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楚拉放下茶杯,走近墙上的地图,在本市周边找了一圈,也没看到116号的位置。
恰好这个时候靳阳抱着一个小盒子走了过来,她问:“116号?怎么图上没有啊?”
这话问的可是扎心了。
靳阳刚毕业回来,一腔热血跑到就业办去了。
就业办的女同志看着他的户口说:“你这是北京户口啊……”
他说:“但我是草原人啊!”
女同志觉得他傻,抬头问:“想去哪个单位啊?”
靳阳当时想了想,一头雾水:“我学地质的,专业对口就行。”
女同志咬着嘴唇嘶了一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特别厚的本子,走马观花的一翻,停住了。
指着上头的一个单位问:“有个地质局,你去吗?”
靳阳歪着头,地质局干啥的他也不知道,但好歹有个地质对吧?
就它了!
到了地质局报道,脑子灵光的,家里有关系的,都找好门路留在了市里,要么也是本市周边。
就他一个,领导云里雾里的给他说了个116勘探队。
靳阳当时虽然心里头觉得不大对劲,但早已被工资冲昏了头脑,美滋滋的就答应了。
晚上回家对着地图一找,在底下的小字备注里才找到,差点哭出声。
116勘探队可在呼盟,都快到兴安岭了。
当天晚饭的时候愁眉苦脸跟家里老爷子说:“爸,我被分到呼盟了……”
老头儿放下筷子嘴咧的露出了后槽牙:“你岁数小不知道,呼盟可好啦!”
涉世不深的小靳被亲爹一句打消了疑虑,收拾好行囊就去116勘探队了。
下了火车,靳阳仰面看向蓝天,想起来了。
老头子是革.命.干.部,他觉得什么好?
他觉得越苦越好啊。
萨楚拉瞧着贺宣愣在了那里不知道想什么,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回过神来的靳阳往地图上最东边一指,苦哈哈的说:“在这儿。”
说完生怕萨楚拉再问下去,把自己翻出来的小盒子推到她跟前。
“这些给你,都给你。”
靳阳打开盖子,大大小小的石头,形态不一的晶体,或亮晶晶的,或莹润的,都被他一股脑的倒在了床单上。
“都给你。”
萨楚拉往后挪了挪,咽了下口水:“你哪儿来的?”
靳阳嘿嘿一笑:“我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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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靳阳正在屋里收拾东西,萨楚拉虽然没收那一盒子东西,但他也不介意。
收好了重新藏在了箱底,迟早都要给你。
正藏着呢,突然身后吱呀一声,老头子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凑到他跟前小声问:“走了?”
靳阳点点头:“早走了。”
老头这才挺直了背,声音放大了些:“阳啊,你妈走的早,爸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要给你攒老婆本。你过几年再找对象行不?”
靳阳挑起眉头,老爷子踱了几步:“嗨呀,也不能等,那小姑娘多好看啊,等可就轮不上你了。”
靳阳一听就不乐意了,怎么就轮不上我?
就是我的。
黑着脸往外推着老头子,心说老婆本儿我早自己攒好了。
靳阳早早没了妈,看着他的鳏夫爸爸觉得太可怜了,衣裳自己洗,感冒了也没人理。
红着眼睛出家门去上学,倒没惦记给他爸找个二婚,反而滴溜溜贼兮兮的往女同学身上瞅。
我以后可不能这样,得赶紧找个媳妇。
第4章
昨天夜里老头子的一句话,弄的靳阳一晚上没睡着。
翻来覆去的琢磨,过几天就又要去呼盟了,万一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攒了一盒子的好东西烂在家里头怎么办?
越琢磨心里头月急,天还没亮,不知道邻居家谁养的鸡梗着脖子叫了一声,靳阳腾的一下子就从被窝里坐起来了。
翻箱倒柜的换了一身新衣裳,在墙上挂着的水银镜子那里左照右照的。
照了半天还觉得不行,翻墙过了邻居家,在墙根底下半蹲着,咚咚的敲着邻居家高中生的窗户。
半大的邻居小伙子揉着眼睛开了窗,看着靳阳说:“哥,干啥?”
