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婕从旁帮着劝这位任性的五小姐,“七姐就算不看书,咱们也不该过去打扰,让她好好休息才是,娘娘说过的话五娘忘记了么?”
聆昐想了想,极不情愿让步,“好吧,等你忙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清婕捂着肚子直笑,揶揄道,“七姐现在有功夫傍身,听说笃音先生都打不过她,五娘你要怎么收拾七姐才好?”
“我收拾她,她要是敢还手,我就把她绑了扔到河里喂鱼,哼!”聆昐盯着一脸无辜的郦清妍,磨牙威胁。
郦清妍则松了一口气,又躲过一劫。袖子里的手捏成拳,无论如何,后天之前,一定得让栖月滚蛋!
晚膳中途说起苍南山灵空寺一行,大家都兴致勃勃。又听温阑说起山上云海格外壮阔,山中灵空泉泉水天下闻名,是世间难求的泡茶绝佳之水,另有各色特异果子,这个时节正好成熟,爽口无比,更是向往,恨不得现在已经停船,大家直奔山顶而去。
之后郦清妍被温阑叫到她屋子里,灯下摆了棋盘,温阑捏着一枚白子朝她招了招手,“许久没有同你下棋,可愿一同下一盘?”
郦清妍坐过去,棋子落了几颗,待局成了形才道,“走前没有听母亲提起这个什么灵空寺,怎的突然想起要去见旧友?真的是因为昐儿说她在船上要发霉,嚷得母亲受不住么?”
温阑眄她一眼,“就你爱猜,乖乖跟着去不就是了?”
郦清妍堵住她的龙头,“母亲看重的不正是女儿这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吗?”
“好罢,告诉你也无妨。”十几天无忧无虑的船上生活,除了吃就是睡和玩,除了郦清妍,其他人都圆润了,温阑看着也慵懒了些,这样一笑,显得特别婉柔可人。“灵空寺的主持,手上有样东西,能够克化你身上的寒性。”
郦清妍惊得落错了棋子,“母亲此话何意?”
温阑轻描淡写,“能够让你不再是寒女的药,你不想要吗?”
郦清妍直接愣住,温阑她,在说什么?
“知道即曳为何突然离开吗?”温阑问了个不相干的。
郦清妍不知温阑是否知晓她让复活了庄梦玲的事,所以猜不到她这个问题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温阑看破她的心思,“庄丫头的事我知道,即曳匆忙离开,连你为栖月囚禁也顾不上管,是因为他接了消息,说复活的庄丫头状态发生异动,或许她会成为寒石异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复活师,能力远在即曳之上。即曳是过去确认的,不久前来了回信,已经确定,他的确得到了一个天才。妍儿,你在即曳面前误打误撞立了一件大功。”
温阑极少和她提起即曳,这个语气,可不是单单把即曳当成一个江湖杀手的语气。
郦清妍更蒙,“这和灵空寺的芯戎大师手中保管了哪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温阑拍了拍她的脑袋,“傻妍儿,你忘了即曳曾对你说过的话么?高强的复活师能够改变人的体质,创造出寒女来。即曳没这个本事,庄丫头却可以。你想尽办法逃离栖月那个孩子,却一直无果。如果你不再是寒女,新的寒女又出现,栖月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继续缠着你呢?”
郦清妍心中惊涛骇浪,简直说不出话来。她从没想过还有这种办法,可以让栖月对她死心,放她自由。
温阑究竟在她忙着练武,忙着通过少阁主考核的时候,做了多少惊人的调查,又做了多少吓人的决定?
温阑轻轻摸着郦清妍的脸庞,声音温柔至极,“我的妍儿,我苦等了这么多年,上天垂怜赐给我的好孩子,让我用一切来疼爱,愿意拿出一切的人,怎么可能被栖月抢走?从他发现你是寒女起,我就开始想办法了,帮着你的各种计划,默许即曳将你带走。寒女只是对栖月来说重要,对你自己来说却是无穷无尽的拖累,如果最后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命运的设定,那就舍弃这个寒女的身份。无论你是什么,变成什么,你都是我最爱的孩子……傻妍儿,怎么又哭了?都快是统领十二禤阁的大人物,可不能轻易落泪。”
郦清妍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就算全世界都不理解她,怪罪她,还有温阑在,只要有温阑在,其他人的误解和放弃,又有什么关系?
“妍儿莫不是在怪我擅自做主吧?”
郦清妍哽咽着摇头,有这种修十八辈子,千年万年也未必能求得的母亲,她幸福兴奋得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如何做,那里敢怪罪,怎么舍得怪罪?
