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今日所为,在父皇眼里,也不过是儿戏一场。可儿臣百无一用,便只能以这个方法来强求个公道。”
褚彧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示弱情态,让梁淮帝心底油然生出了爱护之意,毕竟彧儿的无用之躯,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啊。
“彧儿,那你想朕如何呢。”梁淮帝将蔺程一事先放到一边,他突然想听一听褚彧要的公道。
褚彧平静了半日的如玉容颜,在听到梁淮帝这句话之后,突然撕开了一条裂缝,他露出的惨淡一笑,直击场上所有人的心底。
“儿臣一介废躯,在遇到她之前,就好似白日无光,但倘若重来一次,儿臣宁愿一生沉浸于无边黑暗,也只愿她百岁无忧。”
褚彧的声音接下来陡然一升,神色也自悲凉变至无比决然。
“儿臣曾许了她一生一世,儿臣寻不到她是儿臣无用,但儿臣也绝不能让她平白遭遇无妄之灾。”
“儿臣愿削爵为民,只求将蔺新瑶收监于大理寺天牢。此生永不被赦,余生只与腐朽相伴,阴暗为陪,日日受着鞭心之痛,再也不得踏出刑狱一步!”
褚彧的语气坚决,没有半分寰转余地。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苏璃从来都不是毫无倚仗的,他便是她的倚仗。
梁淮帝看了看带着萎靡之色,已然神游在外的太子,再看向此时丝毫不肯让步的褚彧,他明白的,褚彧在逼他,为了区区一个女子逼他,让他连恨都有些恨不起来。
当着满朝大臣,说话至绝境,若他还是放了蔺新瑶,那便是告诉所有人他对蔺家的偏袒。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尤其是蔺程如今在媵州隐隐有只手遮天之势。
台下跪着这么多人,梁淮帝最终却只对着褚彧说道:“彧儿,起来吧。”
“父皇。。。”褚彧眼中带着湿意。
“朕,准你所言。”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想告诉大家,男主也可以正面刚的。
第59章
旭光正盛,当光熹射到奉天殿的玉阶门口时,褚彧正好被初九推着出了殿门口。
褚彧抬头看了眼日头,眉头轻皱,快过午时,怕是来不及赶回去陪璃儿用午膳了。初九见褚彧神情,心忖方才也没出什么差漏啊,如何公子似乎心情不佳的模样。
“公子,可是方才有什么错漏?”
“无事,回去吧。”
“是,公子。”初九也不多问,推着褚彧向宫城外走去。
马车行地平稳,褚彧静坐着闭眼假寐。
此次蔺程的事虽确有其事,但在言玄亦的授意之下,其实还是夸大了。边关行军一事,偶有军饷拨的不够也属平常。所谓事急从权,蔺程担心户部一时批不下,影响军心,便说服章邯霖个中斡旋,连着拨了几次。
正逢漠城冻灾,蔺程也不过是用剩下的粮饷,帮衬了几家穷困之人,那所谓的街知巷闻,只是一些虚词罢了。
他这次是和言玄亦,分次铺垫,趁着梁淮帝的怒气,将蔺新瑶打入天牢。君无戏言,又是在朝堂当着百官的面颁旨,是以不怕梁淮帝会反悔。
如今梁淮帝已经派了黄延去媵州替下蔺程,蔺程一回京讲明缘由,梁淮帝念在蔺家军功,也不一定会真将蔺程革职。不过,梁淮帝经过此事,对蔺家必已起了疑心,以后,蔺家势力也是今不如昔了。
褚彧在诸多思绪间,已到了王府的门口。
“公子,直接用午膳么?”初九扶着褚彧下了马车。
褚彧看了看下摆的尘灰,“先去浴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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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新瑶在太子府里刚用过午膳,却看到突然冲进来的一群侍卫,心里一瞬间升起了恐慌。
这半个月来,她每天提心吊胆,好不容易以为事情过去了,此时怎么会来了侍卫!不会是来抓她的吧?
太子面无表情地跟在后头,他不想回府见到蔺新瑶,就在外晃了一圈,回来恰好撞上父皇派的侍卫过来抓人。
“褚恒,你怎么了,他们是皇上派来保护你的是不是?”蔺新瑶避过侍卫,上前拉着褚恒的衣袖,她还存着侥幸。
可是下一刻,她的手便被褚恒甩开,蔺新瑶的脸上满是惊诧。
褚恒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傻乎乎的储君,自来是她说什么便信,只要她对他稍微有几分辞色,他便能开心地继续将她捧在手心。
不是从来没有感动,可是一看到褚彧,她的不甘又会立马席卷而来,她最难受的不是无法嫁给褚彧,而是抢走他心的是一个比她低贱太多的区区医女。
褚恒嘴里带着些许酒气,兀自开口,也不看向蔺新瑶,“新瑶,我当初想娶你,除了因着你的身份,也因自小我对你的心意。我不算聪慧,想要什么便只会拿我有的来换,我拿着自己的真心,可惜换不到你的。”
褚恒说完此话,顿了一顿,看向蔺新瑶,“我从不知道,你对他如此情深。”
“你若是知道,当初也是他求娶的苏璃,你可还会如此执迷不悟?”
