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李锵,管他去死。
谢氏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摆手赶女儿,“吃饱了撑着,去给殿下多做几件换洗的衣裳,就当饭后消食了。回头让小福丁儿想法儿送进宫里。殿下这次在宫中住的时间长了些,吃喝穿用到底不如在宫外便易,你多费点心思,不亏。”
李英歌默默看了眼谢氏,暗道萧寒潜果然是谢氏的亲生女婿罢。
太后的万寿宫是什么地方,即收着萧寒潜的旧衣裳,又怎么会缺少心思缜密的服侍人儿,不晓得替萧寒潜整饬衣物?
故意套一身不合适的衣裳来闹她,不过是留了一手,好在她面前讨巧卖乖。
她自认已经摸清了萧寒潜那个幼稚鬼的套路,反过头来,却是不明真相的谢氏急着推她入坑。
论坑亲闺女的本事,她只服谢氏。
李英歌面色古怪的飘回东跨院,到底还是听谢氏的话,找出厚厚一本花样子仔细挑选,打算提早给萧寒潜做两件夏裳出来,权当答谢他替她找到了李松的下落。
这期间,她的嘴角一直保持着愉悦的弧度,她自己却不自知。
帮着分线剪裁的常福和常缘对视一眼,忍不住偷偷抿着嘴笑小主子为着乾王殿下,忙活起来还真是乐在其中。
这样的好事,二人少不得和常青分享。
常青一脸淡然,在知府大人家里她什么诡异的约会场景没见过,做个针线罢了,硬着头皮看萧寒潜和李英歌吟诗作画游湖,那才叫辣眼睛。
她喊常福、常缘一边玩儿去,搓着手进东厢房找李英歌,嘿嘿道,“小姐,好消息。张家小姐可真行,一哭二闹三上吊,直闹得袁家招架不住,今儿一早,张夫人带人抬着袁家下的聘礼,一边让人高声唱名,一边将早前交换的庚帖甩到了袁家大门上,袁家被退婚啦。
张家小姐那奶娘也是个能来事儿的,专门抬着讨回来的婚贴往城东绕了三圈,还敲锣打鼓的请了弹唱的小班,一路将袁家如何背信弃义,袁骁泱如何始乱终弃编成了唱词,那闹腾劲儿引来了老多人围观!
这下可不得了,之前差点和曲大人当庭大打出手的那位御史,闻风赶来就跳着脚从天地君亲师说起,又照着早前奏本,把袁骁泱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捎带上了曲大人,说他不配大儒之名,只配当个大虫!”
常青很怀疑,张家是不是私底下给那位御史打钱了,火力比之前她暗中“送”证据时,翻了几倍。
而袁骁泱的座师曲大人,就住在城东。
这一闹不仅袁家没脸,曲家那位和袁骁泱“私交”甚好的小姐,恐怕短时间内也会消失在京城社交圈内。
张家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一旦翻脸掐架功夫一流。
李英歌瞥一眼看戏不嫌台高的常青,捏了捏她兴奋的笑脸,嗔道,“你还有什么没说的,一次说完。”
“瞒不过小姐的慧眼。”常青面色顿时古怪起来,压低声音和李英歌咬耳朵,“张家小姐早不闹晚不闹,我不过派人说了些意有所指的话,那奶娘就拿捕风捉影的话头当实证,揪着袁家闹开了,我原先还奇怪,原来啊,那张家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原先有个情投意合的表哥,可惜那表哥没多大出息,张老爷在世时不同意,后来和袁家定亲后,那张家小姐似乎死心了。哪晓得张老爷去世时,那表哥上京吊唁,和张家小姐又有了书信来往。
听说那表哥如今在江南已经攒了副不薄的身家,靠着原先的举人身份捐了个地方官做。张家小姐越过张夫人先闹将出来,张夫人无法之下,总不能丢了西瓜,连芝麻都捡不着吧?