“原来,原来母亲……”泪眼婆娑看着温阑,“母亲待妍儿的好,妍儿永生永世都无法报答。”
温阑发现手指擦不干她的眼泪,转用帕子,“你看你又说这种话,只不过因为当上长郡主分开住了,就生分了这么多,以后再不许你离开我身边。”
“嗯……”
相比郦清妍因为激动而泣,温阑则心情愉悦语气轻快,“你不介意,真是太好不过。虽说一开始就想到了也许会洗掉你的寒女属性,但是却苦于一直找不到缺少的药材。也不敢提前告诉你,怕事不成,反倒让你白高兴期冀一场。苦苦寻了大半年,可算让昆熳找到这里来。芯戎这老头子活了一百多年,手里收罗了无数宝贝。不过以我和他的交情,竟然不把这种事告诉我,还是昆熳亲自查出来,实在太不够意思。要不是前天报到我这里,还真是错过了。”
“所以母亲才决定在苍南山停船,去灵空寺取东西吗?游玩什么的,只是借口吧?”
温阑刮了刮她的鼻子,“就知道这种临时起意的念头逃不过你的小脑袋瓜,真不该让鑫莫提前告诉你。”
“可是,母亲……”郦清妍欲言又止,“栖月他其实……”
以温阑的神通广大,不会不知道栖月在船上的事吧?
“栖月跟来了?”温阑警觉。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不,栖月现在似乎并不全是因为要用女儿的血而跟着女儿。”
温阑皱眉,郦清妍也面色沉重。结果两人静了半晌,温阑勾唇一笑,“我有办法让这小子死心,放心吧。”
“什么办法?”
温阑的笑更深,“当然是,不寻常的法子……”
看着温阑那个笑,郦清妍想起她血洗十二禤阁,杀过很多人,干过许多让人闻风丧胆的事,不由脊背发寒,心中为栖月点起一炷香。
第150章
“睡了?”
郦清妍将眼睛掀起一条缝, 看了眼床沿边坐着的人,又闭上眼睛,“嗯。”
“睡了一下午, 还能睡得着?”抬手将她身上有些凌乱的薄毯理了理,看着懒洋洋躺着连眼睛也懒得睁开,对自己毫不设防的人, 手不自觉摸到她脸颊上。
郦清妍朝里翻了个身, 露出后背,顺便躲开栖月的手。“去哪里了?”
“一点私事。”
郦清妍没好气地说, “真希望是皇上派来追你的人, 以死相逼,让你不得不回去。”
栖月闷笑, “那你还真不了解我, 就算小曒亲自上阵,我也不会回去。”
带着惊讶将上半身抬起一点, 回头问, “为何?”
“因为小曒的重要性远不及你。”
郦清妍哑然,又躺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 见色忘友。”
栖月无声地挑起她散在枕头上的一缕发丝, 握在手心,缓缓磨蹭,触感微凉, 很舒服。“见色忘友这个词用的不对,你在我见过的女人中,实在算不上绝色。”
郦清妍磨了磨牙,“那你追那些绝色去啊,缠着我做什么?宁王殿下真是闲到只能靠欺负我等蝼蚁打发时间的地步了?”
“本王不是那等只重外表的庸俗之人,何况,欺负你的确挺有意思。”
“栖月,你还要不要脸?”
栖月露出欠扁的笑容,“没有脸,本王依旧是世间第一美男子。”
郦清妍泄气,实在不想再理他。
床榻巨大,她睡的很靠里,空出外头一大截空间,床板发出沉闷的一声,是栖月躺了上来。他是平躺的姿势,和郦清妍中间隔了将近一尺的空隙,两人连衣料都没有触碰,相安无事地安静躺着。似乎从他上船起,之前各种大胆非礼的举动都戒了,最亲密的,不过趁她不注意时,伺机抱一抱,而这种搂抱也经常因为郦清妍的反应太过敏捷,而无法得手。
不过这些都是在郦清妍清醒时候的反应,至于在她睡熟后发生过什么,则只有栖月一人清楚了。
郦清妍没有把他赶下床,让栖月很意外,难道是心疼他夜夜睡窗边那张美人榻,今夜格外开恩一回?不过栖月觉得更大的可能是这个人手里已经捏了冰锥,只要他再靠近一分,就把他扎成筛子。
约好似的,两人都不说话,宁静催人入眠,尤其是一直想靠近的人就在身边,栖月不敢翻身朝向她,只扭头看着,虽然只能看到一个一动不动的后脑勺,却扬起温和的笑来。朝里的左手下是她洒在床上的发丝,轻轻抓起来,仿佛已经将她捧在手心,胸腔都变得鼓囊囊的,洋溢着甜丝丝的味道,身体和精神都舒缓下来,如此平和。
她在身边,就是心安。
以为已经睡着的人突然开口说话,“栖月。”
“嗯?”声音轻轻的,怕她只是梦呓,反而吵醒了她的梦。想到她的梦里有他,就止不住开心起来。
“为什么每个人见了我都说我憔悴了?我真的瘦的很厉害吗?”
