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谢氏爱听,亲自奉茶道,“老爷心情不错?”
李子昌啜了口热茶,点头道,“大皇子殿下已经出京,只等他带着东北大营的人回京献俘,这一年的朝事就算圆满了。如今朝中无大事,我也能好好松乏一阵了。
倒是乾王殿下,这过年前后,怕是不得清闲。”
谢氏不解,“乾王殿下奉旨闭门养伤,谁能让他不清闲?”
李子昌摇了摇头,“乾王殿下今日进宫了。”
☆、第41章 送上门
李英歌竖起了耳朵。
谢氏也做洗耳恭听状。
李子昌就说起朝事,“今天早朝时,皇上当庭提起了乾王殿下遇刺的事。说是大皇子殿下离京前,亲自从战俘头领口中审问出了刺客的身份。那些刺客,是为了营救战俘头领,重金买通了东北边关的一路马贼,乔装假扮成回京的商队,暗中尾随东北大营的兵将上路。
刺客紧盯死追,发现乾王殿下另领密旨,押着战俘头领先行急行回京,这才伺机动了杀手。
这事拖了也有小半个月了,皇上总算是正式给了朝臣和乾王殿下一个交待。”
谢氏冷笑,“马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东北边关的马贼好生胆肥,刚劫杀过淇河李氏内二房的李松,现在又成了刺杀萧寒潜的亡命帮凶。
连谢氏都觉出了猫腻,在朝为官的就更不是傻子了。
结合之前关于五皇子的流言、启阳帝和几位皇子御书房密谈的事,就知启阳帝这一定论,是为了转移矛盾,剑指东北边关。
启阳帝不想让东北边关好过,却想让宫里、京城过个和乐好年。
李子昌就示意谢氏慎言,干咳一声道,“如今大皇子已经出京,彻查马贼的差事,皇上本有意让二皇子殿下接手。明旨还没下,乾王殿下就进了宫。皇上在御书房见了乾王殿下。
等乾王殿下出宫后,就传出殿下已经销假,又接了彻查马贼的差事。
这差事哪是光靠乾王府的人就办得成的?殿下这一接手,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攀关系求门路,哪里清净得了?”
谢氏恍然。
李英歌暗喜,萧寒潜说到做到,办事效率颇高。
李子昌则盯着妻子和女儿,交待道,“皇上金口玉言,即下了定论,你们对外切记慎言慎行,更要将我们家曾暗助乾王殿下脱身的事烂在肚子里。”
谢氏无有不应,“老爷放心,我已教过英哥儿。”
李子昌满意而笑,说完朝事,就和谢氏说起家事来,“刚听李福说,族里的年礼明天就会送来。你收拾个客院出来,好好招待族里来的人。”
族里指的是澧县李氏,今年的年礼倒是送的早。
谢氏奇道,“我晓得了。这事怎么报给了老爷?”
李子昌从来不管内宅的事,李福是从李子昌身边的书童做到大管家的,怎会不知这点。
李子昌解释道,“这次送年礼的除了管事,还有母亲派来问安的两个小辈。大概是听说乾王殿下遇刺的事,特意派人来问,这事总要知会我一声。回头族里人问起,你出面说道两句,好让族里安心。”
澧县李氏这一支共四房人,李子昌行四,其他三房子孙不济,尽数待在澧县族里打理庶务,并无人出仕。
如今萧寒潜这个贵婿有事,唯有派人来京城李府打探。
李子昌看不上其他三房的兄弟子侄,当了阁老后鲜少主动和族里来往,如今来的是小辈,更是懒得出面。
谢氏听他说是婆婆刘氏派来的人,只不以为然的应是。
李子昌该说的说完,略问了几句李英歌的起居,就起身出了正院。
李英歌瞥了谢氏一眼,见她对李子昌转身就去睡姨娘的举动习以为常,就知道这对夫妻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和睦。
李子昌将内宅全权交给谢氏打理,既是信任也是出于规矩,却不是真心敬爱。
李英歌想起前世见闻。
前世澧县李氏大摆宴席,庆祝老太太刘氏的七十大寿和李子昌入阁,当时谢氏因无所出而受尽刘氏刁难,李子昌却不闻不问。
直到谢氏三十岁上生下嫡女,又得圣旨赐婚后,李子昌才换了态度。
等到四年前谢氏生下嫡子,李子昌对谢氏,就从貌合神离变成了相敬如冰,夫妻俩除了子女和正事外,多的话一句也无,李子昌几乎不再在正院留宿。
李英歌不由暗暗撇嘴。
如果没有萧寒潜,李子昌对“她”的慈爱能有多少真心?
