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打算今天见了谢瑛就送花,表白,求个准话的。想不到一见人就怂了,这么久了连花都还没送出去。
不仅怂,还拿条蛇还能把人家的手臂打伤了,这样表白还有机会吗?
崔燮深深吸了口气,决定趁他这时还拿着谢瑛的手臂,强行表白一波,却不想谢瑛比他还痛快,按着他的手说:“我带你出来,是有正事要与你说,打猎不过拿来遮眼,不打也罢。你也别看那胳膊了。”
嗯,不看了,说正事。
“我也正好有事要说。”崔燮直起身来,从后袋里拿出那束月季,举到面前递给谢瑛。
谢瑛却不想他能拣这么个没处插没处放的时候把花递过来,怔了怔才接过来,拨开花束看了看,问道:“你特地带这捧花来给我,难道藏着什么秘密?”
花里没有,但是人有。
崔燮趁他看花时悄悄把腰绷直了,尽力平视他的眼睛:“别的东西都是家里卖的货,给是叫人挑了好的来送你,也只能算是平常的礼物,只有这些是我想着要送给你,一枝枝剪下来的。”
崔燮身子微微前倾,抬手抚摸花束,手指在花瓣间轻轻拨弄,在离着自己最近的那朵花上轻轻亲了一口,抬眼盯着谢瑛:“我送的这份心意,谢兄可愿接受吗?”
他半张脸叫月季遮着,面颊映得微红,眼睛却越发黑白分明,光彩流丽,目光直欲刺入人心里。
谢瑛几乎忍不住要碰碰他,指尖快要沾到他唇边那片花瓣时却又用力攥住拳头,避开他的目光,看着花说:“我今日叫你来,也正为此事。你七夕那天说的,我回来细想了几日,自己也有个想法,可有几个问题不问准了你总不安心。”
崔燮当即发誓:“此心日月可表——”
谢瑛拿花束堵住他的嘴,认真地问道:“我那天就想问你,你究竟为何忽然对我生出这般念头来?是因为我当初替你延请医师,还是后来替你请旌表?你可知道,这些事于我只是顺手为之,便即我不做,也自会有别人做。譬如大兴县蒋县令——”
不是那回事。
现在他有亲人、有朋友、有师长、有赏识他的官员……可在他刚穿到这个世界,一无所有的时候,只有谢瑛帮了他。
若不是帮着锦衣卫办差,他也没机会免费住进通州客栈,得到京里名医用心治疗。不是因为他在那个案子里略有作用,傅知州和刘师爷也不会知道有他这么个小角色,更不会搜罗那些科考实用的书给他。
到了迁安之后也是如些。看似是靠他自己努力工作、学习拼出来的事业和小三元,可他心里十分清楚,谢瑛给他请的那张御笔牌匾才是他在乡下安身立命的之本。
若不是有高公公和锦衣卫下县颁旨,还特地叫他过去露了脸,戚县令那么个清高的人会提点他一个五品郎中之子?王公子这个三品指挥使的儿子,会情愿放下身段儿和他一个童生都不是的人结交?
若无这张圣旨撑着,致荣书坊赚了那么多钱,崔榷夫妇能不找他要?
