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斤看了眼九妈失笑出声,九妈也是忍俊不禁笑眯了眼,她们家小姐也太不矜持了,两个人连忙跟进了内屋。
铜镜前,云瑶双手垂下直直看着镜中的自己,鲜艳似火的嫁衣勾勒她纤细高挑的身姿上,秀满凤凰纹的双劲交叉而下,一根玉带缠过腰间,两边分别垂下精致的玲珑结,领口处同样颜色的盘扣衬托她纤长脖颈,层层交叠的凤尾裙覆盖脚面,针脚密集,后背,正是云瑶刚刚看到的那只翱翔凤凰。
九妈上前整了整她身上的衣服,半低着头:“真是美极了。”
“小姐,太好看了。”八斤也直勾勾看着镜子赞叹。
云瑶失笑,可眼眶不由自主就红了,她再次穿上嫁衣已经物是人非。
嫁衣收起来了,云瑶收整妥当出了门:“衣服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很合适。”
“那就好。”落尘轻语,回头看了眼京坊的师傅:“有劳师傅了。”
“不敢。”
“既然师傅都来了,我正好也要再做几套衣服,省的九妈再多跑一趟。”云瑶突然说道。
海棠苑,气氛诡异的让人害怕,前两天,大理寺的人冲进这个院子挖出一具尸体,自此之后,这个地方大部分人都请辞不干了,云战也没有再给院子重新配备下人,如今,冷的像是那九月寒天。
房间里,云筱雅对着镜子坐着,手中捏着一把梳子替自己梳头,一下一下,嘴角弯起笑容阴森。
手上悠尔一顿:“呵呵呵,想让我死,想让我认输,不会的,不可能的,云瑶,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门外突然一阵响动,云筱雅哆嗦了下快速转身:“谁在外面?”
云战负手而立盯着面前那关闭的房门,听到怒吼眉头皱了皱,半晌的沉默才淡淡道:“是我。”
云筱雅两眼瞪大有点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往外冲,扯开房门看到院子挺拔而立的男人红了眼,噗通跪在了地上。
“爹爹。”嚎啕大哭。
云战背在身后的手还在颤抖,慢慢握成了拳头,虽然她的存在是证明楚秀欺骗自己的证据,可毕竟养了这么多年。
云战扯了扯嘴角:“慕容侯府今日前来改文定,将婚礼的日子提前到了及笄那一天,你可愿意?”
“爹…”云筱雅声音发颤,往前跪了几步,“爹,你说什么女儿都听,都由你来决定。”
云战呼吸微窒,直直看着跪在地上的云筱雅。
云筱雅哭求:“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爹爹都听不进去了,也不会相信,但是…但是我是真的希望爹爹能看着过去…过去雅儿让爹爹高兴的份上,饶了娘一次吧,她…她的身子骨都还不曾好就被送出了府,只怕路上会吃不消的,爹,你…你可怜可怜她吧。”
云战没有太大的反应,待她说完深吸口气平静道:“这件事已定,自然没有更改的余地,你最近一段时间也好好在这个院子修身养□□。”
云筱雅还想说什么,云战没有再给她机会,甩袖离开。
“你不要走,你站住,站住,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娘,云战,爹…”
嘶吼声在院子不断回荡,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再无其他。
一连好几天,侯爵府都是风平浪静,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温暖的午后,桃花被人搀扶着进了琉璃院,手中还提着东西:“你们小姐可在?”小声对着门外奴婢询问。
守门的奴婢赶忙扶了扶身:“夫人来了,小姐在屋子里练字呢。”
“我这也是闲的坐不住,就来看看她。”桃花撑着后腰慢慢向正屋的位置走去。
门帘被挑起来迎接来人,里面的八斤已经迎了上来:“夫人。”
“八斤,这是带给你们大小姐的,这个对去湿气很有效果。”桃花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来人。
八斤赶忙接上,在手里掂了掂抬头笑道:“有劳夫人还这么挂念着我们家小姐,里面请,别站着。”
桃花被人扶着上前,下人已经端茶送了上来,一转头,看向桌后始终没有抬头的人桃花抿唇轻笑。
又过了半盏茶,云瑶吐出一口浊气抬了头,额头都有些密汗出现,看着纸上满篇梅花小纂点了点头,放下毛笔拿起来吹了吹说道:“你最近似乎有点太清闲了,不是说在给孩子做衣服吗?怎么样了?”
抬头,看向椅子上的桃花满面笑容。
桃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轻抚:“嗯,毕竟还小,所以我并没有做得太多,一些小肚兜和小鞋子,包括能够贴身穿的亵衣亵裤,我这手艺都退步了很多,不然,也用不了这么多天。”
“八斤。”云瑶将手中东西放下喊了一声。
八斤上前:“小姐。”
“一会儿去库房拿两匹锦缎给夫人带回去。”云瑶轻声吩咐。
桃花赶忙阻止:“哪里能拿着大小姐的东西回去,我这来一趟带回去一些,下一次我都不好意思来了。”
“我也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弟弟的。”云瑶歪头笑看着她肚皮说道。“刚生下来的孩子皮肤很嫩,用锦缎是最好的选择,你这几天身子不方便就让下人帮衬着,别什么都自己来弄,身子要紧。”
“谢谢大小姐。”桃花胖了些的脸上都是感激。
云瑶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谢不谢。”
门口的小文挑着帘子进来了,脸色并不是很好,扶了扶身:“小姐,三王府来人传话了。”
云瑶快速抬头皱起了眉,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么一句通传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怎么了?”
