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军前几天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火,如今是损不得半点兵力。
他追上暮之山的人马时,一队人正围成了一个圈。众人听见马蹄声,纷纷回头,见是苏玄影,他们忙转过身来拱手作揖:“参见苏将军!”
苏玄影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拨开人群,走到前面,却见包围圈中,楚夜笙浑身是血,他垂着头。单膝跪在地上。捂在腰侧的手上沾满了鲜血,那血似乎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伤口中流出来。
许是听见了众人的声音,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不远处的苏玄影,嘴唇微微动了下,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苏玄影有些不解。他是夜楚的王,前几天还带着夜楚的将士纵火烧城。如今,他又为何会一个人来送死?
苏玄影朝前走了一步,在他面前蹲下。
楚夜笙嘴角轻轻扯起一抹苍白笑意:“本来……本来以为宁国……会是我夜楚的囊中之物……如今看来……却是我低估了慕容璟烨……”
苏玄影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苏将军……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许是说得话太多,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楚夜笙微微“嗤”了一下嘴。
苏玄影看着面前这个遍体鳞伤的男子,想他也不过是天底下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便出声道:“什么事?”
楚夜笙面上的表情一松,道:“把我的尸体烧了……将我的骨灰带到宁国去……若是黎儿死了……便将我与她葬在一处……若是她还活着……就……就把我埋在长宁郊外的枫叶山丘上……”
在那座山丘上,她曾第一次对他露出微笑。她说,这边风景真美。他许诺,定要找个画师将那山丘下的风景画下来。画早已画好,挂在夜楚王宫的他的书房中,如今,他永远都不能将那画交给她了……
苏玄影不禁默然。他虽知道楚夜笙对黎落有意,却没想到他爱她如此之深。
他抿着唇,点了点头。
楚夜笙心愿已了,苦苦撑了许久的身子像是到了极限一般,见苏玄影点了头,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意,头却一点点地垂了去。
暮之山上前一步,走到苏玄影身后:“苏将军,人死了?”
苏玄影轻轻地“嗯”了一声,只觉得心里无比悲伤。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楚夜笙是有些相似的。
一个是爱不能终老,一个是爱而不得。
两种悲剧,一种心境。
暮之山没有发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只开口问:“那这尸体……?”
“烧了吧,骨灰装坛,送进我的军帐吧。”
说罢,苏玄影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的马走去……
楚夜笙战死,夜楚军队退回夜楚,苏玄影于一月初一那日班师回朝。
因着边关战事吃紧,长公主要求一切从简,所以连着除夕夜宴也就免了。
苏玄影抵达长宁的那一天,慕容璟烨领了文武百官亲自出宫去接。
几万将士在城外排成长长一队,在看见城门外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时,众人纷纷跪下,高呼“万岁”。
慕容璟烨龙心大悦,当即封苏玄影为镇国大将军,位居一品,封暮之山为骠骑将军,位居二品。其余众将士按功论赏。
宁宫中,暮凉夏一早就得到父亲班师回朝的消息。她正满心激动之时,巧云一路小跑着返回翎祥阁。
“怎么样?怎么样?”
暮凉夏上前去,抓住巧云的胳膊,满脸急切。
巧云当即将手指掐在腰间朝着暮凉夏行了个礼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此次大获全胜,老爷功不可没,皇上封之为骠骑将军,位居二品。”
暮凉夏有些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双扶椅中,她伸手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当即疼得眼泪就出来了。
巧云见状,忙走上前去,一边撩起她的衣袖为她检查,一边道:“主子,您这是干什么?”
暮凉夏抬起头望着巧云,哽咽道:“巧云,是真的,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父亲他终于熬出头了!”
巧云见她白皙的胳膊上被掐出了淤青,又忙走到里屋取了药抹在她的胳膊上:“不仅是老爷,还有主子您。奴婢听说,墨公子不日将返回宫,当时候,皇上定会一同封赏的。”
暮凉夏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人人都说否极泰来,她总是不相信,如今亲自经历了一遭,才明白,古人的话都是对的。
就在她沉浸在父亲升职的喜悦中不能自拔之时,守门的小太监从外面跑了进来。
巧云大喝道:“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那小太监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在暮凉夏身前打了个千儿道:“主子,碧琅宫那边刚刚来人说,嘉妃娘娘要临盆了!”
第二百零五章、剖腹取子。
暮凉夏扶着巧云的手来到碧琅宫的时候,一屋子的宫女正端着红艳艳的血水满脸焦急地在从宫殿中进进出出着。
寝宫内不停地传出云琅婳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以蒋芷澜为首的众妃等在寝宫外面,神色沉沉地望着那紧闭着大门的屋子。
暮凉夏走上前去,朝着蒋芷澜行了个礼:“臣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蒋芷澜眼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平身吧。”
暮凉夏毕恭毕敬地起了身,默默地退到了众妃后面。她在楚落衣身旁停下,看了一眼楚落衣那圆滚滚的肚子,心中有些羡慕。
“哎,楚妹妹,你身子这么重,怎地还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