崔燮心里清楚的很,当初若没遇上谢瑛,没有他这么不计回报的帮助,他求学之路绝不可能这么顺利。或许在谢瑛看来,这只是举手之劳,可在他来说却是绝大的恩情。
可是他对谢瑛的好感并不是从感恩里生出来的,而是最原始、最本质的……
知好色而慕少艾。
因为他长得好,脾气好,又温柔又体贴,除了性别哪儿都符合他梦中情人的要求。而性别问题……自从他承认自己也不什么宇宙直男之后,也不是个问题了。
如果换了别人帮他,他也会尽力回报,可绝不会半夜做梦都梦到那个人,更不会这么痛快地承认自己弯了,还跑去跟人表白。
他不是不懂得感情和爱的高中生,他是……拥有2t硬盘,也曾半夜跟同寝的哥儿几个阅尽千帆的成年人。
他猛地握住谢瑛那只手,低声说:“别人帮我我当然也会谢他,倾家荡产的谢也行。可是能叫我寤寐思服的,却唯有你一个。你若实在不喜欢,我以后不说这话了,但是你要我灭去这点关雎之思,我也做不到。”
他手心里微微出汗,谢瑛的手却是干燥的,显见没有他这么紧张。在这种表白不成功就要连朋友都做不了的紧要关头,他还能注意到这点细节,甚至有点担心谢瑛会不会嫌他手湿。
幸好谢瑛并不在意这点小问题。
他任由崔燮抓着自己,低声问道:“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知道我们锦衣卫在清流中是个什么名声?你若说是感恩我当初救过你,愿意和我家有往来也就罢了,那是你知恩图报。可你若是闹出和锦衣卫有私情的传闻,这些年积攒的好名声可就都要付诸流水,清流中再无你立身之处……”
“你若真有喜欢南风,到哪里找不到解意的人?寻常人好这个,包戏子、养小厮都能解决,你那个小厮……原先叫捧砚的那个,不也挺标致机灵么?”
崔燮叫他说的生生打了个寒战。
跟捧砚?那不跟搞自己大学的室友一样吗?他们那是纯亲友,没别的意思!
他催着小马往前贴了贴,用力扒开谢瑛的手指,将自己的五指插进他指缝里,掌心相贴,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平生也见过不少人,无论男女,从未动过这般念头。谢兄若果真对我无意,我也就死心不提了,可是你那天分明已是有了答应的意思……”
七夕临走时还握了握他的手呢,怎么一转眼又要分手?是不是有人背后说他的坏话,劝谢瑛跟他断了?
他的手指尖握到发白,恨不能两个人的手就这么长到一起,表白失败了也别分开。
谢瑛低头看着他的手,脸色平静,呼吸轻缓到几乎听不清,低声问道:“我还有一事要问……你可曾尝过男女之情么?知不知道‘南风’究竟是什么?”
“我虽没试过,但是……”我理论经验丰富啊!给你画新曳撒设计图时差点看了好几部“金瓶”两字打头的片子呢!
谢瑛忽然身子一低,长臂托着他的腋下往自己马上一带,叫他对面坐在自己鞍前,重重地吻住了那双微微干燥嘴唇。
月季花束被扔进小马鞍后的布带里,晃悠了几下,艰韧地躺住了。谢瑛一手紧紧按着崔燮的后脑,另一只手伸进他衣摆下,握住了他微微颤抖的腰腹。
直到跨下那匹马自己跑了起来,他才直起腰身,抹掉崔燮的唇上的水光,哑声说:“这才是世人说的‘南风’,不是写首诗、送个点心茶水就算的。咱们俩若真在一起,我要做的自有比这个还过份的。现在你要走还来得及,若是不走……”
他并没看崔燮的脸,只能感觉到手底下的腰身抖得厉害,像是吓着了的样子。
他勒停马,自己先跳了下去,等着崔燮自己下马或是骑着马离开。却不想他的马原地晃了晃,一双修长而坚韧,并不像普通书生那么绵软无力的手就搭到了他肩上,还在他额前重重按了一下,强迫他抬头。
谢瑛微微抬头,就见崔燮仿佛带着笑意,又似乎是紧张到扭曲的脸从上面压下来,噘起的双唇重重地压到了他嘴上。
第114章
这一下砸了个结结实实。
牙疼。
嘴唇里也是一阵火烧火燎的, 不知是否磕破了哪里。
但是双唇胶着在一起的美好滋味更叫人贪恋, 谁也顾不上先检查一下伤口,就以这么别扭的姿势僵持在了空中。
两人相识那么久, 谢瑛还从没见过崔燮那么狰狞的神情。可是那张脸扭成这样居然也不难看, 撅起的嘴唇撞下来时, 他心里竟觉着这样子挺俊秀——不逊于在通州第一眼看见时那副淡看生死的神情。