城东那头御史还骂着,张家这头已经和那表哥落定婚事,只等张小姐出孝后,就举家迁往江南呢。”
张夫人也不是没心计的,现下“匆忙”订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只会叹张家小姐命苦,闹得再大也只能落得个“远嫁外地”的下场。
即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
常青冲着李英歌眨眼睛,一脸“你懂的”的表情。
李英歌恍然。
前世她倒真不知道,张家小姐如此“刚烈”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私情。
她对表兄妹间不得不说的故事没有兴趣。
不过前世袁骁泱能水过无痕的完美退婚,另娶曲家小姐,恐怕靠的也是张家小姐这一要命的把柄。
她问常青,“这些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小福全儿人脉广。”常青与有荣焉,挺了挺胸脯道,“他有个宫中交好的小太监,家里侄子是张家小姐奶娘的亲大哥的小儿子的媳妇的堂兄弟,张家小姐和那表哥的事,他也是偶尔偷听到的。”
李英歌听得头晕,唯独能确定的是,张家小姐和那表哥的把柄,在袁骁泱手中还没捂热,就被张家小姐先倒打了一耙。
这样看来,张家小姐和袁骁泱从人品而论,其实挺般配的。
都不是什么好鸟儿。
不过撞梗不可怕,谁手慢谁就输了。
李英歌勾唇一笑,“可惜了”
可惜朝中多家官员入狱,赶上这风声鹤唳的档口,张家和袁家闹得再沸反盈天,乐的无非是平头百姓,京中高门权贵无心理会。
否则袁家又怎会不战而退,轻易同意退婚?
袁骁泱自来十分懂得利用天时地利人和,以退为进。
等张家搬离京城,他有的是办法转寰。
东家长西家短,自来是过了风口浪尖,谁说谁有理的。
不过曲大人还会不会再属意袁骁泱做女婿,就有待商榷了。
李英歌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手中针线。
常青眼珠子一转,乐呵呵道,“只要曲大人满肚子墨水没读进狗肚子里,两三年内恐怕不会给曲小姐定亲,好说不好听不是?袁骁泱可等不了那么久了吧,他都二十有四了,再等下去还能娶着什么好人家的闺女?”
李英歌却不觉得,黄氏和袁骁泱会轻易妥协。
那也枉费他们费尽心机踩着她的尸体往上爬,一心进京搏前程了。
她不乐观,外头的形势,也不如萧寒潜所说的乐观。
在入狱的小官相继被放出大理寺,紧接着被接连抄家流放之后,包括李子昌在内的几位涉事的朝中大佬,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
李铨倒是安然被放回了家。
几日的牢狱经历仿佛抽光了他所有的精气神,直到被挺着大肚子又哭又笑的二少奶奶领回家,都没回过神来。
而没等到李锵消息的大少奶奶则是满脸掩不住憔悴焦虑,一手一个牵着儿女,闯进李府就跪在正院不肯走。
“我要有本事弄人出来,先弄的也是老子不是儿子。”谢氏面上不显,心里说不烦躁却是假的,当下怒而吐槽,颇觉晦气道,“去,她要是想嚎丧就去群芳院嚎丧去。”
没事的时候拿大姨娘当正经婆婆孝敬,有事的时候反倒晓得要找她了?
谢氏可不打算留情面,分家不就是为了放飞彼此么,转头就让杨妈妈带人将大少奶奶直接拖走。
群芳院已然空了大半,只留大姨娘和三姨娘各占一处大院。
三姨娘忙着为李铨吃斋念佛,大姨娘却很绝望,她能怎么办她也没办法。
大少奶奶哭嚎着被“请”进去,不过片刻,就失魂落魄的走了。
谢氏嗤笑,转手就去捏女儿的小脸蛋,“小讨债鬼,乾王殿下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怎么李铨都放出来了,你父亲和李锵却没有半点消息?你是不是听岔了?”
李英歌大感冤枉。
她让小福丁儿将赶制的夏裳送进宫中后,就再也没见过萧寒潜,更不曾从萧寒潜那里得到什么话风。且更古怪的是,和李铨同一批出狱的都落了罪,李铨却没有任何处置。
李英歌被谢氏捏得小脸变形,正想喊常青来救场,顺便去找小福全儿打探一番,就见谢妈妈急匆匆的进了屋,喘了口气道,“夫人,大事不好!外头都在传、传皇后娘娘给各家有名的闺秀下了口谕,邀京中十数位闺阁小姐进宫,要分赏西域新进贡的好料子”
谢氏闻言手一松,心头莫名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口中骂道,“皇后娘娘召见各家闺秀,这叫什么大事不好!说重点!”
“没请我们英哥儿呀!”谢妈妈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道,“也不知是哪家传出来的话,说、说皇后娘娘不满老爷罪官身份,有意为乾王殿下另择良配!”