靳阳怕惊醒他爸妈,压低声音:“给哥抹点阿姨的发蜡?”
半大小子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靳哥你够好看了,那摩丝可贵了,我妈发现非揍我不行。”
靳阳探进半个身子,一手抽起他放在桌上的本子,上头红笔打着许多个大叉。
“我哪毕业的你知道吧?”
小后生点点头,狠了狠心,蹑手蹑脚的走进里屋,拿了个瓶子偷偷摸摸的走了回来。
压低声音对着窗户外头的人说:“靳哥,你把脑袋伸过来!”
靳阳从善如流,呲的一声,一股浓烈的香味袭来,靳阳双手在头发上来回折腾,跟屋里的小子说:“睡吧,明天哥教你做题。”
说完把窗户从外头一推,靳阳又摸到了矮墙边上。双腿用力一蹬,手扒在墙头一使劲就翻了过去。
天边已经隐隐有了红晕,时不时的公鸡就扯长嗓子叫一声。
靳阳摸了摸头发,脚尖勾起靠在墙边的自行车,右手扶上把,长腿一跨,蹬着就出发了。
想着是去见小姑娘,那蹬的可有劲了。
哼哧哼哧的闷头骑车,大清早的出了一脑门子汗,等到了萨楚拉住的新城天色已经大亮了。
靳阳摸出手绢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缓了一会儿不再大喘气以后,才走到萨楚拉家门口。
咔咔咔。
扣了三下门。
萨楚拉家住的不是靳阳那样子的独户小院,而是一个大院子住着不少人。
靳阳敲大门的时候恰好一位大娘要上早市买菜,给他开了门。
“找谁啊?”
大娘拎着菜篮子问。
“萨楚拉是住这个院子吧?”
靳阳昨天都问好了,是住这里没错,他想让大娘告诉他是哪一户。
可大娘吊起眉毛白了他一眼,下巴朝着一户努了一下,气哼哼的走了。
关大门的时候用力的一砸,惊醒了院里好几户人家。
大娘心里头这个气,完了,这哪来的海特后生?这么好看,我儿子可是没戏了。
靳阳可顾不上琢磨大娘这是咋了,他走到了萨楚拉家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
耳朵贴在门上,听到了里头的脚步声,赶紧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门从里向外推开,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蒙古女人,耳垂上挂着两个大金耳环子。
“你谁啊?”
“阿姨您好,我叫靳阳,是萨楚拉的朋友。”
靳阳长得好,从小就得大娘们的青睐。
可这位蒙古族丈母娘抱着胳膊打量了他一会儿,吆喝了一声:“萨楚拉,有人来找你!”
靳阳紧张兮兮的接受未来丈母娘的审视,听到里头哒哒哒轻快的脚步声,又是说不上的开心。
萨楚拉从里头跑了出来,穿着一件绣着云纹的小坎,拉了一把自己的额吉。
“额吉你吓他干啥?”
萨楚拉小声说。
她额吉也小声回:“咱家可是纯蒙,你找个海特小伙子算啥呀?”
萨楚拉扁嘴把她推了回去,什么纯蒙啊?
我爸是达斡尔族啊额吉!
没得到丈母娘的欢心,靳阳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可等萨楚拉换好衣服,拎着小水壶走出来,他整个人又露出了两颗虎牙。
“你要带我去哪玩?”
萨楚拉问道,两人这可是昨天就约好的。
靳阳跳下台阶,扶起自己的自行车,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萨楚拉将信将疑的跟着下了台阶,看到后座上还绑着一个垫子,莫名的就勾起嘴角。
往后座上一坐,萨楚拉一手抓紧了靳阳腰际的衬衫,另一手紧紧抓着自己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