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默也从别处洗漱过,带着一身水汽入内,在旁看了一会儿,不声不响上前,接过宫女手中的布巾。宫女们十分识趣的退下。
褚清辉原本若无其事的梗着脖子,盯住铜镜,过了一会儿,欲盖弥彰瞄瞄他,再过一会儿,又瞄瞄他。
等她第三次将滴溜溜的眼珠子看过去的时候,恰好便和闫默狭长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呀——”她轻呼一声,立刻垂下脑袋。自觉按捺了很久,认为他应该已经移开眼,便又抬起眼角,偷偷从铜镜里看他,结果,又被逮了个正着。
闫默屈膝蹲下,与她对视,“看什么?”
看你是不是又要欺负我,褚清辉心说,嘴里却道:“又没看你。”
“是小狗在看我。”闫默道,话里竟藏着一点笑意。
褚清辉立刻瞪他,“你才是小狗,你还咬人,我又不咬人。”
闫默挠挠她的下巴,“你是咬不动。”
褚清辉被他戳中痛处,鼓着脸颊不说话。
闫默又问:“为什么躲我?”
“谁、谁躲你?我可不是胆小鬼。”褚清辉眼神游移。
闫默只是沉默看她。
她便败下阵来,捏着指头,好半响才道:“谁叫一见面,你就要咬我。”
“不喜欢?”
褚清辉没了声响,真要说不喜欢,也不对,她喜欢两人的亲近。可是独处的时候,先生看她的眼神叫她心慌,总觉得下一瞬就会被他吞了似的,而且、而且……
“……我还不舒服呢,你不能又欺负我。”
“给你揉揉。”闫默道。
“只是揉揉腰,不揉别的地方,也不做别的?”褚清辉确认。
闫默点了点头。
她仍不太放心,又追问:“要是做了别的怎么办?”
闫默想了想,“再给你揉揉?”
“……哼!”
第50章 入宫
顾及褚清辉的身体,这一夜,闫默除了替她揉揉腰,没再做别的,好歹叫她有惊无险的度过。
第二天要入宫给皇帝皇后请安,褚清辉一大早兴冲冲爬起来,梳洗完毕,先去前院见过师祖,匆匆用了点早膳,就叫人备轿进宫。
皇后起得更早,将早朝的皇帝送走,没像往日那样再睡个回笼觉,而是直接坐到镜台前,命宫人给她梳洗。
镜子里的人虽年过三十,却面容白皙,皮肤紧绷,姿态雍容,远看不出有一个人已经出嫁了的女儿。
皇后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却轻轻叹了口气。
柳飘絮手上动作一顿,低声问道:“娘娘怎么了?”
“柳儿,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我总觉得暖暖还是那个,在我面前奔来跑去的小豆丁。昨日有好几回,都差点要问出口,怎么公主还没来栖凤宫?之后才想起来,她已经出嫁了。”
柳飘絮替皇后戴好发簪,道:“娘娘怎么会老,您这是没习惯。不说娘娘,我也不习惯呢。公主在宫中养了十来年,一朝出嫁,娘娘舍不得才是对的。好在过一会儿,公主就要和驸马爷来给娘娘请安了。以后每一天,您都能招公主入宫来见面,跟从前也不差什么。”
皇后只点了点头。
其实大家都知道,说是说不差什么,但嫁了的公主,与从前到底是不一样了。皇后身为人母,难免心中有些惆怅不舍。
这几个孩子,虽然个个孝顺,但最黏她的,也就是这个女儿。其余两个,太子不必说了,三四岁就单独入主东宫,没在跟前。二皇子倒是养在身边的,可他虽说敬畏皇帝与太子,但到底是个男孩,对比起来,还是更愿意跟条小尾巴一样缀在太子哥哥身边,而不是整日陪着母后。况且他如今在含章殿进学,也就只有早晚能来皇后这儿请个安。
诺大的宫殿,陡然没有了小辈们嬉嬉闹闹的声音,皇后有时恍惚觉得,自己就是那守着孤巢的老燕。
柳飘絮又说:“娘娘忙完了公主亲事,突然闲下来,就更爱胡思乱想了,要奴婢说,还是该找些事情做。”
皇后从镜子里看她,“你是说恒儿的事?”
柳飘絮含笑道:“娘娘赶紧给太子找个太子妃,再生个小太孙,这宫里不就又热闹起来了?”
皇后想到那个景象,也笑了,嘴里道:“哪有那么容易?”心中却已在思索,京中都有哪些待嫁闺中的姑娘。
“御花园中的金菊是不是快开了?”皇后问。
柳飘絮退后一步,左右看了看皇后头上的首饰,边看边答道:“是,前头底下的人来报,已经长出许多花骨朵,大约等到中秋前后,就能赏花儿了。”
“就以这个为由头吧,”皇后说,“中秋过后,宫里再办一场赏花宴,邀那些个年轻的小子姑娘们来热闹热闹。”
梳洗完毕,坐在殿上等了等,太子和二皇子也到了,他们今日特意从皇帝那讨了半日假。
片刻后,宫人来报,公主与驸马在外求见,皇后忙让人传进来。
褚清辉一路都是高高兴兴的,等回到这熟悉的地方,看见端坐在堂上的皇后与兄弟,鼻子一酸,忽然就哽咽起来,“母后……”
皇后欠身刚要站起,二皇子褚恂已经如一枚小爆竹一样奔过来,投入褚清辉怀中,“阿姐!”
