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有府上的小厮带着楚珞过来了,楚珞刚进院子,便看到手握着一卷书,站在秋菊丛中,身穿素色长裙,苗条婀娜的女子,楚珞嘴角翘了翘,还没有走近,便先叫了声“阿姐”
楚璎的目光从书上抬起来,落在不远处朝自己走来的阿弟身上,楚璎眼神一亮,提着裙裾从甬道上绕出来,正好楚珞也走到了她的面前,少年郎一身宝蓝色直裰,神色清清爽爽的,模样儿俊秀斯文,她尚且有些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阿珞,明年你便要参加春闱考试了,怎么不在学堂好好读书,跑这儿来做什么?”
短短半月不见,楚珞见阿姐又瘦了一圈,心都被揪住了,一双清亮的眼睛担忧的望着她
“听说阿姐身子不好,便来府上看看,果然,阿姐这些日子过得不好,瞧着又清减了不少,阿爹让学堂先生准了我一日的假,只要阿姐愿意,让我随时接你回府”
她已经决定回娘家,可眼下却还不是时候,徐知遥刚出殡不久,宋国虽没有妻子替丈夫守制的规矩,若是这般迫不及待,倒是会让人说闲话,也不知道阿爹为何知道她病了身子的,莫非是身边的两个丫鬟瞒着她偷偷的通风报信么?
她望着阿弟,嘴角带着浅笑
“珞儿,如今你姐夫死了,徐家只剩下老弱妇孺,一个主心骨都没有,这段日子大家都很消沉,我若是这个时候离去,也有些于心不忍,不若等徐家的人都振作起来,到时候我再回去不迟”
楚珞便知道她会这么说,无奈的摊了摊双手,眨了眨眼睛道
“阿爹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他关心阿姐的身体,不想让她继续留在此处伤神,却深知阿姐是个有主意的,既然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也不是轻易能动摇的。
只得反复的叮嘱她道
“阿爹说了,要你养好身子,莫要再为姐夫伤心了,还让我带了许多补品过来,给你补身子”
说着目光往身后看过去,身后的小厮赶紧将带过来的东西呈在楚璎的面前,楚璎伸手将东西打开,只见塞得满盒子进贡的高丽野参和灵芝,不由得一哂,她不过染了一点小风寒,阿爹就恨不得将库房里的补品全部拿来给她滋补。
楚珞等她看完之后,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
“阿姐,阿爹还让我嘱咐你,徐家与谢家沾亲带故的,你可千万要防着谢太傅,莫要与他走的太近了”
她还当是楚松龄派人打听了徐家的事情,全然不知楚松龄和谢君淮在宫中有那么一出,阿爹的嘱咐她能理解,左右她不愿意与谢君淮有什么瓜葛,颔首答应。
楚珞一大早来府上的事情,不多时便传到了老夫人的耳中,老夫人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微垂着眸子,张嬷嬷瞧着她的脸色不好看,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她这个当奴才的,不知道劝慰主子一些,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今日这事情有些蹊跷了,楚家人是如何知道少夫人病了?您都嘱咐过了,咱们府上的人断然没有去楚家报信的道理,便只有一个道理是说得通的,那就是少夫人自个儿往娘家诉苦,如今楚相知道女儿过得不好,还不巴巴的将人接回去,少夫人口口声声说舍不得离开,到底还不是要为自个着想,世子爷才刚过世,她就迫不及待的要离开徐家了!”
老夫人听了这句话,心里面个更加不痛快了,脸色微沉道
“我倒是看错了这个孙媳妇,她表面上恭顺,内里却是个奸猾之人,如今楚谢两家朝堂上斗得厉害,若是能拉拢谢家这个靠山,我还要留着她作什么”
她刚说完,外头便有一个婆子打起帘子进来,躬身行了一礼,道
“老夫人,二郎君来了”
她不喜欢这个孙子,平日里也不喜他来自己的院子里,一来准没什么好事,老夫人眼皮跳了跳,冷声道
“让他进来”
徐知远得了许可后,便随着院子看门的婆子进来了。
婆子退下了,徐知远抬眼往老夫人脸上瞧了瞧,他都已经习惯祖母不待见自己了,自己与哥哥一胎所生,除了脸之外,哥哥占尽了所有的好处,他则是个赝品,处处被人瞧不起,就连祖母对待他们兄弟二人也是不同的态度,就算哥哥死了,祖母也没有正眼瞧过他。
他内心冷笑一声,上前恭敬的给老夫人行了个礼,道
“祖母”
老夫人斜乜了他一眼,神色淡淡的说道
“今日你怎么来了?”