渐渐的,按在他肩上的双手微微颤动, 用力的位置也有些变化, 叫他托在手里的胸肋也渐渐压下来……谢瑛目光一转,发现那匹不晓事的马自己迈开腿要往外走, 崔燮坐在马上, 上身还要抻过来亲他, 身子自然越压越低。
他抓着崔燮腋下,结束了这个有些折磨人的吻,低低地说:“下来,我接着你。”
崔燮毫不犹豫地把脚从蹬里抽出来, 双手按着他的肩膀, 用力一转, 从马上扑到了他身上。
谢瑛腰间稳稳的,双臂微提,本想叫崔燮站住了的,可是当崔燮跳下来时,却将双膝微微一屈,朝后倒了下去, 两人一起倒进了松软的草窠里。
柔软的身体落到怀里,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他修长的腿、细韧的腰身,紧紧贴在他胸腹前,体温仿佛能透过不算太薄的秋衫,烧进人骨子里。
谢瑛额头微微冒汗,闭上眼躺了一会儿。
崔燮是压在他身上的,这一下子压实了,怕砸伤了他,连忙要爬起来。他却按住崔燮的肩膀,一手摩挲着他的脸颊,缓缓说:“别动,先这么歇一会儿,等回去了,就不能这么碰你了。”
是啊,他们俩一个公务员,一个国家供养的预备公务员,毕竟不能公然搅基。
崔燮刚刚表白被接受的喜悦里也掺了一丝丝忧郁,但趴在谢瑛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栀子香,想到这个人以后就是他的,能长长久久地来往下去,精神又是一振,
至少现在两人都挑明了心意。以后说不定哪天崔父不在了,他也就不必再隐藏自己的性向,哪怕当不好官,辞职回家当个乡贤不就行了?那时候若是谢瑛也能退休养老,他们俩回乡比邻而居,想在家泡着就在家泡着,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又有谁能说什么?
再者说,就成化、正德年间大家这个名声,搞基也不算什么大事。
跟锦衣卫搞对象,这污点能及得上给皇上写小黄文,给首辅进洗鸟药?洗屌相公万安还安安稳稳地当着首辅呢,刘棉花刘吉过两年也能混一任首辅,名声能有多大用处?何况他也不是真正注重清誉的明朝清流,死后还管史书上留的什么名声?
反正他前世活着时,没听说过明朝有个跟他同名同姓的著名基佬!
崔燮想得透透的,低头在谢瑛眉间亲了一口,轻松地说:“咱们小心点儿,别叫别人看见就是了。其实就算让人知道了也不打紧,到乡试这一步都是封卷考的,卷纸也有专人抄录,考官取的是文字,又不是人。只要我文章好,考官自然会取中,名声也没那么要紧的。”
胡说。
哪个文人不想清清白白,名留青史的?
为了安他的心,竟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谢瑛心口微微发涩,却又忍不住为了他这样坚定的态度高兴,右手撑地,要坐起来跟他说话。
只是崔燮之前为了趴得方便,是跨在他腰上的。他这么一起,带得崔燮先坐起来,他方才努力掩饰住隆起便贴在崔燮身后,还蹭了一下。
谢瑛倒吸了口凉气,方才想说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崔燮脑中也有一瞬间的空白,仿佛看到了那张硬盘在他眼前打开,无数个文件在文件夹里跳来跳去。
他下意识想往后摸摸,却被谢瑛一下子抓住了手臂,按着他重新倒回自己怀里,哑声说:“别动,别碰……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我、那个,我懂得……”虽然来得快了点,但也不是太意外,并不像他自己做梦时猛地梦见个男人那么有冲击性。
谢瑛抓着他的手,翻身把他按在地上,眼神亮得像要吃人,却是慢慢地自己站了起来,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成,你年纪还小,本元未固,这事等闲不好做的。人都说‘一滴精十滴血’,这时候贪一时之乐,亏损了身子,年纪大了病就要来缠你了。何况你一个读书人,当以学业为重,不能乱了心思。哪天你从国学肄业,才能说得上这些……”
谢兄这医学理论是哪儿学来的?还得等国学肄业,不读书了才能恋爱?