原来不是做梦,这人真没睡着,不过栖月没有失望。
“是的,瘦了很多。那帮小子太不懂怜香惜玉,对你太苛刻了。”
“我觉得,其实最主要原因,是你经常抢了我那份吃的。”
“……”
“我要是饿死了,你会不会就走了?”
“在把你养胖之前,我不会走。”
郦清妍陡地翻过身来,捏着自己鼓成小包子的腮帮,“你看,胖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栖月笑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的……”想了想,找了一个合适的词语,“可爱。”
忍耐到了极限,终于伸手向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好像上面长了两只毛绒绒的耳朵似的。每一次触碰她的感觉都好到无以复加,就算真被扎成筛子他也认了。真怀念那个什么都不会,软绵绵的任由他搓圆捏扁的她。
郦清妍的脸在他漆黑的眸子的注视下,一点点红起来,她这么大一个人,被人说可爱,真是羞得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了。可是看在栖月眼中,完全是一只流落街头的小动物,被温柔的新主人捡到,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宠爱的忐忑和羞怯。
栖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在她头顶揉着的大掌突然勾住后脑,将她一带,同时栖月抬起了上半身,俊脸迅速放大。郦清妍还在眼花之际,大脑因为唇上温热的触感炸得蒙掉。
顾虑到很多东西,栖月不敢加深这个吻,湿软的舌舔了舔对方饱满鲜嫩的唇,将其舔得晶莹发亮,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迅速退开了。退开之后赶紧推卸责任,“不能怪我,是你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郦清妍的脸一点点阴沉下去,按在丝滑干燥被单上的手慢慢蜷起来。栖月本能感觉到有危险,双手护头,低声求饶,“我再也不敢了!”
这人竟然不躲,一副要打人可以但是别打脸的无赖样,让郦清妍恨不得把他宰成块切成丁剁成馅儿。
“栖月。”
“啊?”预料中的打骂没有降临,栖月从手指缝里看她。
“如果以死相逼要你回去的人是我,你会走嘛?”
“傻丫头,想什么呢。”栖月一瞬间恢复正经,身子侧躺,手臂支着脑袋,“有我在,你的世界不会有死这个字。所以以死相逼什么的,想都别想。”
郦清妍抱着膝盖坐在大床一角,想了想他的话,突然问,“后日要在苍南山停船,去灵空寺一趟,你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你去哪里,我就在哪里。不过你为什么突然邀请我一起去?”栖月可是知道的,只要他不在,郦清妍脸上的笑都要多些。
“没什么。”郦清妍揪了揪一旁帐子上垂下来的流苏,“就当补了木仓一行,欠下的承诺吧。”
栖月一怔,旋即笑起来,“好。”
苍南山远比郦清妍想的要峻峭,高耸入云的主峰,古木丛生,清晨尚未散尽的雾气结成缎带般的云,笼在半山腰,遥远的地方传来野兽的嘶鸣,让人想起四个字,与世隔绝。
马车行至主峰脚下,就再没路了,一丈来宽的石阶蜿蜒往上,盘旋着通到山顶的寺庙里。石阶有些年头了,间隙里长着青苔,代表这个地方并不是经常有人来。除了青苔,并没有堆积落叶的干净青石面,又代表虽然没人来,但打扫的人很尽心。不过要在这种地方开凿出这样一条路,不知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郦清妍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马车前并排放了四顶笼了轻纱的软轿,指着问温阑,“我们坐这个上山?”
温阑点头,“我,昐儿还有清婕都不会武功,直接走上去太耗时,由他们抬着,飞上去。”
聆昐和清婕眼睛发亮,拍手欢呼,“这种出行方式,真是太新奇了!”
郦清妍负手而立,看了那娘里娘气的软轿半晌,突然笑起来,“我就不用轿子了。”
“母亲,女儿先去探路了。哈哈!”在聆昐和清婕眼珠子都要脱眶的目光中飞跃而起,踩着树梢飞走。
温阑冲着随行而来的宿主直叫,“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去,妍儿出了差池,本座宰了你们给她陪葬!”
很想提醒一声就算他们不跟着,郦清妍身边的暗卫比温阑身边的还要多,考虑到忤逆温阑的下场,印伽衱袶怅亓三人无可奈何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