徐知远笑了笑,说道“祖母,原本孙儿也不愿意碍你的眼,可祖母最近有烦心事,兄长死了,应当由我来替祖母分忧,如今府上也没有个当家的,总不能让祖母一个人来支撑,望城年纪还小,还不能担当大任,那么侯府的爵位也应当由孙儿来继承”
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个恬不知耻的孙儿在跟前向自己索要爵位,若不是如今年纪大了,她早就撒泼骂起来,然而现在却只能忍着一肚子怒气,发作不得,不仅不能发作,反而她还要出言安抚
她平静的说道
“你兄长才刚去世,你也不用太着急,此事还得与宗族里的长辈商议,改日,老身将宗族里几个长辈请过来,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她膝下无子无女,虽然老侯爷将她扶正了,可她自己却一直直不起腰杆,好在从前儿子和大孙子都是孝善之人,将她真的当长辈敬重,可这个老二不同,他就是个混世魔王,寡廉少耻,何况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这侯府的爵位自然由侯府的嫡子来继承,城儿年纪小,又不是嫡母生的,说来说去他这个叔叔才是最有资格的。
徐知远比不上老夫人老奸巨猾,可也知道老夫人用的缓兵之计,可他继承世子之位是板上钉钉之事,老夫人再拖下去,也找不出什么借口不答应,多等几日也无妨,既然事情已经说明了,他也不想多待
朝老夫人拱手,道“那好,孙儿就等祖母的消息,祖母可不能让孙儿等的太久,如若不然,孙儿只好自己去请宗族长辈了”
老夫人听出话里面有几分威胁的意思,终于是忍不住了,一张脸都是铁青的,冷哼道
“混账,我好歹是你的祖母,你竟然敢这么跟老身说话,别以为你现在年纪大了,老身就治不了你了,不敬长辈还想要继承侯府爵位,谁能服你!给老身滚出去!”
徐知远被骂了一句,悻悻的出去了,走到院子门口,才狠狠的啐了一口,暗骂了一句
“死老太婆”
这才愤然离开。
侯府里有好几座独立的院子,他的院子在最西边,徐知遥的晨曦院离老夫人住的地方稍微近些,因而,他在回院子的时候要经过嫂嫂如今住的院子。
正经过院子门口之时,他忍不住往里头瞧了瞧,未曾看见什么人,他往门口走了几步,身子躲在墙后,探出脑袋往里头看。
已经到了深秋,银杏树的叶子都掉光了,秋菊在廊庑下盛开,一簇簇挨着,隔着一丛秋菊,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她背对着自己站着,乌发如云,双肩若削,宽大的素色褙子下是纤细的身子,他听到她娇软如嫩莺般的声音,喉头微动,鬼使神差的往里头走了进去。
楚璎正好跟翠袖在说话,翠袖面朝着院子门口,见徐知远进来了,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小声的提醒楚璎,听到徐知远的名字,楚璎诧异的转过头来,便看到男人已经到了阶下。
有了上次在灵堂里的遭遇,楚璎现在面对徐知远已经警惕了很多,徐知远朝她拱拱手,似乎浑然忘了那日在灵堂里的尴尬之事,微笑着勾起嘴唇
“阿嫂”
楚璎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冷声道
“二叔来此做什么?”
日光已西斜,他背对着夕阳站立,白皙的俊脸被染了一层橘红,他的目光在楚璎白皙的小脸上停了片刻,便问道
“听说嫂嫂染了风寒,特地过来看看嫂嫂身子好了些没有?”
他会真的关系自己楚璎不敢相信,不过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罢了,她没有说话,身边伶牙俐齿的丫鬟开口了
“我家娘子好的很,不需要二郎关心”
徐知远没理会她的丫鬟,继续笑道“我倒是有一句话,想问嫂嫂,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璎冷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既然不当讲,那就别讲了,另外,我这里也不是二叔当来的,二叔还是走吧”
徐知远抬眸,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她身上穿孝服已有了数日,浑身上下,除了乌发间的一朵白色绢花外,一样饰物也没有,同样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儿,五官分外的明媚精致
哪怕她冷眼相向,可对着这样一张脸,没有男人能正儿八经的生起气来,
她虽然挽了妇人的发髻,一股大家闺秀优雅风范,却仍见的少了几分妇人的风范,言行与一般未出闺阁的小娘子并无诧异,这内里的原因,徐知远心知肚明。
他兄长洞房的时候,被一道圣旨给召走了,他这嫂嫂还是个没破身的黄花闺女。
想到这一点,徐知远越发的心动了,宋国的女子以单薄清瘦为美,可徐知远无论如何对那等胸脯干瘪的女人提不起兴趣,反倒是他阿嫂这种,浓纤合度,凹凸有致的身子,在床 笫之间最得趣味。
徐知远想入非非的这会子功夫,楚璎已经进门了,翠袖用眼睛将他瞪了一眼,然后迅速的将两扇门关好。
听到门声响动,徐知远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尽处,只剩下关拢的红漆木门,不搭理他?