椅子上的桃花也是一脸好奇的看向小文,又看了看桌后的云瑶。
云瑶带着人冲出了侯爵府,上了马车喝道:“速度快点。”
“是,大小姐。”
马车从门口冲了出去,速度真的很快,转眼出了巷口往正街的位置加快行驶,目的地,三王府。
此时,三王府大门敞开,几名太医提着药箱神色匆匆往里面赶
府中也是乱的人仰马翻,刚进入前厅范围就听到凌少恒怒不可遏的叫喊:“你们都是一群饭桶吗?本王告诉你们,若是今天侧妃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让你们所有人去给她陪葬。”
伴随着怒吼声,太医鱼贯而入,最前方的是年纪比较大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苍老。
抬手见礼,沉声说道:“王爷息怒,现在需要先看看侧妃的状态老臣才好对症下药。”
“苍老。”凌少恒面庞发白,见来人松了口气。
苍老继续道:“王爷稍安勿躁。”
“状态不是很好,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孩子都还不曾出来,产婆也说了是难产,雨双刚才就已经晕了过去还在大出血。”凌少恒带着人一边往后堂赶一边沉声交代状况。
从凌少恒的表现来看,这紧张和担忧不是作假,他是真的很在意。
苍老拱了拱手:“老臣斗胆,进屋查看。”
凌少恒脚步顿了下有些犹豫,斜昵向一旁的苍老最终咬了咬牙点头,再次加快脚下速度。
鼻间都是血腥气,冲天笼罩,房间中,几名产婆围绕在拔床前愁眉不展,中间的人满手是血的转头往外喊:“太医有没有来了?”
“来了来了。”门口冲进来一名丫头回应道,跟着掀起帘子,后面进入两位太医。
苍老一边走一边挽袖子,床前产婆傻了眼,急忙喊道:“喂喂喂,你怎么就进来了?门口守着就行。”
苍老抬头冷冷瞪了她一眼,成功让产婆闭上了嘴,直奔床前查看昏死过去的人,伸手翻起她眼皮,又摸了摸她侧脖子最终落在她手腕上,眉头紧缩呼吸缓慢,半晌过后沉声道:“立刻让人用人参熬汤,加催产药,最好浓一些。”
几个产婆半天没反应过来,苍老回头吼了一声:“快去。”
“哦哦。”产婆被吓得哆嗦下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跑。
侯爵府的马车在三王府停下,云瑶从车上跳下来就往里面冲,守门的侍卫将她拦下:“什么人?”
“侯爵府大小姐。”云瑶冷冷甩开对方的胳膊,阔步而入。
三王府乌云笼罩,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大厅也站满了人。
“瑶儿。”一声呼唤。
云瑶抬头,看到陆氏从外面迎了进来,通红眼眶跟着也红了眼,从椅子上起身迎了上去:“舅母。”
“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陆氏握住她的手一直在颤抖,哽咽询问。
云瑶看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笑了笑点头:“是,雨双姐姐吉人天相,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怎么会有事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章与秦广两人站在大厅外侧,与凌少恒交谈,秦章余光落在云瑶身上怎么都舍不得移开。
另一人阔步而来,逆着光,双手交叉在袖子底下,转瞬已经上了台阶。
“大皇兄。”凌少恒没想到这个人会来,惊呼一声。
凌君胤没有理他直接往大厅里面去,清冷的说道:“让容华去看看。”
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容华,凌少恒立马顾不上凌君胤为什么会来,赶紧跟上来:“容先生。”
云瑶看着到了他跟前的凌君胤才反应过来,她因为太着急把容华都忘了,深吸口气绕过凌君胤:“容华,雨双姐姐不能有事。”
容华看着面前一开口就红了眼睛的丫头,一贯冷傲坚韧的人,好似只有在她娘亲灵堂的时候见过她这般无助。
“好。”
“不会有事。”凌君胤从身边握住她的手。
陆氏又跟容华说了几句哀求的话,容华没时间应付这些人,看向凌少恒:“带路。”
“这边,这边。”凌少恒急切替他指引,两个人很快出了大厅侧门。
转眼,天已经黑了,可是产房都还没有能传来消息,当容华出现在大厅,已经是后半夜了。
“姐姐怎么样?”云瑶第一时间冲上来。
容华扯了扯嘴角,看向云瑶突然有点不忍心开口。
陆氏就在云瑶身边,见他这种反应抬手捂住嘴巴,眼泪决堤忘了反应,脚下趔趄着后退。
“娘。”秦章赶忙上前将人扶住。
云瑶笑了笑:“容华,姐姐没事了,对吧?”伸手拽住容华的袖子,声音都变得很轻很小。
容华摇了摇头,半晌沙哑着嗓子:“抱歉,太迟了。”
“什么…什么太迟了?你…不过是生孩子而已,哪有什么迟不迟,容…容华你…你不要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云瑶死死拽着容华的袖子自欺欺人,即使一直都在笑眼泪早就让她模糊了视线。
容华狠心:“她身子透支太厉害,又有中毒迹象,孩子保住了却过于体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我已经,尽力了。”
“不可能。”云瑶突然嘶吼,抓住他衣服的手骨节已经泛白。
“乖,冷静点。”凌君胤将人圈到怀里安抚。
一声凄厉啼哭:“老天爷呐。”陆氏两眼一翻晕倒在秦章怀里。
秦章忍着妹妹离世的悲痛:“我先送娘回府,一会儿再过来。”
“你确认是中毒?”凌君胤抓住拉扯容华的云瑶冷声询问。
容华面色很难看,抬头:“是。”说完像是有什么犹豫,转头看了看侧门的位置又回头,“是醉春。”
“什么?”云瑶突然僵住了,瞪圆了眼睛沙哑喃喃道,接着疯了一样挣扎,对着凌君胤又扯又打,“你听到了没,听到了没,你还敢说当年的事情与他无关,你还敢说吗,你敢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