑或让温瑜不得好死。
谁知原主温瑾真是心底纯善,他只希望给天下百姓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这等要求说来简单,实施起来倒也颇为困难。
枉费自己自己先前,将司空承德的好感度刷到这么高。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可惜?
左温修长手指敲着扶手,秀丽容颜如光般灿然。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就是一副极美丽的画面。
谁知谢泰和竟大大咧咧挤了上来,还恬不知耻地要求道:“陛下往旁边些,我站了这么久,也很累。”
臣子与皇帝共享龙椅,此举未免太过暨越,再亲近的臣子也绝无此等待遇。
左温没有说话,他干脆往旁边让了让。青年将军这才委委屈屈落了座,一双长腿依旧舒展不开,很是不满意。
“陛下真是太过狡猾,明明所有谋划都是你我二人一同定下。谁知你三言两语,就将司空承德哄得死心塌地,就连老情人温瑜都不愿再看半眼。”
谢泰和含笑道:“瞧他的眼神,恨不能将我大卸八块,再好生安抚陛下。这可真让我委屈极了。”
“你我协定如此,又有何不满之处?”左温语气平淡,“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你当我乐意哄那自私之辈?”
主角受温瑜自私无情,司空承德也并未好到哪去。从始至终,那二人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温瑜不甘心皇位落到温瑾身上,更看出温瑾爱慕国师,干脆放低身段勾引司空承德。
而早对温瑜心思不纯的司空承德,与他一拍即合。纵然原主温瑾对他待遇极佳,司空承德仍旧极为不满。
司空承德将温瑜推上王位之后,顺理成章掌控朝政好几年。直到主角受借用谢泰和平衡权势,国师才不得不妥协。
经此一遭,主角攻受才真正和平相处,逐步正视自己的感情。
至于二人追求真爱的过程中,究竟牺牲多少人性命,他们半点也不在意。
身为一国之君与国师,居然如此意气用事。如果不是主角光环笼罩,这可怜的国家怕是早被蛮夷吞并。
这样自私又无责任感的君主,亏他还能成为一代明君,左温在心中嗤笑。
现在情况截然不同,野心勃勃的主角受根本等待不了。
温瑜为了登上皇位,已经不择手段。他不光与司空承德闹翻,更失去背后所有助力。
司空承德口上说着为爱牺牲成全,实则也是自私之人。真正威胁到性命之时,他们二人自会极快分开,左温半点也不意外。
“陛下对国师不动心,国师反倒对陛下心心念念。”谢泰和仍旧语气不快,“我不高兴,十分不高兴。”
亏的那人还说自己是猫。这太虚剑修此等模样,和一只别别扭扭蹭到你面前,仰着头求抚摩求顺毛的猫,有什么区别?
左温斜了谢泰和一眼,越发不想理会他。
谢泰和半点也不掩饰。他直接搂住左温的腰,将这魔修揽到自己胸前。任凭左温拍了他好几下,都不松开。
真是太过黏人,谁若养了这么一只猫,每天倒要花费许多心思安抚他,左温心思流转。
“你以为司空承德,当真转变心意?”左温嗤笑了,“他骤然失望之下,又瞧见我痴心不改,因而觉得自己魅力惊人。”
“再加上名义上我受控于你,司空承德为了给自己一个正大光明憎恨你的理由,才觉得对我不能割舍。”
“如果是真将我与权力比较起来,他定会舍弃我。即便牺牲我时,司空承德还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诸如为民牺牲理所当然一类。如此虚伪小人,也值得你动气”
司空承德这种人,反倒比以前那些对手更可怕些。他总会为自己伤害他人的举动,找到光明正大的借口,心中半点愧疚都没有。
其他人牺牲是理所当然,我若不快就是天大冤屈。自己一心一意为民,还落得此等下场,岂不委屈?
“原主温瑾信了他,我可不会。”左温又拍了谢泰和一下,示意那人放开自己。
真是太狡猾的魔修,将自己所有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只在关键之时,才安抚自己一下,如此若即若离,又莫名让人牵挂。
不过假话说了上百遍,迟早会成真,谢泰和眸光闪亮。他立时松开左温,干脆利落极了。
眼看那青年皇帝意欲离开,谢泰和又漫不经心地问:“可要我放松戒备,让那只不安分的小老鼠逃出去?”
“你我默契,何须言语?”左温转头微笑,眼波璀璨无比。
只以现在的结局收尾,一点也不圆满。就算原主所求甚少,左温也会替他报仇雪恨。
以德报怨,向来不是左温的行事风格。
温瑜仰望着缝隙中射入的月光,默默计算自己还剩多长时间好活。
地牢阴冷潮湿又肮脏,虽让他不习惯,也并非不能忍受。
对于先前发生的一切,温瑜也能平静接受。败了就是败了,温瑜自然无话可说。
他只怨自己头脑简单,将谢泰和想得太过愚笨。若是他听从司空承德劝告,再韬光养晦一段时间,是否就能逆转全局?
少年握紧手掌,好似也将那一道月光牢牢握住。可等温瑜摊开手时,他掌中什么都没有,依旧一片虚无。
没有怨恨,怎么可能没有怨恨?
他憎恨司空承德翻脸不认人,平白无故冤屈自己。更厌恶温瑾不知羞耻,魅惑一个外臣才能保住皇位。
还有谢泰和,不知好歹拒绝自己示好,温瑾就那般让他留恋不已?
诸多复杂情绪,使得温瑜整颗心如被油煎一般。他痴痴望着一地月光,对守卫的诸多闲言碎语,并不在意半点。
忽有一片阴影,在地面缓慢地凝聚成形。顷刻间,就汇集成细长人形。
温瑜眨了眨眼,他似是觉得自己眼花一般,一颗心也随之剧烈跳动起来。
方才还在冷嘲热讽的守卫,竟齐齐昏睡了过去,这情景莫名诡异。
昏黄灯光晃动了刹那,顷刻间又光明大放,将整间牢房映得犹如白昼。
这样的术法与本领,怕是只有司空承德才有。原来那人并未放弃自己,原来他惦念自己。
纵然自己身陷囹吾,司空承德冒着天大风险,亦要拯救自己。
温瑜简直快要流泪。他恍如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少年收敛心绪,一双杏眼痴痴望着面目不清的细长人形,竭力平静道:“你来了,终于来了。”
“我没有用术法,让那个小宫女诬陷你,一切定是其他人背后捣鬼……”
人形优雅地立在牢房中,不紧不慢道:“我当然知道,此事着实蹊跷,也让我吃了一惊。”
纵然都是玄衣之人,这声音与容貌,并不是司空承德,温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人周身好似笼罩着一层雾霭,变幻莫测让人瞧不清楚。
司空承德气度高冷如仙,如隔云端。这人却似天帝降临人间,不需言语就能震慑众人。
若真论容貌风度,此人倒比司空承德更胜一筹。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温瑜倒有些眼熟。
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曾经见过他?少年竭力思索,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你年幼之时,曾与我见过几面,想来你必定忘了。”
玄衣之人淡淡微笑。他伸指点了点温瑜眉间,微冷温度立时让少年面红耳赤。
“一晃十余年过去,你已经长得这么大。”玄衣人语气怅惘,让人听了忍不住心中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