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悦庭看了他会儿没再强求,但脸色很难看,周身的气压也很低。
温睿想哄他,但脑海里总回响着霍启鸣的那句“不要太宠着他”,只能假装没看到,洗漱完就躺到床上。
江悦庭看他没管自己直接去睡了,抿了抿唇去了浴室,不一会儿就洗漱完出来了,他关了灯沉默地靠着床头柜,玩着手机的小游戏。
温睿看着他那边的光亮,忍不住说:“别看了,早点休息。”
江悦庭生硬地应了一声。
温睿看着他的侧脸,叹了口气爬上了他的床。
他还是不忍心看江悦庭闹别扭,面对这个孩子他就是这么没原则。
单人床本来就挤,江悦庭还坐在正中间,温睿只能侧着身子贴着他。
江悦庭感觉他贴了过来,手指微颤,可却没有抬头看温睿。
温睿伸手遮住他的屏幕,没两秒就传来游戏结束的声响,江悦庭这才扭头看他,“干嘛?”
“又不开心了?”
江悦庭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他默了会儿才说:“我连不开心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温睿:“那抱抱会开心点吗?”他说着伸手搂住了江悦庭。
江悦庭下意识搂住他的腰,心里的不悦瞬间消弭不见了。
“开心了一点点。”
温睿半趴在他怀里,突然有些想笑,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和孩子撒娇……他也是独一份。
不过,他这辈子待过最心安的地方就是江悦庭的身边了。
江悦庭平静地说:“一起睡。”
温睿听他“得寸进尺”,笑着说:“太挤了。”
“暖和。”
温睿听他一本正经地耍无赖,笑骂:“大夏天,暖什么暖?”
江悦庭紧了紧揽在他腰上的手,用行动表达了“他不管”。
“行了行了,睡吧。”温睿拍了拍他的手臂。
江悦庭这才滑下去平躺下来,他始终没有放开怀里的人。
——
温睿和霍启鸣起了个大早。
温睿叮嘱江悦庭,让他们照顾好奶奶,这才出发。
霍启鸣提前问了他他家的住址,然后打了个电话。
“万子忙呢?嗯,我来京市了,对,我昨天说的请你帮个忙……嗯啊,你嫂子遇到点麻烦。”霍启鸣觉得说兄弟不太好,必须得搬出个亲密的身份,这样万子那个八卦仔会答应得更快。
温睿听他说嫂子还好奇霍启鸣什么时候谈恋爱了,又听他报个地址,这才反应他说的那个“你嫂子”指的是他,瞬间无语了。
“嗯,七八个就行了,不要多,长得特别爷们的那种。谢啦,哥夜里请你吃饭。”霍启鸣和那边寒暄两句才挂断。
温睿也顾不得他说的嫂子,忙问:“你找人了?”
霍启鸣知道他担心什么,安慰他:“你放心,不是道上的人。是原来的兄弟,他开了家修车店,不缺人。这样做保险点。”
温睿这才松了口,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一直在麻烦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别这么说,先不提我们是兄弟。就说你帮我家那小子考上大学,这情得还一辈子。”
温睿忙说:“言重了。”
“放宽心,不必觉得你欠了我什么,没准儿哪天遇见麻烦还得你帮呢?”
“那我还是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遇到麻烦事。”
“行!借你吉言。”
两人到了地方。进了门洞温睿顺着台阶慢慢往上爬,霍启鸣跟在他身后。
上楼下楼的人也有不少,但都是生面孔,他们根本不认识温睿是哪号人物,看到温睿也没留意。
温睿在四楼的一扇门前站立,这个点儿王叔已经去上班了,他妈应该在家。
他举起手做出敲门的姿势,却没有敲下去。
霍启鸣走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朝他笑笑,“速战速决。来,嚣张点。”
他对着温睿挑了下眉头,目光狂放,带着不屑一顾。
温睿失笑,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笑容,温和的气息在一点点退却,他的神色越发冰冷,浑身上下透露的气质和方才那个人判若两人。
霍启鸣说他平时太好脾气,在气势上都输了,“谈判”要拿出点姿态。
霍启鸣:“不错。”
温睿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第二次敲才听到拖沓的步履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问话:“谁啊?”
下一秒柳曼琴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柳曼琴看着眼前的人愣在了原地,良久没有动,她的脸色一变再变,从一开始的发懵到错愕,再到怒不可遏。
温睿没有开口,只是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女人,她还是老样子。
柳曼琴反应过来猛地拉开门,防盗门狠狠地撞到墙上,发出闷响,她双眼都要冒出火舌了,她用尖锐的声音叫嚷:“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和你那无赖爹一样,狼心狗肺!”
霍启鸣瞥了她一眼:“大妈,说话注意点。”
大妈?!这两个字就好像往油锅里浇了一碗水,惹得柳曼琴的油星子噼里啪啦往外溅,她气愤地叫道:“你谁啊!叫谁大妈!”
霍启鸣打量了她一番,用不敢恭维的语气问:“难道你还想我叫你姐?”