谢氏心如止水,她却觉得李子昌是个渣男。
至于是不是渣爹,还有待考证。
李英歌无法对这个便宜父亲生出亲近之意。
李子昌不知他在李英歌心中已成渣男,次日内阁无事,他点完卯回府时正赶上族里人进城,便命李福接了人送到内院见谢氏,自己则一步三晃,自顾出门会友。
李福接到来人,却是大感惊讶。
他以为来的是哪一房的少爷,没想到来的却是三房的两位小姐。
再看跟在两位小姐身后的丫鬟和行李,李福顿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他不动声色的安置年礼和跟车下人,将其余来人直接交给了正院的管事妈妈杨妈妈。
杨妈妈领着人往正院而去。
她已经回正院当差,此刻看到来人阵仗,之前因李英歌大好的好心情顿时往下沉。
李福能看出来的,她自然也能看出来。
杨妈妈就打发小丫鬟先回正院报信。
谢氏亦觉意外,她看着进门的两位三房小姐,打量了片刻才犹豫道,“可是妙姐儿和娟姐儿?女大十八变,几年不见,差点认不出来了。”
谢氏和老太太刘氏婆媳不和,澧县李氏全族尽知。
但她不会因此慢待族里人。
杨妈妈就笑着引见,“夫人好记性,正是三房的妙小姐和娟小姐。当年回澧县给老太太祝寿时,两位小姐还就跟着她们的姨娘坐席,没往老太太跟前凑,也难怪您一时没认出来。”
直接点破两人不得宠的庶出身份。
李妙闻言眼神一闪,拉着一脸懵懂的李娟,细声细气的给谢氏见礼。
谢氏随手打发了见面礼,看向跟来的婆子道,“老太太身子可好?往年她老人家派你来送礼,一向轻车简行的,这回倒是辛苦你大包小包,还捎带了两个小姑娘家。”
她故作好奇,实则暗讽刘氏小气,年礼一向单薄。
又派了两个孙女过来,显然意不在打探京中形势。
那婆子人称刘婆子,闻言却似听不懂,只笑着道,“不敢当您这话。老太太身子好着呢,唯独操心妙小姐、娟小姐。奴婢要来送年礼,老太太就想到了您,命奴婢护送两位小姐来您跟前长长见识。”
姑娘家要操心的不外乎亲事。
谢氏挑眉,和杨妈妈交换了个眼色。
刘氏这是先斩后奏,直接送人上门了。
☆、第42章 白莲花
谢氏也装听不懂,视线转到李妙和李娟的身上,抱歉道,“原先不知道是你们来,匆忙下只收拾了处外院的客院出来,只好先委屈你们了。”
哪儿有未出阁的女眷住到外院去的道理。
这话只差没明说“好走不送”了。
李妙闻言面露尴尬,暗暗扯了下似要开口的李娟,只将为难的目光投向刘婆子。
刘婆子挺了挺老腰,接口道,“哪儿用得着另收拾住处呀!老太太可说了,请您看顾妙小姐和娟小姐已是给您添麻烦了,进了李府住哪儿也不敢再劳您费心,这不姝大姑奶奶刚出嫁,就让她们住姝大姑奶奶出阁前住的西跨院,离您近便,也好在您跟前服侍、听训。”
谢氏的脸色冷淡下来。
李姝虽是庶出,却是从小养在她身边,早早记做嫡女的,族里三房的庶出小姐,凭什么跟李姝比?
还大言不惭的想鸠占鹊巢?
但凡和李姝、李英歌有关的丁点小事,都是谢氏的逆鳞。
刘婆子尤不知说错了话,生怕谢氏不答应,叹道,“您和四老爷许多年没回过澧县,族里嫁娶的随礼却是每每必到的。该知道族里三个房头,嫁的嫁娶的娶,如今就剩妙小姐和娟小姐。妙小姐刚到议亲的年纪,就有好些人家来探口风。
老太太左挑右挑也没有中意的,又想呀,以前族里嫁娶是没赶上好时候,如今四老爷在京中做阁老做得稳稳当当的,合该给妙小姐好好选个人家,族里跟着沾光不说,也给四老爷添助力不是?
三老爷和三太太一听,就求老太太把娟小姐也捎上。老太太也不忍妙小姐和娟小姐这对小姐妹分开,想着都是自家人,一个是帮两个也是帮,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着招了等在外头的丫鬟,示意她们,“这是妙小姐身边的春花、秋月,这是娟小姐身边的夏雨、冬雪。还不快给三夫人磕头行礼?”
四个丫鬟齐齐拜下。
谢氏也不叫起,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李妙和李娟,冲杨妈妈使了个眼色。
杨妈妈就挽着刘婆子道,“老姐姐远道而来,随我去用点茶点,也好歇歇脚。”
刘婆子哪里肯走,也不知杨妈妈如何使的巧劲儿,半推半就的将刘婆子架出了门。
这边谢氏的大丫鬟们上前,笑着或扶或牵,将没反应过来的春花秋月、夏雨冬雪“请”出门,自去一旁耳房说话。
屋内只剩谢氏和李妙、李娟。
谢氏不耐烦和小辈打机锋,直道,“听刘婆子的意思,老太太是打算让你们长住在京里?这刘婆子倒也不避讳,当着你们的面就敢三句不离选人家。你们好歹是主子小姐,就这样任人摆布?”
李妙面上的尴尬更甚,闻言紧紧咬着嘴唇,突然颤声道,“四叔母,求您救救我和妹妹的命!”
谢氏大奇,“谁要杀你们?!”
“”李妙眼中的泪花顿时噎得憋了回去,剩下的话也卡在了嗓子眼。
“四叔母,我阿姐的意思是,您要是不肯收留我们,回头我们要被骂死的。”一脸懵懂的李娟怯怯上前,拉着谢氏的袖口小声道,“祖母要是知道我们没能留下来,第一不给我们好脸色,第二不让母亲好过。母亲心情不好,我们的姨娘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李妙闻言眼泪掉下来,啜泣道,“四叔母,您别怪妹妹不会说话。只是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小事尚且做不了主,大事上也只能听长辈的。说句不该说的话,只要您愿意收留我们姐妹,将来我们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教养之恩。”
知道不该说就别说啊!
刘氏拿孝道和大义压她,李妙就走苦情路线,拿不受宠的庶出身份说事。
谢氏连李英歌哭都要骂两句,对着李妙更没有好脸,“你们的小命还在呢,可别嚎丧了。”
李妙和李娟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