要是他运气好,后年考中举业,大后年再中了进士,那也得等三年。要是运气不好,乡、会两试有任意一个没考中的……
那就正好凑个六年肄业了。
谢兄这是打算贯彻落实计划生育基本国策,跟他搞晚婚晚育啊!
他从心理上讲已经二十四的人了,要真等个六年就三十了,那岂不成了大龄未婚青年?这样的青年是要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的!
而且谢千户也是二十锒铛岁的人了,等到六年之后就真真切切的奔三了!
崔燮觉得他这计划简直反人类,愤然坐起来,盘着腿儿说:“这也太久了。别人家到三十都能抱孙子了,咱们才刚……谢兄你向谁学的养生,这养得也太过份了。再说我念书也没那么紧张,每个月不都有两天休假,还有过年时的大休……”
谢瑛半蹲下来给他戴好了帽子,笑道:“我是习武的人,自然比你们读书人更重养生固本。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我教你的剑法好生练了没有?待会儿回家使给我瞧瞧,你这样的身体,每天能练上一个、半个时辰的剑法,也自没有那么多杂念了。”
……
崔燮默默看着他的衣摆。谢瑛查觉到他的目光,摇了摇头:“方才在马上亲亲你,就受不住的身儿也颤了,气也短了,这倒又胆子大起来,敢撩拨我了?”
刚才……
刚才他都要坐到马脖子上了,底下又没有马蹬,腰腿再不用力就掉下去了!这么用力扳着身子,能不颤吗?他的腰力就算好的,换别人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呢!
崔燮抬眼看着谢瑛,不服气地说:“那是我坐的不舒服,不然咱们再试试,看这回是谁先颤?”
他抬手揽住谢瑛的脖子,把他的头往下按了按,仰面欲亲。谢瑛轻轻一笑,搁在他帽子上的的手滑下来,拇指探进他唇间搅动了几下,忽然俯身吻住他。
这一下却不像之前那样浅尝辙止,而是狂烈的、掠夺似的,几乎要把崔燮肺里的空气都要榨干净。
崔燮最初还想和他战一战,想叫他体会体会自己的技术,后来就有些晕乎乎的不知今何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给天朝同胞丢人了。
身怀2t硬盘的现代人,居然没搞过一个讲究养生的古代人。
从那种飘忽的感觉中彻底回过神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马上了。谢瑛坐在后头,让他倚在自己胸前,还朝他悠哉一笑:“现在可知道你的身子承受不住了?你现在虽是少年情热,也得爱惜身子,这种事总要等你大几岁再说。”
崔燮默默低头,轻咳了一声:“要不先回家练练剑吧。”
练到他也有这样的个头儿、这样的身材、这样的力气……再凭他的技术,他就不信还征服不了谢瑛!
“等等再说。”谢瑛把缰绳交给他,从身后摸出弓箭,朝四外瞄了瞄:“总得带些猎物才好回去。不然我平常出来一趟总能打着不少野味,带你出来这半天却空着手回去,叫下人怎么看呢。”
他口中散漫说着,箭头却已瞄向林间一处微微动摇的草丛,疾疾发箭,转眼便听到那边响起沉重的坠地声。
崔燮从前都极少进动物园看活着的动物,这回却是看了不少死的,果然长了见识。
这时代也不讲究野生动物保护,林子里的动物通名野味,打了就是为了吃的。才一上午他们就打了十来只野味:大多是野兔、貉子、豹猫一类的小东西,还有些野鸭、斑鸠、野鸡,大些的只打了一头狍子——毕竟只有他们两人出来,崔燮那匹马也小,猎物太多也不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