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老太君到。”
“太傅府秦老爷到,秦夫人到。”
“吏部尚书秦大人到。”
一连几声通报,厅外众人也都纷纷转头看过去。
云瑶这才像是找回了主心骨,从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
凌君胤满目心疼,挽着她胳膊将她扶起来,小小的人在这种时候更加单薄,好似风一吹就能吹倒,双目红肿期盼的看向外面,直到那些人都变得清晰。
一片黑色,为首的正是戚氏,手中龙头拐杖杵在地上来势汹汹,多年不见依旧老当益壮不减当年,阔步跨入大厅,无视周围所有人,抬头,目光如炬盯着那大大的黑色奠字,与下方正对的棺木。
以为还有很多时间,以为她们总能再见,没想到再见,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云战。”怒喝响起。
云战袖子下的手握了握,低着头上前。
戚氏凝眸看去,面前的男人站得笔直与她对视,目光不闪可难掩愧疚。
“当年,你执意要娶岚儿入府,你向老身保证,一辈子只她一人,一辈子替她遮风挡雨,若有违此言,天打五雷轰。”戚氏嘴巴一开一合说的冷沉,一顿,又接着再次道:“老身说的可对?”
云战扯了扯嘴角:“对。”
“那么现在,老身不需要你遵守任何承诺,你只需要将岚儿还给老身,你没有办法做到对她好,不能做到保护好她,老身带她回府,老身自己的女儿,老身自己疼。”最后几个字变成了嘶吼,手里的龙头拐杖砸了出去。
云战皱眉一动不动,龙头拐杖狠狠砸在了云战身上。
“啊。”云瑶拽住凌君胤闭上眼睛,哭喊一声。
秦章和秦广快速上前,一边一人将戚氏阻拦下:“娘,你息怒,你打死他也没有办法挽回岚儿。”
“祖母。”秦章沉声道,幽深的眼痛惜看向云瑶的位置,“瑶儿还在呢,她没有了娘,只有爹了。”
“你…你居然让她就这般去了,你居然…居然让她就这么去了。”戚氏收回拐杖向后退了两步,目呲欲裂瞪向云战怒吼,抬手指向楚秀,“这么一个贱人,你居然能容忍她在侯爵府十年,你是真当老身的岚儿心里糊涂吗?我告诉你云战,你们云家恬不知耻做下的事情,休想瞒天过海,岚儿的死,你们云家要负全责。”
“天大的笑话。”
厅外,一声冷笑,李氏被人扶着匆匆而来,上了台阶站定,与戚氏四目相对,继而似笑非笑:“亲家这话说的未免太过偏颇,岚儿死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很伤心,找出凶手那是势在必得,可是,又跟我们云家有什么关系?这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难不成就因为一个楚秀,我们云家就活该替你女儿的死负责?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你少给老身在这里废话,你李氏心里想什么不要以为别人都不知道,这里是侯爵府,你云家老夫人在这里还想只手遮天?老身的女儿都死了,你还以为老身会让着你,怕你不成。”戚氏手中拐杖对着地面磕了一下,气势凌人。
李氏是发憷的,戚氏有多不好惹她是见识过的,也不想在这种场面与之纠缠。
一回头:“战儿,这件事还需要你跟你岳母大人说清楚,一码归一码。”说完又看向靠在凌君胤怀里的云瑶,皱了皱眉,“瑶儿,你这虽然与太子有婚约在身,可至少要懂得避嫌,更何况还是在你母亲灵堂之上,成何体统。”
凌君胤冷冽的抬头看过去,李氏接触到就哆嗦了一下。
云瑶嗤嗤冷笑,拽着凌君胤的胳膊将自己往对方怀里埋的更深:“祖母做尽了无良之事,却在这里跟瑶儿谈羞耻心?你也知道这里是娘亲的灵堂,想必,娘亲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
“放肆。”李氏呵斥。
戚氏同时喝道:“你喊什么?瑶儿说的有错吗?你做过什么难不成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呵,李氏,念在你一把年纪老身给你留一点脸面,不要以为岚儿死了你们就能为所欲为,这里是侯爵府,不是你们云府,你们应该分清楚一点。”
周围宾客也都已经傻了眼,从一开始看热闹的姿态到现在恨不得能躲就躲,以前就知道太傅府的老夫人很厉害,更是诰命在身,今日一见也真是开眼了,对比当年,英姿不减。
李氏一张脸青紫交加,咬牙切齿:“老身有什么需要你戚氏留体面的?老身这辈子对得起所有人,更是从不曾亏欠秦梦岚,若是你非要认为当年老身给战儿塞了姨娘是错,那老身也无话可说。”
双手一甩,言外之意也不过是说戚氏胡搅蛮缠,十年前的事情还要揪着不放,更何况,大户人家纳妾还不是太平常。
云战抬手:“娘,请您回院子吧。”
众人又是一惊,不是说,侯爵大人最是孝顺吗?可是今天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李氏脸色一白瞪向云战。
云战已经没有了往日对李氏的顺从恭敬,只有痛恨:“请您回中堂歇着吧,这里不需要您。”
“你…”李氏后退两步抬手指着云战,眼中充满不可思议。
楚秀突然痛哭,跪爬着往云战身边冲:“老爷要怪就怪奴婢吧,是奴婢…是奴婢对老爷心生爱慕,老夫人不过是可怜奴婢,更是看夫人当年身子不好才做了这个决定,说到底…说到底都是奴婢的错。”
到了这种时候,楚秀都不放过替自己脸上贴金的机会。
云瑶突然从凌君胤怀里挣脱,冲向楚秀抬手一巴掌:“当然是你的错,若不是你,娘亲又怎么会染病在身十年,若不是你,娘亲又怎么会郁郁寡欢,就是如今,娘亲中毒身亡,也一定是你的所作所为。”
楚秀惨叫一声摔倒出去,捂着脸目光闪过阴毒,抬头,只剩委屈。
哗然,周围人瞠目结舌看向突然爆发的云瑶。
云战趔趄后退一步唇瓣颤抖,好不容易发出声音:“你…你说什么?”