褚清辉接不住他,往后跌去,幸好在那之前,闫默已经上前在她后腰上扶了一下,结实的手臂牢牢承住两人的重量。
等褚清辉站稳,他才放开,却仍然站在她半臂之外,以便能及时应付意外。
皇后看在眼中,心下满意。驸马虽看着高大悍然,不拘小节,对待她的公主,还是细心体贴的。
“阿姐阿姐,我好想你!”褚恂在褚清辉怀中蹭来蹭去,把梳得端正整齐的发髻,蹭得毛毛躁躁的。
褚清辉摸摸他的脸蛋,“阿姐也想小恂。”
“我想阿姐想得饭都吃不下了,阿姐看看,我是不是瘦了?”褚恂可怜兮兮道。
太子上前,拉着褚恂的手将他拎开,听见这话,只是嗤笑,“不过一日,你是掉了半两肉还是一两肉?”
褚恂在太子手中挣扎,“太子哥哥难道不知道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已经三年没见阿姐了!”
话一出口,倒叫殿内的人都失笑。
太子把小捣蛋虫拖走,褚清辉和闫默上前,郑重给皇后磕头。
“好好,快起来,赐坐。”
来回将女儿看了几遍,皇后才道:“公主被我养得娇蛮孩子气,要叫驸马多担待了。”
闫默正色道:“公主很好。”
皇后笑了笑,又问候他师祖几位师弟的情况,过问他们在京中是否住得惯。
如此坐了一会儿,太子提出有个问题想要向驸马请教,闫默便与他一同前往东宫,顺带褚恂也被带走。
他们离开后,柳飘絮带着宫人退下,殿内只剩皇后与褚清辉二人。
“母后……”褚清辉又唤了一声。
皇后笑着招招手,“到母后这儿来。”
褚清辉迫不及待奔过去,如往常一样,依偎在皇后身边。
皇后摸着她的脸蛋,又将她的脸捧起来细看,轻叹道:“母后的暖暖,真的长大了。”
褚清辉眼中含着水汽,没有说话。
皇后又说:“怎么一副小可怜的模样,难不成驸马竟然敢叫我的公主受委屈?等一会儿你父皇下朝,我叫他打驸马板子。”
褚清辉这才开颜,嘟着嘴道:“他要是敢欺负我,不用父皇母后替我出头,我自己就能欺负回去!”
“哦?”皇后笑道:“母后不知,暖暖竟有如此气魄。”
二人说了会儿笑,皇后搂着她,轻声道:“与母后说说,驸马待你到底如何?”
褚清辉歪头想想,瘪了瘪嘴:“好是挺好的,可是——”
“可是什么?”皇后忙问。
褚清辉皱着鼻子,“可他总是咬人。”
绕是皇后心中已做了诸多设想,也被这个回答弄得愣愣了一下,“……咬人?”
褚清辉扭扭捏捏露出一点手臂给她看,昨日叫紫苏看见的时候,她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在母后面前,却无故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一想到,今日是要跟母后诉苦告状的,她还是掀起了衣袖,“母后你看,这都是他咬的。”
皇后只瞥了一眼,就知那是什么痕迹,她倒不是紫苏那样的小姑娘,容易面红耳赤,只有些哭笑不得,把她的衣袖拉下来遮住,“你记住,这是你与驸马的闺房事,除了母后,不能说给别人听,知道吗?”
褚清辉点点头,“可是母后,他要是还咬我,该怎么办呀?”
“他咬你,你觉得疼吗?”
“疼倒是不疼,就是痒痒。”
她说是咬,其实大部分都是吮吸出来的痕迹,但褚清辉在皇后面前一贯爱娇,故意夸大其词,好叫母后疼她哄她。
皇后显然是清楚其中缘故的,否则,若知道女儿真的被欺负,就算她再温和,也不会如此淡然。
她看着褚清辉撒娇的面容,转过几个心思,故意板着脸道:“原来如此,驸马竟果真有这样大的胆,敢欺负我的公主,一会儿我就与你父皇细说,叫他好好收拾驸马。”
“咦?”褚清辉呆住。
皇后又道:“今天就先告诫他一番,等下午你们出宫,母后叫两个得力的嬷嬷随你去,每日就守在你闺房外,不叫驸马入内,看他还如何欺负你,若驸马胆敢再有别的心思,立刻叫你父皇打他板子!”
褚清辉忙道:“等、等一下——”
“暖暖是不是还觉得不够解气?放心,母后还有别的手段呢,等打过他板子,就找你父皇找个由头,把他远远打发到边疆去,叫他日晒风吹雨淋,天天上阵杀敌,等他吃够了苦头,再把他喊回来,到那时,他绝不敢再欺负你了。”
褚清辉吓到了,“母后别打他板子,他没欺负我!”
“当真,我不信,若他没欺负你,你身上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
“这是、这是他吸的……”
皇后看着她蔫头蔫脑的模样,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褚清辉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皇后摸摸她的脑袋,“傻孩子,母后逗你玩呢。”
褚清辉眨眨眼,反应过来,“呜……母后你也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