褚恒死了心的话语,捶打在蔺新瑶的心头,她怔怔地瘫坐在地上。
她知道的,一早就知道了。那日褚彧将话说的清楚明白,只差没有将她赶出去,可是她还是在不断欺骗自己。
可是她现在怕了,从在璃王府被褚彧掐的那一刻就怕了,原来,她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喜欢褚彧。
她看着褚恒,泪水一下子便涌了出来。怎么会,她竟然开始怀念褚恒的怀抱,那个结实的只属于她的怀抱。
侍卫首领从进门开始便站在一侧,如今见二人说的差不多了,才上前向太子施礼。
“太子殿下,卑职职责所在,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去吧。”褚恒拂袖,背过身去。
看着逐渐靠近的侍卫,蔺新瑶的恐惧登时到了顶峰,她不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什么,但她不能就这样被带走。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太子妃,也是镇国大将军之女,你们想找死么?!”蔺新瑶哭着喊叫,可是褚恒却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蔺新瑶,你如今两者皆不是了。”一旁有个侍卫看不惯她此时还有的倨傲姿态,刺了一句,被为首的首领瞪了一眼。
“太子妃,卑职也是奉陛下之名,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去,去哪?”蔺新瑶惨白着脸问道。
“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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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池被设在离书房不远处,初九扶着褚彧到了池边,自己便退到了屏后。
褚彧褪下里衣,他身上的疤痕渐淡,已经只剩下一些淡红色的残痂,丝丝缕缕,若隐若现,使得玉色的肌肤带上了一丝奇异的魅惑。
他扶着池壁下水,坐在浴池没入水中的大理石台阶上。
“公子,八王爷新派来的人到了,我已经将他们带到老宅了。”
“嗯。”
“公子,皇上这次没有削您的爵位,那我们在这风头之上,还要去汴州封地么。”
“自然。”褚彧淡淡地开口,这是他一早便得了梁淮帝首肯的,定下的日子他一天都不会推迟。
“那我们何时与外人说,夫人已经被王府仆从在媵州被寻回来了?”
“不急,再过十日。”
“好。对了公子,方才桃红姐姐还跟我说,塔曼来过。”
褚彧笑了笑,正好,他还想找她。五王妃还逍遥着,总得替她找些事情做做。
“五王妃的父亲在老家荆州,地契文书出了些问题,让她回一趟娘家吧。”
“明白了,公子。”
褚彧还在沐浴之时,苏璃则在房内,拿着笔杆,对着桌上的一纸生宣,迟迟未落笔。
她想写一封信与上官鎏云报个平安,可是叶盈一事到底要不要说。
她想了好几日,才算想明白或许叶盈误会了她与鎏云,她能理解,却是不能原谅。
可是又该如何?不提她还存着的隐隐愧疚,就单说这一件事,她难道狠得下心,让褚彧杀了叶盈么?狠不下心,又能报复其他什么?告诉鎏云也是于事无补,可是什么都不提,她到底也不甘愿。
苏璃叹了口气,笔尖轻蘸,最终还是只加了四个字,途经冀州。
褚彧沐浴完,一身蜜合色绸杭锦衣进房时,苏璃正好提完落款。
“璃儿。”褚彧靠近苏璃,桌上信笺旁边还放着一叠桂花糕。
“嗯,你还未用午膳吧?我方才让玲儿去准备了。”苏璃看了眼褚彧,褚彧走的时候与她说的,她是迷迷糊糊地都不记得了。
但听玲儿说他上了早朝,她便自己用了午膳。只是今日的午膳竟然是她想了一阵子的花生豆腐脑,也不知这厨子怎么这么知她心意。
“好。”褚彧瞥过苏璃手里的信笺。
苏璃未察觉褚彧的眼神,偏头移过桌上的桂花糕,“先吃这些垫一垫。”
褚彧及冠以后的饮食颇为清淡,偏爱素食,口味寡淡。可是苏璃给的,他当然乐意受,随即捻起一块入口。他咬的很慢,抿唇吃的很是清雅。
“你写的什么?”褚彧吃完了一块才开口道,明知道她写给谁,他还是忍不住问一问。
“我给鎏云写一封信,报个平安。不日我们便会启程去江南。我怕没机会当面与他说那些状况。”苏璃也不知道为何,看着褚彧,便忍不住详尽地解释。
刚一说完,转念之间,苏璃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还没有对外宣我被找到了?”那她能不能寄这封信,会不会被人利用?
看着苏璃为他着想的模样,褚彧原本听到上官鎏云的名字生出的郁气,瞬间消散。
“无事,我说过你想做什么便做。”他自会替苏璃处理剩下的其他事。
可是苏璃却摇了摇头。
“那我还是晚一些寄吧。”苏璃不是不信褚彧,但此时也没必要强做些节外生枝的事情。
此时的苏璃秀眉微蹙,心中似有所想,但褚彧吃不准,她是想着他呢,还是上官鎏云。
这感觉,让褚彧很不舒服,她现在既是对着他的,那她便只能想着他一个,于是,他心中一动,将膝盖抵在与他轮椅持平的椅面,手穿过苏璃腰后,一把将她移着从凳椅上移到了他的腿上。
“啊!”苏璃手中的信笺滑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便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褚彧的腿上,被他拦腰抱着,而自己的手也因为太过突然,害怕跌倒而不自主地环抱上了褚彧的颈后。
褚彧原本只是想小小施个惩戒,谁知火星子是他放的,遇到苏璃,便顿时变成了一团实火。
“怎么只给他写信?”两人脸对着脸,距离不过半尺,褚彧的气息有些不稳,扫在苏璃的脸颊。
这次不是药香了,是桂花淡淡的甜味,在苏璃的鼻尖流连。
“我与他许久未见,便想报个平安。。。。”苏璃小声道,明明没什么,此时她却被弄得心虚起来。
“许久未见就要写信么?”褚彧手紧了紧,距离便连半尺都不到了。
“嗯”苏璃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么,”褚彧的唇边漾起的一笑勾魂,“日日相见,又该做什么?”
苏璃的如雪肌肤,在听了这句之后,从锁骨处一路红上耳根,跟喝醉那次一样,眉眼有着三分醉意,偏偏已经如此勾人了,还要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咬唇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