云瑶冷笑的看着楚秀,一字一顿:“不想承认?你是真以为本小姐拿你没有丝毫办法吗?或者,你真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
“你胡说。”歇斯底里,楚秀尖叫。
云筱雅跟着冲过来跪在地上,仰着头哭泣:“姐姐就算是心中有气有怨,那也不能让我的娘做了这个替死鬼呀,这十年来,我娘为奴为婢小心伺候着夫人,生怕有任何不周到,无怨无悔,就算只有一个奴婢的身份她也从来没敢大意过,夫人遭人谋害,那也是昨天夜里的事情,与我娘何干?姐姐怎么能血口喷人,难不成,你没有了娘还要让雅儿也失去这个娘?”
激愤的言辞,肝肠寸断的哭声,本来还揣测的一干人对着云瑶指指点点起来。
第45章 谁的阴谋4
侯爵府中的所有宾客都被暂时遣散。
灵堂上, 只剩下侯爵府一家,包括刚到的三王爷。
凌少恒弹了下衣摆进了灵堂, 点了香奉上回头, 看着云战:“虽然这件事本王确实不应该插手, 可毕竟人命关天,如今, 又牵扯到雅儿。”
云筱雅看向凌少恒,温润如玉的俊朗公子, 要说他比起慕容靖不知道出色了多少, 尊贵了多少,心里头隐隐出现了一丝动摇, 抿了抿嘴角半低下头。
凌少恒看着凌君胤:“大皇兄与本王想的应该是一样的吧?”
“本宫如何知道你在想什么?”凌君胤冷淡说道。
凌少恒嘴角笑容僵了下, 不过没有一直在意,回头看向云战:“侯爵随意。”
云瑶因为之前的举动,此时已经站不住了, 摇摇晃晃。
凌君胤皱眉将人圈住:“逞能什么, 坐着。”
第一次用如此强势的态度命令云瑶,也不管她是不是挣扎,反正挣扎也没什么用,将人带着到了一边的座位上让她坐下。
云战一双几乎要吃人的眼睛看向楚秀:“瑶儿说的可是真的?”
“不。”楚秀嘶吼,再次跪着向前, “老爷你要相信我, 如果我要害夫人, 那么这十年我又何必这么小心翼翼伺候她, 大小姐,天地良心,天地良心呐,是,我承认嫉妒过夫人,我也承认看着老爷那么爱她我心里难受委屈,可是…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死她,那是一条人命呀。”
云瑶听言就笑出了声,直到笑的声音越来越大,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眼泪也笑出了眼眶。
她没想过害死娘亲?上一世,娘亲不就是死在她手里的吗?虽然…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都不一样了,不然,她怎么也不会让娘亲就这么枉死。
“你住嘴。”云瑶怒吼。
楚秀怔了下,哭的更加肝肠寸断,但是并不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心里头翻江倒海,秦梦岚怎么会突然死了?难不成是雅儿?余光几不可见扫向一旁的云筱雅,对方所表现出来的除了虚伪,真没有一点心虚,显然,下毒的也不是云筱雅。
云瑶指着楚秀:“这些年,你都在娘亲药汤里放了□□,虽然不能一次致死却让她身体慢慢被掏空,成了后来那副样子,八斤当年是跟着一名赤脚医生学艺的,之后落入侯爵府做奴,她看的出来娘亲并不是因为自身问题导致的精力不足,我便…我便找机会让她给娘亲把了脉。”
同时,八斤噗通跪地,沉声道:“这件事奴婢能够证明,当日,小姐为了不让老爷担心,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才说夫人的病可以换一种药试试,而那段日子奴婢一直都在给夫人清理身体残毒,半个月时间才清理干净,老爷应该也有所发觉,那段时间夫人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
云战听着面前两人一前一后的陈述,又看了眼斜靠在椅子上无声痛哭的云瑶,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直响,手不断的发抖。
“老爷,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她们自然说什么都好,我知道,大小姐一直以来都对奴婢耿耿于怀,以至于连雅儿都受到了牵连,往日,她即使不待见我这个奴婢,也对雅儿还是很好的,可是如今,她连雅儿都已经容不下。”楚秀跪在地上哭诉。
云筱雅哭着道:“娘,别说了,娘。”扑向楚秀的地方抱住对方。
楚秀挣扎起半个身子:“老爷扪心自问,这十年来,我对夫人如何?对你如何?对小姐如何?我人微言轻,我以奴自称,我过得人不人鬼不鬼我都认了,毕竟…毕竟这是我自己选的,只要…只要老爷好好的,雅儿好好的,奴婢还有什么可求的。”
云瑶流着眼泪笑出声,对楚秀所言充满轻蔑鄙夷,慢慢转过头看着自己娘亲的棺木笑的更是…更是让人心酸。
云战心里很乱。
戚氏喝道:“你还要想什么?你难不成到现在还要相信这个贱奴?”
