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除了他,她对谁都和颜悦色。
要有多厌恶一个人,才能忍不住恶心吐了出来?
袁骁泱始终想不明白。
他此行似乎没有解决他想要解决的问题,反而添了一道谜题。
耳边传来裘先梓担忧的声音,“瑾琛兄?你没事吧?”
袁骁泱心潮褪去,才发现李承铭已经不见,二人早已出了李府外院,正往侧门而去。
他微微皱眉,有些意外自己想着那丫头的事竟入了神,暗暗呼出一口气,摇头道,“没事。你也不必再问,左不过是我多管闲事,和李二小姐提了几句外头的流言,她就”
他摇头苦笑。
裘先梓却没作声。
他好像偏帮哪一个都不太对。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还是别掺和了。
他闲少沉默不语,袁骁泱略感意外,心念才一动,眸色忽然猛地一沉,“先梓,方才李二小姐说裘老院史快好了是什么意思?”
裘先梓被问得莫名其妙。
他之前在房内给李承铭治伤时,才知道祖父也在李府。
后来李英歌开口,袁骁泱不也听到了,怎么这会儿又问起祖父来。
他不解归不解,还是仔细答道,“听谢妈妈说,是宫里知道李夫人病了,才请了祖父前来”
能请动裘老院史的人屈指可数。
何况是宫中贵人。
袁骁泱眉心紧锁。
是他疏忽了。
竟到此时此刻才察觉出不对。
就因为之前只将心思都放在那丫头身上
他猛地掐断心中飞转念头,忽然加快了脚步。
裘先梓不明所以,只得匆忙跟上。
而刚被袁骁泱提起的裘老院史,此时正站在离二门不远处的小亭子内。
亭内只有他和李英歌。
裘老院史觉得好笑。
谢氏真病假病外人不知,李英歌还能不知道?
这是打算做戏做到底,特意拦下他做出询问母亲病情的样子?
他向来尊重病患的阴私,十分配合的捋着山羊胡,故作高深道,“李二小姐莫忧心,令慈的病症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说到底心病还须心药医,李二小姐还是多开解开解令慈,心情疏朗心脉则通,通则”
李英歌也觉得好笑。
裘老院史和裘先梓可能不是亲生的,这为人作派真是大相径庭。
但啰嗦起来的样子,倒是很像。
略烦人。
她强忍着笑意,掐着裘老院史抑扬顿挫的节点,尽量不失礼地插话打断道,“裘老院史,我想要裘公子的生辰八字,不知是否方便?”
一个待嫁女子,开口就要单身男子的生辰八字,能方便吗?
裘老院史暗道必须不能啊!
他老脸愕然,眯着眼打量李英歌,温吞慈和的面色消失不见,若有所思道,“李二小姐想要我那顽劣孙子的生辰八字?为什么?”
为了救裘先梓。
但总不能说,前世贵府金孙英年早逝,不仅死于横祸,而且死期近在眼前吧?
她要真敢这么说,裘老院史恐怕就能立即断定她得了失心疯。
李英歌不动声色,退开一步郑重一福礼,抬眼道,“为了瑾瑜师姐。”
☆、第194章 我瞎编的
为了陈瑾瑜。
裘老院史捋胡须的手慢了下来。
裘家和大长公主府私下已有默契,而东宫发生的事,他比外人知道的更快、更多,也更详细。
“李二小姐青出于蓝胜于蓝。”裘老院史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颇有几分兴致地好奇道,“传闻玄术之中以六爻术最为精、准、奇。依李二小姐今日在东宫所展露的本事,你这四年所学,难道真能断人阴私、窥人生死、改人命盘?”
