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时候,慕容璟烨竟发起了烧。
黎落守在床边,刚刚伏在他身边睡着,就听见床上的人在梦中呓语着什么。
黎落将耳朵凑近,微微变了脸色。
他说,挽歌,不要。
黎落直起身子,才发现他的额头上早已冷汗涔涔。
黎落从腰间解下手帕,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竟滚烫的厉害。
黎落忙扶着大肚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朝门口去:“云锦,云锦,快去请程太医过来。”
守在外面的云锦得了令,忙去了程秋砚的屋子。
慕容瑾妍因为慕容璟烨受伤,本就睡得不踏实,隐隐听见外面的喧闹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来:“夕云,是璟烨那屋吗?”
夕云听见床上的人转醒,忙走过来扶住她:“主子,刚吴广祥来报,说是皇上伤口发炎,发起了烧。”
慕容瑾妍一听,面上的担忧更甚了些。她忙撩开被子转身下床:“夕云,快为本宫更衣。”
虽是深夜,桌案上烛影惺忪,床下却是围了满屋子的人。
程秋砚再次为慕容璟烨处理了一遍伤口,又开了药方朝着黎落和慕容瑾妍说了些注意事项。
这一次,程秋砚没敢再离开。虽说他的房间被安排了在慕容璟烨的隔壁,但慕容璟烨情况严重,他只得在屋里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慕容瑾妍也因着慕容璟烨伤势加重而留了下来。
黎落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人,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院中的尸体已被情理干净,清浅的月光下,灰色的地砖上还有已干的血迹,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让黎落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这里本是佛门重地,在这里杀戮,是冒犯了佛祖。
黎落走到那棵落了叶子的菩提树下,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出声:“阿弥陀佛。”
“这么晚了,娘娘还未休息?”
忽然,身后响起方丈的声音。
黎落睁开眼睛,转过身去,见逆着光的方向,方丈一身金色袈裟朝着自己走来。
黎落将手竖在胸前,俯身朝着方丈躬了躬身。
“刚照顾完皇上,得了空,便想出来走走。”黎落抬头望着头顶挂满惨败叶子的菩提树,“方丈,这棵菩提树有多少年了?”
方丈捋捋下巴上雪白的长胡子声音有些缥缈:“据说这座寺庙未建成时,这棵树便在这里了。少说也有上百年了。按理说,菩提一年一开花,可是老朽自打来了这奈何寺,却从未见这菩提开过花。”
说罢,方丈叹着气默默地摇了摇头。
黎落不禁有些微愣,她是听过菩提树的,属于榕树科,一般三四月份开花,七八月份结果。可是,她却没有见过这般年代久远的菩提树,百年菩提,密密匝匝的枝桠覆盖住整个头顶的天空,占据了这个后院上方的一半天空。
黎落站在那树影下,心里有些惆怅。
方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面上的表情,月色朦胧,可是,她面上的伤感却是清晰可见。
方丈俯下身子,道了声“阿弥陀佛”,才接着开口:“敢问娘娘是有何心事?”
“方丈,你可知世间情为何物?”
黎落吸了吸鼻子,然后扬起双眸笑着看向方丈,只是那眼眸深处却是淡淡的愁绪,像是一团雾,迷迷蒙蒙的。
方丈抬头,充满智慧的目光穿过重重枝叶望向头顶的月光缓缓开口:“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黎落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伸手指了指树下的石凳,请方丈坐下:“黎落愿闻其详。”
“便是醒时不可得,觉者如虚空,一切有因有果不由己,且是外物非由性生,不过太过介怀。爱有缘由,不爱也有缘由。一切由不得人。人人都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想许,殊不知情与缘却是密不可分的。”
黎落听罢,心中一片澄明。她伸手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有缘无缘,都结了果,情来不由己,情去更不由己。
黎落起身,朝着方丈微微颔首:“今日谢过方丈了。”
说罢,她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方丈望着那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默默地摇了摇头。
冤孽啊,真是冤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二日,一早,慕容瑾妍便派了夕云去了黎落那里。
云锦转过脸悄悄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黎落,只见她神色淡淡,眼中没有任何起伏。
“夕云姑娘,长公主是不是搞错了?我家主子得留下来照顾皇上。”
夕云面上的表情淡漠而疏离,她虽是回答云锦的话,脸却是对着黎落的:“我家主子说,梨良人有孕在身,不便连夜操劳,所以请梨良人移步回宫,安心养胎。”
黎落点头,微微欠了欠身子:“多谢长公主挂念。”
说罢她便吩咐云锦收拾东西,准备回宫。
云锦待在黎落那么久,自然知道她心里不是真的想走,可是长公主都发话了,她们又没有办法,只得听主子吩咐,硬着头皮去收拾东西了。
送黎落主仆二人回去的,还是来时的那辆那车,黎落由云锦扶着从奈何寺中出来时,便看见她的那车旁还停了另一辆马车。
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先是从车上下来,然后又将车上的另一个人扶了下来。
黎落站在奈何寺门口,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