秦广见自己老娘又暴躁了,他不怕给侯爵府闹个天翻地覆,只怕伤了自己母亲的身子,上前扶住她:“娘,你别动这么大的火,你放心,岚儿死的不明不白,谁也不会让这件事就白白搪塞过去。”
沉声安抚,抬头,如锋的眼对向面前面如死灰的云战。
秦章的眼睛就没有从云瑶身上移开过,他现在只担心云瑶撑不下去。
云瑶转头看向云战,哭着道:“不告知于你,便是有所顾忌,顾忌她好歹给你生下了一个女儿,我便是说了也没有什么证据,毕竟,那么多年了,除了娘亲身上留下的残毒就再无其它,可我不告诉你不代表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那是你的枕边人,可是十年来你都不曾发觉有任何不对。”
这哭诉像是利器刺入云战心脏,实在太疼了,疼的身子发抖,看向云瑶眼中愧疚的恨不得杀了自己,抖着双手说不出话。
“这件事侯爵大人还是要调查的好。”凌少恒突然说道,皱眉,“事关重大,毕竟,云大小姐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娘亲中毒就是楚秀所为,对吧?”
云瑶直直看向凌少恒,哭肿的眼睛里也不少痛恨。
凌少恒接触到这目光一怔,她怎么会用这种眼光看自己,自己没说错什么吧?为何如此痛恨。
云瑶扯了扯嘴角:“自然是要查,我相信,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纸包不住火,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凌少恒面色有点不虞冷冷盯着她。
凌君胤不温不火斜昵过来:“别用你那种眼神盯着她看,免得本宫对你不客气。”一字一顿没什么明显情绪。
凌少恒却颤了下,看向凌君胤眼中不满一闪而过,最后只能愤愤不平的将视线移开。
云筱雅擦了擦眼泪:“姐姐如果非要将这个罪名扣在我娘亲头上,那雅儿只能与姐姐对抗到底。”
云瑶看着地上的人冷笑一声,移开视线都不屑与她废话:“八斤。”
“是。”八斤从地上起来直接向外走去。
没多长一会儿时间,八斤带着一个人进了大厅,踢了对方一脚对方跪倒在地,披头散发脸上带着伤痕。
云瑶从椅子上斜视过来:“你说说,将你昨天夜里告知给我的,说给他们听听。”
“小姐,奴婢冤枉,奴婢真的冤枉。”地上的人抬头哭喊。
青紫交加的脸乍一看没能认出来,从声音到是分辨出是莲心,这种形象确实也够惨,哭声中跪着往云瑶那边爬过去,半低着头眼里闪过阴毒。
“小姐不能因为奴婢与二小姐有过几次接触,便认定奴婢帮着她们残害小姐夫人,小姐,做人天地良心,奴婢虽然是个低贱的人,可也知道什么是良心,小姐怎么能够这么冤枉奴婢,让人对奴婢动用私刑。”
地上的莲心从头到尾都是悲愤,一双眼控诉看着云瑶哭喊。
云瑶猛然一下坐直了身子,一旁的八斤冲上去一脚踹在莲心身上:“你昨天晚上不是这么说的,更何况,你还有什么良心?你比那畜生都不如,你替二小姐给大小姐下药,引发她‘水痘’企图害她不能前去参加百花宴,如果不是奴婢以前在师傅那里接触过这类事情,你们岂不是轻而易举得逞。”
“你胡说。”莲心嘶吼,“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因为我对你说过不好听的话,可是,我们都是做奴婢的,你不能为了讨好小姐就要冤枉我,我虽然是奴婢,可我断然不会去伤害我伺候的主子,奴婢与二小姐亲近,也不过是二小姐对我有恩。”
“有恩?”云瑶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