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终于被她说道得笑了起来。
摇曳的红烛下,她的微笑生动而明媚,就像开在春日里的鸢尾。
慕容璟烨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绯色的身影在门口的帘子处顿了一下,便闪进身来,浣春朝他行了礼后便悄然退下。
琉璃忙从起身,正欲行礼,却被慕容璟烨伸出来的手制止“今夜,无需行礼。”
琉璃望着面前这个温然含笑却眉目清浅的男子,第一次觉得他离自己这般近。她手足无措地立在床前,纤细的手指不停地绞着缀了金丝的袖口。
慕容璟烨望着她这般小女儿的模样,不知怎滴,眼前竟然浮现出那天在听雨亭见到黎落时的场景。
他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头,然后伸手握住琉璃冰冷的手掌。
一直低着头的琉璃身躯一震,来不及反应便被面前的男子拽入怀里。
“皇后,你知道的,除了她,朕此生不会再爱别人了。”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明明是最亲密的姿势,琉璃却觉得仿佛与他隔了万水千山。
她是见过那个女子的,他爱的那个女子,如同开在寒冬腊月里的白梨花般的女子。她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和如空谷幽兰般的嗓音。
可是,她已经化作一杯黄土随风而去了啊。
今后,他的妻只有我。
这样想着,琉璃将埋在他胸膛的脑袋抬起来,如藕节般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
她还未来得及将红唇凑上,慕容璟烨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她以温柔的低吟浅唱相迎,他以粗鲁的动作相应。
红罗软帐肆意覆落,两具身影重重地叠在了一起。
第十四章、便是“百年好合”了。
红罗帐外龙凤花烛,烛泪潺潺。漏壶中滴滴答答的水声应和着漫漫长夜的寂静,不知疲倦地响着。
殿中的烛火越来越暗,终于只剩了一双花烛如双如对的影子和满殿的旖旎。
守夜的太监在廊下打开了蒲团和被铺守着,一直受在门外的吴广祥打了个哈欠朝身后的宫人们道:“皇上和皇后都睡下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便有小太监将檐下悬挂的水红绢灯摘下了一半,守在翎坤宫外的侍卫也散去了两列。
……
漆黑的长夜里,慕容璟烨沉沉地睡去了。
琉璃偏过酸痛的身子望着身侧男子的睡颜,一双好看的丹凤眸里盛满了悲伤。
慕容璟烨拥着她抵达云端的那一刻,一声“挽歌”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生生地将昏昏沉沉的她从云端拽到了地下,欢爱中的浪漫化作黄连般的苦楚,深入骨髓。
她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元夜,她随父亲入宫参加宫宴。那时前朝未灭,父亲还只是兵部尚书手下的参军,因着前朝皇帝喜欢热闹,特地下旨令百官携家属与君同庆,她便随着父亲进了宫。
宫宴未结束,无聊无赖的她便偷偷地离开了宴席。
可是,她却在偌大的皇宫里迷了路。
看着通向四面八方的长殿,她急得掉了泪。
忽地,身旁的月桂树上翻下一个眉目俊安的男子。
他一袭月白色长衫,一头被白丝束起的墨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
她忽地想起夫子教她的诗句——“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你是迷路了吗?”
慵懒的声音蓦地在她头顶响起,她发誓,这是她听到过的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她忙收回思绪,朝他点头,眼角边还挂着未来得及擦去的泪痕“我随父亲来参加宫宴,可是我找不到回席的路了。”
“我带你过去。”
说着,他便为她引路。
她跟在他身后,偷偷踮脚丈量着他的高度,却在他猛然转身的一瞬不小心撞上他的胸膛。
她面颊微烫,急忙退后“对……对不起。”
他只是浅笑着指了指前方“那座挂满红灯的宫殿便是你要找的地方。”
“谢谢……”她朝他盈盈一拜,正要抬脚离去,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璟烨。”
从此以后,这四个字便成为了她全部的心事。
两年后,他举兵造反。她在父亲书房前的廊下跪了整整一夜,只为说服父亲倒戈助他。
父亲以后位做筹码,最终投靠于他。
她听说他和父亲率领的大军攻进了安宫,她便化了最精致的妆容站在城楼上,望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他走上崇明殿前的台阶,听着穿着大宁便官服的文武百官高呼“万岁”的声音,笑得比任何人都开心。
他如约封她为后,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和他在一起了,可是三年来,他却从未踏入她宫中一次……
她的手轻轻地抚过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