他知道,城阳大长公主为陈瑾瑜择婿的两个条件,若非如此,裘家作为医药世家反而要因大长公主府的骤然垂青而惶惶。
他也知道,陈瑾瑜和李英歌这四年在兴园学的是什么,师从何人。
而四年前为陈瑾瑜批命,定下择婿条件的,是无归道长。
城阳大长公主行事坦荡,待人诚信,即有意和裘家结亲,自不会隐瞒这些关节。
这些事裘老院史不会张口往外说,但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此,说起话来就便宜了。
李英歌心头一松,正色道,“传闻夸大其词。玄术比任何技艺都更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也更容易受时刻变化的外因影响,而窥探天机,最忌反噬。您该知道,瑾瑜师姐的及笄礼近在眼前。因此,我才斗胆向您讨要裘公子的生辰八字。”
裘家求神拜佛多少年,只盼裘先梓这执拗性子能被天收,趁早乖乖成家,而城阳大长公主暗中苦觅良婿四年,只盼尽快为陈瑾瑜定下姻缘。
两家都急,但久拖无益,陈瑾瑜十五岁及笄礼,便是决断的分水岭。
裘老院史略一沉吟,口风不松,“既然忌讳反噬自身,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当年无归道长为陈七小姐算出择婿的两个条件,一为十岁年龄之差,二为男方八字。我那顽劣孙子的生辰八字,城阳大长公主和无归道长都知道,你却特意来找我讨要,奇哉怪哉。”
不能问城阳大长公主,而无归道长问了等于白问。
他轻飘飘的“历练”二字就打发了李英歌,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李英歌一噎,险些没忍住犯口业,公然辱骂师长。
裘老院史见她不自觉的撇嘴,忽然呵呵一笑,“容易受时刻变化的外因影响有点意思。李二小姐既一心想重算,我也不为难你一个小姑娘。我信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所谓信她,不是信她本事,而是信她不会拿着裘先梓的生辰八字作恶。
裘老院史说罢,干脆利落的撕了张用来写药方的纸笺,唰唰唰写下一串日期时辰,随手一团塞进李英歌的手中。
李英歌眨了眨眼。
裘老院史的画风变得这么快这么突然,真的对吗?
就这样到手了?
裘老院史看她愣愣的小女儿情状,笑容越深,学李英歌眨了眨眼,“我可不想回头被你暗地里骂倚老卖老,欺负小孩子。”
李英歌:“”
裘先梓怕她一言不合就放狗,裘老院史“怕”她暗搓搓骂人,单论思维的诡异和跳跃程度,这祖孙俩是亲生的无疑。
等在亭子外的杨妈妈和小福丁儿,只见小主子又是福礼又是呆怔的,接着也不知被裘老院史塞了什么东西,就见裘老院史施施然飘了出来。
二人虽然疑惑,却谨记只看不问,当下躬身迎上前,将裘老院史送出侧门。
小福丁儿亲自跟轿,送人回宫。
轿子内别有洞天,等在轿内的药童,一面收拾药箱,一面少不得关心一下裘老院史此次出诊的结果。裘老院史闭目假寐,不答话,反而没头没脑的吩咐道,“你家去跟老爷夫人知会一声,人手可以撤回来了。想来不是坏事。”
药童闻言不仅没觉得莫名其妙,反而松了口气似的郑重应下。
他是裘家的家生子,得裘老院史教导看重,自是知道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这阵子裘先梓身边,或明或暗总有些来历不明的人跟着,摸不清对方底细,裘家不敢妄动,只有样学样的另派人暗中留意,反向跟踪。
虽然不知道裘老院史进了趟李府,是怎么得出撤回人手的结论的,总归不是“坏事”,那就不必再担心裘先梓的安危。
药童深信裘老院史的虞智。
裘老院史确实姜老弥辣。
仅因李英歌讨要裘先梓的八字,就将两者联系了起来,否则他不会态度突变,轻易交出八字。
只是他查不出,那些跟踪裘先梓的,是萧寒潜安排的人。
而李英歌却知道,萧寒潜的人即没有消息回报,那就说明裘先梓暂时还死不了。
她将纸笺仔细收进袖袋,汇合杨妈妈一同回了正院。
李英歌只留了杨妈妈,关起门来和谢氏私下说话。
常青果然骂错了人,引导青羽观放出有关国师风声的,正是杨妈妈。
她受命于谢氏,一等李英歌前脚出门进宫,后脚就散出传递流言的自己人,一头求见青丘道长,一头融入打醮的善男信女中,暗搓搓的散布“国师所说”。
谢氏就是那有意让浑水更浑的搅屎棍。
李英歌忽然觉得不忍直视谢氏的脸,抽着嘴角疑惑道,“青丘道长乃一观之主,又是国师的师弟。怎么就轻易听信了流言,帮着为国师、婚事正名了?”
除非青丘道长名不副实,脑子里装的是草。
“青丘道长脑子里装的可不是屎。”谢氏笑容诡诈,仿佛看穿了女儿的想法,老神在在的笑道,“我亲口问的无归道长,他不仅见过国师,交情还不止几面之缘。我让人搬出无归道长,搬出这话,青丘道长不信才有鬼。”
这世上,除了启阳帝,谁敢夸口说自己和国师脸熟。
这世上,也没人敢拿国师说事,谎称见过国师,更枉论敢拿国师随口论交情。
且无归道长乃大长公主府座上宾一事,早已不是秘密。
而国师交游如何,轮不到任何人质疑。
青丘道长表示信了。
不仅信了,还要尊国师所尊,心甘情愿的管这红尘是非。
李英歌愕然,她怎么不知道师父认识国师,她的声音微微发紧,“皇上因国师所算而赐婚,乾王哥哥命格带煞您散布出去的这些话都是师父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