☆、第175章 宫里好忙
坊间从来不缺风言风语,但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李府身为当事人,倒成了最后一个听闻的人。
谢氏神色一凝,冷笑道,“这话传得倒是蹊跷,上一刻还风平浪静,这一刻就成外头都在传了?说罢,外头还传了些什么污糟话?你也别把力气浪费在跺脚上,小心把智商给跺低了。”
谢妈妈一怔,气怒神色稍敛,脚也不跺了,皱眉若有所思道,“还传懿旨赐婚不稀奇,圣旨赐婚却是难得。当年皇上未曾和皇后娘娘商议,突降圣旨为乾王殿下选定咱门英哥儿,朝臣哗然之外,皇后娘娘亦有不满。
这几年坤翊宫随着万寿宫,对英哥儿多有赏赐看重,不过是圣旨难违,又看着太后娘娘的面子。如今形势比人强,皇后娘娘慈母心肠,不忍看乾王殿下受未来岳家拖累。
先是亲自去御书房求见皇上,后又在四天前,乾王殿下去坤翊宫用过晚膳后,皇后娘娘就开始铺排,挑选了十几家待字闺中的小姐,下了口谕,意在为乾王殿下另选闺秀。
还说乾王殿下如今还留在宫中,这其中必有殿下的默许。且四年前殿下先是遇刺、后又打杀了府里一位女官因此暂放选四妾的事,也被翻了出来。说当年是给李府脸面,如今皇后娘娘一气召见十数位闺秀,这是打算除了正妃,连四妾的位置也要一并填上”
四天前?
正对上那晚萧寒潜翻墙来找李英歌的日子。
说什么用膳时瞌睡,不慎打翻汤碗才换的旧衣裳,原来这背后另有缘由,且还和皇后的后续举动有关。
李英歌眉梢微挑。
萧寒潜为什么要瞒着她?
任由皇后动作,任由“流言”如雨后春笋,猝然遍地冒头?
且这些流言着实蹊跷,漏洞百出。
“这是哪个居心叵测的,想要趁火打劫?”谢氏冷笑连连,眯着眼骂道,“要真是见过皇上,问过乾王殿下的意思,有本事圣旨赐婚,有本事就再来一道圣旨退婚!老爷还关在牢里,这档口皇家要退婚,哪个还敢指责不成?
只下了个口谕召人,还明晃晃的略过英哥儿,这是哪个脑袋被驴踢的蠢货祭上的烂手段,蒙傻子不成?
选四妾的事,当年可是太后娘娘开了玉口,替殿下拦下的。如今倒成了我们李府登鼻子上脸了?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殿下如果真想要收人,别说未来岳家,就是天皇老子也拦不住!”
她到底顾忌着尊卑和将来,没有直接点名怒骂皇后,转头问李英歌,“你怎么看?”
“我信乾王哥哥。”李英歌虽在意萧寒潜那晚瞒了坤翊宫的内情,却不觉得在婚事上他有必要欺瞒他,只淡声道,“宫中的事岂是好打探的。这些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可谓巨细靡遗。除了身在宫中的人,外头谁有这个本事探听得如此详尽?”
十有八、九,是坤翊宫的人传口谕时多有暗示,而欲趁火打劫的有心人家,少不得上赶着出力,为流言传播添油加醋。
谢氏暗暗点头,哼笑道,“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还是不动。想看我们李府自乱阵脚?且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魍魉鬼魅,一边儿干等着去。”
说着略一沉吟,吩咐谢妈妈,“去请李福来。”
李福这阵子为了李子昌入狱的事操碎了心,偏探听无门人都瘦了两圈,一听谢氏问牢里的事,忙将刚得的消息报来,“自前几天放出一批小虾小米定罪后,老爷、锵大少爷并另几位朝中大佬,都移交到宫中天牢内了,实在是实在是打听不出消息。”
他是真愁。
谢氏也觉得真心烦躁,暗想启阳帝什么效率,是杀是剐倒是给个痛快话!
她见李福欲言又止,频频觑李英歌,懒得听他再拿外头的流言废话,当下摆手挥退李福,看向李英歌意有所指道,“如今这境况,府里更不能乱。你且接手管家的事,权当练手,看好群芳院。”
流言都传进了李福和谢妈妈耳朵里,想来府里各处也得了消息。
大姨娘屡次求见谢氏无果,已然有些破罐子破摔,成日扯着嗓门咒骂正院,现下知道流言的事,闹腾事闹笑话给外人看事大。
李英歌心领神会,点头道,“娘放心。”
谢氏起身喊来杨妈妈,“备车马,再点两个跟车的婆子,你陪我出门一趟。”
杨妈妈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