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影立在原地,望着随着皇架渐渐走远的慕容璟烨,心里有些愧疚,
他与皇上一同长大,从小父亲便教导他要衷心侍主。宁宫被破的那夜,皇上将他藏在了书房的暗道里,自己一个人跑去救长公主。十年卧薪尝胆,他同皇上一起出生入死,这十年来,他从来未对皇上说过一句谎话。
可是今日,他却欺骗了皇上。
他抬头望着浮云淡淡的天空,心里道:“穆充衣,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全看你的造化了。”
想到这,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羽林卫营走去。
秦宛昀是在中午的时候辗转醒来的。
眼皮沉沉,像是挂了千斤的秤砣,嗓子干得厉害,浑身的每一寸皮肤都仿佛溃烂般地疼着。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十只被包扎的跟粽子似的手指,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回到了琅泽轩中。
“翠云。”
沙哑而干涩的声音在屋中响起,翠云恰好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主子,您行啦!”
翠云见自家主子醒来,面上一喜,忙将药碗端到床边的圆凳上放下,又小心翼翼地扶着秦宛昀坐起身来。
“我……不是被关进惩戒司了吗?难道是皇上心疼我?不忍心了……”秦宛昀这样想着,低下头去羞涩一笑,“我就知道,皇上是舍不得杀了我的。”
翠云看着自家主子满心欢喜的模样,虽然很不忍心泼她冷水,但是一想到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将主子关进惩戒司,她就忍不住抱怨道:“主子,才不是皇上放了您,是穆充衣,她拼了性命去皇上跟前求情,皇上这才将您放了出来。”
“黎姐姐?”秦宛昀面上一愣,望向翠云,“那黎姐姐还好吗?皇上没有为难她吧?她现在人在哪里?”
“听说穆充衣昨儿个发了高烧,今日一大早便被那夜楚的王爷带出了宫。”
翠云答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不行,我得去伊人宫问问清楚。”
说着,秦宛昀便要下床,只是她刚迈出一条腿,身上的伤口便被牵动了。她“哎呦”一声,险些跌下床去。
眼疾手快的翠云忙将她扶回到躺下:“主子,您这身上尽是伤,医生说不能下床走动。等会儿奴婢去伊人宫问问便是。”
翠云说着,又将那放温了些的汤药端到秦宛昀面前,“主子,您先把药喝了。”
秦宛昀神色恹恹,伸手将翠云手里的药碗推远了些:“翠云,可是我担心黎姐姐。”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来:“担心什么?离开总比在这让她伤透了心的宁宫里强。”
说话间,江温尔已领着安清绾踏进了琅泽轩中。
“江姐姐,安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秦宛昀说着又要挣扎着起身,却被江温尔给制止住:“你赶紧乖乖躺着吧。再不安分,这浑身的伤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好。”
秦宛昀这才乖乖地躺回到。
江温尔端起凳子上的药碗坐到床边:“来,把药喝了。”
秦宛昀这才接过那汤药一口喝掉。一旁的翠云接过空了的药碗放在一边,又奉上早已准备好的蜜饯。
秦宛昀吃了一颗,又转向江温尔和安清绾:“江姐姐,黎姐姐她怎么忽然说走就走了?”
秦宛昀坐在,一双大眼睛雾蒙蒙地望着江温尔和安清绾。
江温尔执起帕子拭了拭眼角郁然道:“黎儿在这里受尽了委屈,这个地方不适合她,而咱们那位皇上终不是她的良人。”
秦宛昀像是懂了,又像是不懂。黎落爱慕皇上,她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可是爱一个人不应该坚持下去么?这么能轻易放下的,真的是爱吗?
她没爱过,所以不懂。
“但愿那夜楚王爷……”
安清绾神色淡淡地立在床边,刚想开口说话,却见守在门外的依云却忽然走了进来,只能住了嘴。
“主子,太祥宫那边传了话,说是皇上今儿个晚上要在凝玉轩用膳。”
依云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的秦宛昀听见了,她眸中情绪微微一变,又被她不动声色地隐了去。
待依云出去,安清绾又接着方才的话道:“但愿那夜楚王爷是个有心的人。”
江温尔和安清绾在琅泽轩待了小半天,直到夕阳西斜,两人才辞了秦宛昀,各自回了宫。
碧琅宫偏殿,红烛光影摇曳,一晃一晃地映着窗纸上的退了色的窗花。床边,云琅婳正坐在小摇篮边一下一下荡着篮中的孩儿。
若晓立在一旁道:“主子,今儿个晚膳想吃些什么,奴婢吩咐小厨房去做。”
云琅婳闭了眼睛,神色阑珊:“本宫没胃口。”
自从她出了月子,皇上几乎就没踏进过她这碧琅宫,再加上皇后去世,她孩儿的满月酒也就省了。更让她焦虑的是,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要过百岁抓周了,奈何却连个名字也没有。
皇长子又怎么样?到底不如人家嫡出的皇子金贵!
想到这儿,云琅婳眼里的泪水连了串儿似的往下掉。
若晓见自家主子流泪,忙蹲去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主子,这好端端地怎么又哭了?”
若晓低头望着摇篮中熟睡的孩儿,难过道:“若晓,你说,皇上是不是不喜欢本宫的孩儿?”
“主子,你怎地又胡思乱想了?您可别忘了,咱们大皇子出生那会儿,大宁可是刚打了胜仗。皇上嘴上虽然不说,心里也是欢喜的。只是最近皇后去世,皇上心思郁结罢了。待过了这一阵儿就好了。”若晓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倒是主子您,这些日子不好好吃饭,又瘦了不少,再这么瘦下去,没准皇上真的该不喜欢了。”
云琅婳这才止住泪水,抬起手抚上自己显瘦的面颊,黯然道:“本宫是不是变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