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吓得游戏机都掉了,她立刻回神,慢慢睁开眼睛,面上一片淡定:“怎么了?”
“殿下……殿下被宗人府的人带走了,如今正在天牢受审。”太监说得战战兢兢:“护国公如今犯了事儿,陛下怀疑殿下与此有关,如今殿下已经在天牢里呆着了,外面现在来了许多人,将太子府围了,禁止我等进出。”
“明白了。”叶尘点点头,闭上眼睛。
秦昭有这样一劫是必然的,但叶尘也不是十分担心。之前她本来是想着,要帮着他母族逃过这一劫。然而当她真的去搞清楚秦昭母族为何而死,叶尘只有一个感觉——
死有余辜。
她不想这样做任务,任务是任务,但基本良知还在,这样颠倒黑白的事,她不愿做。
而太子与护国公并没有关系,之前的烂账,她也清理干净了,按照原文的世界线,秦昭在宗人府审问完后,就会回来。
他是太子,没有被废之前,谁都不敢给他上刑,这一点上,叶尘倒不是非常担心。
如今唯一需要担心的,也不过就是去皇陵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怎么样才能让秦昭始终保持着如今的善良,而不会黑化成为一代暴君。
然而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时候想起任务目标来,叶尘居然觉得有些荒谬,她根本不能想象,秦昭到底要怎么去变成一个暴君。
叶尘在太子府里等着,依靠着三八给她传递一下外面的消息。
等了大概七日,都不见消息传来,叶尘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那日下午,她正昏昏欲睡,三八突然叫起来:“卧槽,不好了,秦昭被带到宫里去了!”
“怎么了?!”叶尘立刻清醒过来,三八忙道:“秦昭一直没有认过罪,宗人府的人不敢碰他,皇帝说他亲自来审。”
反派从来没什么父母缘,更何况这是身在帝王家?
对于一个心心念念着让秦昭让位给秦燕青的父亲,叶尘没有抱任何期望,她想了想,立刻道:“不行,我得进宫去看看他。”
虽然她也不知道进宫做什么,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始终想着,她必须进宫去看秦昭。
这样想了,她立刻写了信给她的父亲孟阁老。
孟阁老三朝元老,对孟卿卿十分宠爱,如今秦昭身陷险地,叶尘不敢让孟阁老为秦昭说话,但她知道他们家有一道御赐金牌,用这道金牌,她可以畅通无阻进宫去见到皇帝。
她用积分兑换了一只单独对外面守兵隐形的信鸽,将自己的信送了出去。她不知道孟阁老会不会将金牌给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着。
走了许久后,外面突然闹了起来,叶尘提着裙子出去,便看见太子府外,孟阁老一脸焦急站在外面,见叶尘来了,孟阁老猛地拿出金牌来,怒道:“你们都给我让开!”
士兵们看着金牌,愣了愣后,反映过来那是什么,立刻跪倒在地,仿若见到皇帝亲临。叶尘跑到孟阁老面前,孟阁老将令牌交给她,担忧道:“我陪你……”
“不用了,”叶尘摇头道:“此去怕是凶多吉少,父亲,女儿已经连累您太多了,今日之后,父亲在朝中要谨慎小心……”
“这我晓得,”孟阁老皱着眉头:“我只怕你日后……”
“女儿没事。”叶尘满脸坚定,握着令牌道:“父亲,我先去了。”
说完,叶尘便上了旁边的马车,让人赶紧往宫里去。
而这个时候,秦昭已经进了宫里。
他站在御书房中,此刻房中只留下他和皇帝二人,他面色平静,皇帝盯了他一会儿后,慢慢道:“朕从来最恨你这窝囊样。”
秦昭没说话,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皇帝冷笑出声来:“你小时候,朕还是有几分喜欢你的。可如今你却长成了这幅样子,天天喊着什么修生养息,拦着朕宏图大业!一想到要将皇位给你这样的人,朕就糟心!”
“父皇不喜儿臣,儿臣知晓。”
秦昭面色平淡:“可没做过的事,儿臣不能认。”
“你还撒谎!”皇帝将手中笔洗砸了过去,怒道:“你舅舅和你娘什么性子我不知道?你敢说这些事儿你一点都不知道?!”
“儿臣,不知道。”
秦昭一字一句,答得坚定。
这些事他早就洗干净了,原来的秦昭本身也沾染不多,他来之后更是处理得一干二净,任凭皇帝怎么查,只要他不认,绝不可能有岔子。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皇帝冷笑出声,直接道:“拖出去打!”
“父皇!”秦昭豁然抬头:“我也是你儿子!”
“朕没有你这个儿子!”皇帝猛地回头,指着秦昭道:“朕没有你这样虚伪懦弱的儿子!朕的儿子该同燕青一样,胸襟广阔心怀天下,可你看看你自己!你何曾比得上燕青半分!”
秦昭没说话,他静静注视着皇帝。
侍卫涌上来,将他拖了出去,他没有挣扎,被压在长凳上时,他仍旧只有那一句:“我没错,我不认。”
“打!”
皇帝被他那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慌,转过头去,背对着他。
长棍落到肉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秦昭捏着拳头,一声不吭。
其实666已经给他开了痛觉屏蔽系统,然而仍旧有10%的疼痛传递过来。
一开始还是有些疼的,后来就开始很疼了。
等雨水淅淅沥沥下来,落在他身上,那冰冷刺激着他,让他觉得更疼了些。
他神志开始有些恍惚,旁边有人反复询问他什么,他咬紧了口风,反复回答。
“孤无罪!”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很短的瞬间,又仿佛一生这么漫长,恍惚间,他听到有熟悉的声音闯进来。
“殿下!”