他的语气和神态无疑是再添一把火,柳曼琴气得够呛,她把炮火转移回温睿身上,“你带的都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温睿神色不改,他冷淡地说:“如果你不嫌在楼道里谈话丢脸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和你说清楚。”
柳曼琴楼上楼下都扫了眼,这才想起来楼道不隔音,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进来吧!”说完径直往里走。
温睿和霍启鸣跟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柳曼琴坐到沙发上,缓了会儿才平静下来,她嘴角勾起了个嘲讽的弧度,斜着眼睛扫了温睿两眼,“温睿,四年没见长本事了?说吧,你这次带个帮手回来是想干嘛?”
温睿和霍启鸣坐到单人沙发上,霍启鸣从后面抱着他。
柳曼琴留意到两人的坐姿有些不习惯,不过也只当两人关系好。
温睿也不废话,直接说:“迁户口。”
柳曼琴冷笑:“迁户口?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温睿面色不改,不咸不淡地反问:“那怎么样你才能同意呢?”
柳曼琴换了个坐姿,慢悠悠说:“瞧你这穿的人模人样的,这几年应该也挣到钱了。二十万,买你一个户口不亏吧。”
霍启鸣低笑,他低头在温睿耳边说:“瞧我说过什么?”
柳曼琴看两人亲昵的姿态不禁皱了皱眉,“你们干嘛?两个大男人靠那么近恶心不恶心?”
“宝贝,你妈说我们恶心怎么办?”霍启鸣话里带着玩味。
温睿伸手捏了捏他搭在肩上的手,平静地说:“管外人说那么多干嘛?”
霍启鸣看温睿这么入戏差点没绷住,他赶紧把脸埋进温睿的脖颈里掩盖脸上的笑意,他靠近的那一刻温睿的身子明显僵了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宝贝你真好。”霍启鸣这话因为强忍笑意,导致走音,听起来格外古怪。
柳曼琴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抬高了音量炮轰温睿:“你还要不要脸了!学人家干什么不好,非要做二椅子,你恶不恶心?!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当年你一出生我就该掐死你个变态!”她说着皱了皱鼻子往后躲了躲,“好在你滚了,要不然把这玩意儿传给坤坤……真恶心。”
她现在格外庆幸她家宝贝去他二堂哥家住了,要不然让他看到这么腌臜的一幕……
温睿像是没听见她的谩骂,不轻不重地说:“我是不是同性恋用不着你操心。我回来只是迁户口的。”
“二十万,一分钱都不能少。”柳曼琴怎么可能放弃这么一笔钱。
温睿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嘲笑,他讥讽:“变态给的钱不觉得恶心吗?”
柳曼琴看都不看他们俩,冷哼:“谁会嫌钱脏?”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这笔钱我一分都不准备掏。”
柳曼琴闻言转头看他,就看温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冷笑:“你脑子没问题吧?现在是你求我办事。”
“我无所谓,反正我和他又不能结婚,迁不迁户口都不碍事。如果你不介意你家户头下有个……变态的话我没意见。”温睿把“变态”二字咬得很重。
柳曼琴听得出来他在讽刺自己,她看着温睿的神情,听着他带刺的话有些恍惚,这人还真改变了,原来就像个鹅卵石,一点棱角都没有,如今变得尖锐,摸一下就能扎得人血肉模糊。
不过她才不会被唬住。
“既然迁不迁都无所谓,那干嘛还要把脸伸过来给我打?自讨没趣?”
“因为想到和您这样的母亲在一个户头下就觉得非常的不舒服。”温睿看着她,眼神儿平静,这句话是在陈述,不是赌气也不是想吵架,他确实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柳曼琴闻言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气得身子发颤,歇斯底里地叫道:“温睿!”
他用了敬语,可说的话却是这么刺耳,简直在狠狠抽她的脸。
霍启鸣在心里直“啧啧”,怪不得说性子温和的人生起气来可怖,说起话来真可谓字字扎心。
温睿反握住霍启鸣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柳女士,我不介意别人知道我是同性恋,但我想你应该会介意有一个变态儿子,对吗?”
柳女士?柳曼琴死死盯着他看,她咬牙切齿:“这还真是准备划清界限了?你不怕?你不怕外人的眼光!”
她不相信温睿能抵挡流言蜚语,这个懦弱的人只配做逃兵!和他的便宜爹一样只会夹着尾巴逃跑!亦如三年前。
他现在居然说不怕别人的目光?
“你觉得一个从小活在别人打骂嘲讽下的人还会在意吗?说难听点,我活我活的,管别人去死。”温睿说着露出了个温和的笑,“更何况我还有一个需要爱的人。”
他上辈子这辈子都不在乎别人看他的目光,他早就麻木了,懒得反抗,说直白点他不在乎。
除了牛皮糖一样的温国庆和眼前的这位女士能激怒他,能让他身心俱疲,其他人根本没法儿让他的情绪有波动。
柳曼琴找他要那么多钱,他答应了,上辈子的他太天真,他想堂堂正正地离开,正式和这个女人、和这个家做个了断,可他没料到自己的生命会戛然而止。
他真的累了,不想再在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里挣扎求生,所以重来一次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