无妨,他迟早要逮住她,让她服从他,乖乖的在他身下 承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在问楚璎哪个时候回家,很快的啦,不要着急哦,就这几章了,等她回了娘家,太傅就准备要动手了!!
谢君淮:虽然我没有出场,可未来的小舅子在我老婆面前提起我,我觉得还是很高兴的,虽然他把我说的很坏…,不过看在他是我未来小舅子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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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出门散心
老夫人掌控徐家这么多年,能将整个府上管理的井井有条,自有她的能耐,徐知远前脚从晨曦院里出来,后脚就有人偷偷的往老夫人那儿递话了。
老夫人喝了一口陈年的普洱茶,闻言,将手中的茶盅往案桌上一掼,杯盏发出清脆的响动声,张嬷嬷心肝跳了一下,这老奴才表面上一片忠心,实际上经常做些煽风点火,做撺掇主子的事情,忙凑过去说道
“若是少夫人与二郎君私底下有勾结,那往后若是二郎君得了爵位,这府上便是他二人的天下了,哪里还能容得下老夫人您啊!”
太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双眼射出刀子般的锐利寒光,张嬷嬷这句话刚好说到了她的痛处,若是往后徐知远当家,再加上二房那个泼辣没眼见的孙媳妇,往后她这个老婆子怕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她眸光顿现狠色,道
“且不管是真是假,横竖这两个人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楚家的闺女老婆子我留不住,既然如此,也不怪老婆子我不顾往日的情面了,二郎不是一直惦记着他这个嫂嫂么,老身就给他找机会成全他,也让宗族长辈看看,这个悖德乱伦的不肖子孙,是不是还够资格来继承我徐家的世子之位!”
饶张嬷嬷听了这句话,也忍不住心肝噗通乱跳,太夫人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头最清楚,她们主仆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太夫人若是心慈手软,将来让二房主事,她们这些老婆子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她压低嗓门道“太夫人打算怎么做?”
太夫人抬了抬眼皮,冷声道“我可是记得,你有个远房的侄女一直留在少夫人的院子里,我瞧着那丫头对周四家的儿子似乎有些意思,你这个侄女若是办事机灵,老身我便全了她和周四家儿子的好事!”
张嬷嬷没想到太夫人连这个都知道,一开始还有些尴尬,等老夫人都将事情挑明了说,她心里头顿时欢喜起来,她膝下无儿无女,还等着侄女给自己养老送终,太夫人这样安排当然是好,忙不迭的说道
“老夫人放心,这事情包在老奴身上”
徐家老老小小忙着争夺爵位,谢君淮的耳目很快便将消息送到主子的耳朵里,此时,长安正在书房里与谢君淮提及此事,说话之后,见谢君淮神色不动,长眸深不见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安有时候也猜不透主子的心事,挠挠脑袋道
“主子,此事我们管还是不管?”
原本这徐家的家事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来插手,不过这其中牵扯到楚家娘子,那般娇滴滴的一个人儿,谁不知道那徐家老夫人,为了名利什么事也能做得出来的,何况一个孙媳妇。
谢君淮闻言,将手里的书卷往紫檀西番莲纹长案上轻轻一放,沉吟片刻,说道
“以静制动,且看看形势如何”
他的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个爽朗清亮的声音
“大哥,什么事这么忙,天天躲在书房里头?”
长安忍俊不禁,回头一看,一个年轻男子大步从外头跨进来了。
少年身穿窄袖戎装,前胸后背都有银甲护心,头上束冠,身姿利落挺拔,剑眉星目,五官俊朗,长安朝他行了一礼,谢君河笑着摆摆手,径自走到书案旁边,长安一笑,站直了身子,这是府上的二郎,虽然容貌与哥哥有七八分像,可兄弟两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一个安静内敛,一个却是个闹腾开朗的,只要眼前这祖宗回来了,府上定然就热闹不少。
谢君淮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他神色虽然冷淡,眼里却有了稍许温度
“难道步军司没事干了,你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家了?”
谢君河将书案看了一眼,文房四宝,一堆的书籍信笺,兄长回府便是待在里头,他光看一眼便觉得头疼,若不是赶上自家亲娘快要过生辰了,他才不想来大哥的书房,简直要将人给闷死了。
他笑道
“过半月便是阿娘的生辰了,我就是想问兄长,为咱娘准备什么生辰礼物,顺道为我准备一份可好?”
他成日待在步军司,每日里舞刀弄枪,粗枝大叶,可胜在一张嘴甜,若是论讨人欢喜,谢君淮那冷冰冰的性子自然是比不上他,然而,若论心思细腻,体贴入微,他当然是比不上谢君淮的
谢君淮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了敲,慢悠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