他朦胧睁眼,看见大雨里朝他跑来的女子。
那女人提着长裙,满眼惊慌,那神色没有丝毫做作,满是担心。
雨水撒满天地,夜色昏暗,那女子水蓝宫装被雨水打湿,成为天地唯一的亮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她来了,脑海里全是温暖的画面,竟然是忍不住笑了。
而叶尘看着那人被压在长凳上,鲜血顺着衣衫留下来,俊秀的脸抬起来,朝她那么又呆又傻的一笑,她内心仿佛是被重锤砸下,疼得无法呼吸。
她着急跑到秦昭面前,一把推开行刑的人,护在秦昭身侧,焦急道:“别打了……不要打了!”
“太子妃娘娘,”宫人有些无奈:“您还是和陛下去说比较好。您若再拦着,奴才便要动粗了。”
“陛下!”叶尘扬声开口:“陛下今日是想将殿下活活打死在这吗?!”
御书房里没有声音,叶尘护在秦昭身前,提着声音:“儿媳知道,陛下今日误会殿下,心中难免愤怒,可是殿下是怎样一个人,陛下不知道吗?”
“殿下由陛下一手带大,殿下常同儿媳回忆,当年陛下幼年陪伴殿下的时光。”
“打!”
御书房里男人提高声音:“将太子妃拉开,否则一起打!”
侍卫们来拉叶尘,叶尘整个人护在秦昭身上,死活不给他们拉开。
叶尘有着好几个世界的弟子,哪怕孟卿卿的身体没有基本功,可叶尘却也能靠着技巧阻拦者他们。
好几个壮汉来拉她,都没能将她拉开,秦昭意识有些不清了,他就听着孟卿卿的声音,听见周边闹哄哄的,他艰难睁开眼,看见孟卿卿护在他上方。
他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太清楚,只能是拼命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沙哑道:“回家等我,乖。”
叶尘听了这话,心里整个抽起来。她护在他上方,抿紧了唇。
旁边人拉不开她,只能提了板子,连着她一起打。叶尘动也不动,护在秦昭上方,咬牙受着。
她被打着,犹自不肯松口,一一数着秦昭这些年的生涯。
他赈灾,他建学堂,他设立善堂帮着那些看不起病的百姓,他将大笔钱财捐给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
她清楚记得他做过所有的善事,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他没有那么多心机手腕,他也没什么逐鹿天下的野心。
他就是一个特别普通的好人,一点一滴,尽己所能,就想帮助更多一点人。
他不喜欢战争,为此顶撞皇帝多次,希望修生养息,于是惹得皇帝不喜。
可其实作为太子,作为皇帝的嫡长子,他也曾经备受喜爱。
叶尘的话回荡在空荡的广场上,每个人听着,落下的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轻了。
秦昭几乎已经是昏死过去,叶尘握着他的手,同他十指交缠。
不一会儿,叶尘和秦昭两个人伤痕累累,侍卫们再打不下去了,大太监见了这场景,忍不住上前去,同皇帝道:“陛下……再打……人怕是不行了……”
皇帝没说话,许久后,他开口,声音竟然有些沙哑:“太子忠孝仁义,便替朕去看一看列祖列宗,去皇陵守着吧。”
听了这话,所有人松了口气,然而大家却也明白,皇帝这一次对太子,是狠了心了。
没有人敢去沾染秦昭,哪怕得到了赦令,也没有任何人敢去扶一下这对夫妻。
叶尘隐约间听见皇帝的话,她艰难起身,跪在地上,恭敬道:“谢陛下。”
说完,她颤抖着起身,来到秦昭边上,含着眼泪,沙哑道:“殿下,我们可以回家了。”
秦昭没说话,他挣扎着睁开眼,就看见那女子含着泪的眼睛。
他张了张口,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天地茫茫,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个人,是唯一的色彩,如此明晰。
所以他说了他唯一知道的,能说的话语。
他叫她,卿卿。
叶尘眼泪落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去扶秦昭。
秦昭被她扶起来,他意识完全是迷蒙的,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可她仍旧挺直了腰背,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每一步都是格外的难。
如果是叶尘一个人走,或许她已经走不下去了。可是此刻扛着秦昭,她却就觉得,自己不能摔下去。
自己摔下去了,秦昭怎么办?
这份力量支撑着她,这个平日如弱柳一般的姑娘,扛着那么大个男人,却仍旧一步一步往外走了出去。
秦燕青匆匆赶来,他听说秦昭被皇帝叫去,就知道不好。
他虽然浪荡,内心却还是极其尊敬这位长兄的。他太清楚知道这位长兄和父亲的矛盾在哪里,他佩服他,尊敬他,如今听闻秦昭有难,所有人都避开,他却还是匆匆赶了过来。
然而来后他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广场之上,那个曾经追逐过他、被他厌恶过的姑娘,扶着几乎是昏迷的秦昭,带着满身鲜血,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她的衣服不像平日那样华丽规整,面上的胭脂水粉也早已被雨水冲刷开去,发饰早就乱了,看上去应该算的上狼狈。
可这一分钟,他瞧着那个人,却觉得这人仿佛一朵艳丽的蔷薇,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