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留步。”
黎落伸出手去,却是不敢碰到他的衣角。
慕容璟烨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直至将黎落逼至柱子边才停了脚。
“你是怎么知道朕的身份的?”
他的眸子里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许是曾经对着林暮琛一厢情愿惯了,她竟看不见他眸子里的冰霜,却还打心底里认为慕容璟烨这是对自己有意思,面上又是浮起两朵红云。
慕容璟烨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女子含羞带怯的模样美极了,甚至比起曾经的挽歌,也丝毫不逊色,可是,极美的面容下却是一颗精于算计的心,实在是可惜了。
黎落扑簌着那双极美的月牙眼,小心翼翼如实道“那天,在集市上,我听见你自称‘朕’……”
真是好心思!
慕容璟烨气极反笑,白皙的手指托起黎落的下巴道“你叫什么名字?”
黎落一个旋身,从慕容璟烨臂下钻了出来,又朝他盈盈一拜道“‘黎氓久厌蓬飘苦,落花门外春将尽。’民女贱名便在此诗中。”
说罢,她又从衣袖里抽出一方丝帕递到慕容璟烨手中,一句话未说,便捂着脸跑了。
同苏玄影一起等在亭子外的云锦云棉见自家小姐离开,自是迈开步子朝前方的人儿追去。
待黎落一行人走远,苏玄影蓦地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怎么就忘了问那姑娘叫甚了?”
虽是懊恼不已,却也不敢独自追了去,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走进亭子里。
慕容璟烨听到脚步声,并未回过头去,只是默默道“‘黎氓久厌蓬飘苦,落花门外春将尽。’玄影,你说她叫什么名字呢?”
苏玄影摸了摸脑袋思索片刻后,朝慕容璟烨作揖告罪道“恕臣愚昧,臣不知。”
慕容璟烨只是摆了摆手,不屑一笑“一作‘黎’字,再作‘落’字,便是黎落了。诗是好诗,只是这心思……”慕容璟烨摇摇头,望了一眼手中的丝帕,直接扔出了亭雨亭“管她如何,今后也是与朕无干系了。”
语罢,慕容璟烨转身离去。
被扔掉的丝帕在空中轻飘飘地飘了几下,便落进雪地里,帕子的一角,一枝红梅栩栩如生,只是此刻,却更像是落在白帕上的几滴血,艳红入目。
过了许久,一双墨色的刺金边儿的靴子停在帕子边上,靴子的主人俯下身去,将帕子捡起摊在手中。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
深则厉,浅则揭。
有弥济盈,有鷕雉鸣。
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
雝雝鸣雁,旭日始旦。
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招招舟子,人涉昂否。
人涉昂否,昂须我友。2
几行用黑线绣成的字儿娟秀中带着刚劲,让人不难想象出绣这帕子的女子当时的心境。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便将帕子仔仔细细地叠好,塞进了胸前的衣服里……
黎落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晚。
因着怕被穆华池发现,三人便走了后门。
从后门往水榭轩去,需要经过后花园。所以黎落三人猫着腰从后门进去,便走到了后花园,本想快点回到水榭轩,却在经过假山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说话声。
黎落朝云锦二人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带着二人从假山一端绕过,趴在一块石头后面偷偷看去。
因是夜里,再加上乌云蔽月,黎落只看见前方是两个女子的轮廓,却是看不清楚二人面貌。
只听得一女子气道“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另一女子虽理亏却还是狡道“我这不是担心姐姐你嘛?眼看着那丫头像是得了大罗神仙救治般地好了起来,那二房更是往她水榭轩里跑得勤快,赶着趟儿地上前巴结着。老爷明明答应了你,今年开春就把黎箬接回来。可那丫头病一好,老爷倒是把这事给搁下了。开了春,待那丫头一进宫,一切都晚了。姐姐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万一功亏一篑,岂不白白便宜了大房和那丫头?”
那女子听罢,轻轻地叹了口气回道“可是妹妹你也太心急了,那行刺之事终归欠妥。若老爷听信了最近的流言蜚语,再将当年高氏一事从头查起,咱们可就危险了。”
女子话音刚落,便听见那“妹妹”道“姐姐糊涂!自古都是‘富贵险中求’,就算是老爷要查,也只能查到二房头上,又与咱们何干?”
“唉……但愿如此吧。”
说罢,二人便一先一后离开了。
黎落躲在黑暗里,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待她们离开后,三人方才在假山后现了身。
“刚才那两个女人……是谁?”
云棉快声道“是三夫人和四夫人!她们这么说,夫人之死,定与她们脱不了干系!”
云锦到底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云棉话音刚落,她便忧心道“刚才她们说,苦心经营那么多年,怕是里面也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黎落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下却已将二人的对话思虑了许久。
末了才道“计划改一下,除夕前夜,咱们这样……”
黎落附在二人耳边叮嘱了许久,二人一边点着头,一边将黎落的话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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