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大嫂不说,那她也不会和大哥主动开口说话的 。
她害怕。
......
平头黑漆的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
依旧是来的时候那般模样,沉鱼和裴婳坐在一头,靠的很近,偶尔就偏过头去说说话,脸上满是欢快的笑意,而裴笙就坐在他们两个对面。
格格不入。
沉鱼不怎么出门,对这一带的情况也不太熟悉,更别提说有些什么酒楼,又有什么东西好吃。
裴笙也不说话,她便只能偶尔掀开窗帘,着了目光的往外看。
突然间是瞧见了什么。
“停车,停车!”沉鱼喊道。
她提着衣裙,掀开车帘就往下走,以往上下都是小心翼翼的,站不稳当,这会子却是顺溜,踩了两步下去,如履平地。
裴婳自然是不会独自和裴笙待在一辆马车里的,当时甚至都不用沉鱼说,也是直接一溜烟的窜了下去。
街道旁边有捏糖人儿的,一样样皆是金黄的颜色,在阳光下闪着,一眼看过去,亮的人眸子里都是满满的神采。
沉鱼的目光就是被它吸引住了。
这玩意儿还是小时候爹爹给她买过,那时候小孩子心性,喜欢甜甜的,又好看的东西,拿在手里,就是欢喜的爱不释手。
只是娘亲不太喜欢让她碰这些东西,说是女孩子家的,光吃这些到时候要坏牙齿,牙齿坏了,人就会变得可丑可丑了。
“丑”这个字,可是沉鱼的死穴,她当时一听,就把手上只吃了一口的糖人撇到一边,还拿着杯子猛漱口,而那之后,也再没有吃过这东西。
可是心里头却是一直记挂着那味道的。
这厢她看见,难免便是勾起了心底的那股子搀意。
“喜欢哪个?”沉鱼指着那一排的糖人,问裴婳道。
裴婳眨了眨眼睛,笑着一遍看过去,然后手指指向一个小兔子似的糖人上面。
“这个。”
小兔子形态活波灵动,自然是一下入眼。
“拿这个兔子的,再拿......”沉鱼看了一眼,接着笑道:“小狐狸。”
妖艳的小狐狸。
这边已经接了糖人过来,沉鱼摸了摸腰间的小锦袋,却发现除了有几粒小珍珠和银叶子外,自个儿身上没有其它的东西了,可是这糖人儿只要五枚铜钱,她总归不能拿自己身上这些东西去付的。
而山茶也不在......
沉鱼回过头去,正好是裴笙走下马车,沉鱼顿了顿,朝他招手。
原本是不愿先开口和他说话的。
“有钱吗?”沉鱼直接开口就问,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只要五枚铜钱就好。”
“我是谁?”裴笙走上前来,突然偏头发问,说话间,将“我”这个字眼咬的很重。
沉鱼抬头,撞上他略带不悦的目光,一愣,就想到了什么。
总归是能屈能伸,都不是什么大事。
她泛起一个笑意,重新开口问道:“夫君,能给我五枚铜钱吗?”
这一下甜甜的唤着,和之前一模一样。
裴笙十分受用。
他从腰间掏了块碎银子过去,直接扔到那摊子上头,冷声道:“不用找了。”
那得有三四两银子吧。
沉鱼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毕竟是只值五枚铜钱的东西,以往家里头节俭的金钱观念在包盖里扎了根,嫁到国公府后虽有很大的改观,但依旧是存在那么点苗头的。
这厢便是拉了拉裴笙袖子,小声道:“太多了。”
裴笙回头,两手一摊,随意道:“难道你觉得我出门会带五枚铜钱吗?”
是!裴世子尊贵的很,当然不会带铜钱这小玩意儿。
于是沉鱼咬了一口手里的糖人,转身抬腿,就要往马车那边去。
一阵疾风呼啸而过,远远传来是好几声惊恐的呼声,沉鱼才踏出一脚,便是迎面的尘土扑来,隐约之间,瞧见马蹄踏地,越来越近。
那马的速度之快,好似下一刻就会从她头上窜过去。
完全没有给沉鱼反应的机会。
就在她猛然闭眼的当头,腰间被一只大手揽住,身子也被带着往旁边一转,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嘈杂的声音在一瞬间呼啸而过。
沉鱼睁开眼睛,正好对上裴笙焦急的目光,那霎时间的阴郁之色,让沉鱼觉得,他会随时就把旁人给弄死。
第54章 责备
“没事吧?”
直到裴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沉沉的坠入, 沉鱼眸光微颤,想起在那一瞬间近在咫尺的马蹄和那带起的尘埃。
惊魂未定。
她开口想说没事, 但是接着传来腿软的感觉却让她话都说不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是摇了摇头。
然后想试着自己站起来。
“回府。”裴笙没给她离身的机会, 直接将人一把打横抱起, 转身,大跨两步上车。
裴婳拿着糖人,已然看得怔住, 这个时候,不敢给大哥大嫂添麻烦,自个儿扒着车凳,用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
......
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一桌的菜。
盘碟上还散着热气, 应当是才端上来不久,但是就这么摆着,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
桌子旁边坐着有一名妇人, 身穿啡色撒花金团花领褙子,头挽倭堕髻, 坐在木凳上头,一手搭在腿上, 面上笑意淡然,一眼过去,显得人贤淑大方, 书香满气。
而白锦瑟就站在她跟前,低着头,抿唇,面色讪讪,一言不发。
那边裴笙和叶沉鱼才走,母亲就把她叫了过来,本以为是准备着用午膳,却谁知是让她在这站着,神情严肃。
好像她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靖国公府的那位世子爷来过了?”白夫人抬眼看着白锦瑟,说话的声音也是温婉,哪怕其中含了一丝责问,也未曾有半点让人听起来不舒服。
白锦瑟点头。
母亲明明都知道,却还故意这样问她。
白锦瑟心里这样想着,明面上却是什么都不敢说的。
自家娘亲,当初是皇城出了名的大才女,曾谱一首词曲,由之传唱,声望极大,嫁来白府之后,也是恪守本分,无论是对底下下人还是子女,一律苛刻。
她希望白锦瑟能长成她希望的样子,或者说,是像她一样。
诗书满腹,出口成章,温婉大气,受人尊敬。
所是对她的要求,要格外严格了些。
“锦瑟,你是不是还不死心?”
白夫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是听得白锦瑟心里一颤,接着,又听她道。
“他已经成亲了,你该知道,如果你非要把一腔心思压在他身上而不听劝,有什么后果?”
这一年来,前来白府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而优秀合适的男子更加不在少数。
可是她一个都看不上。
通通拒绝。
当娘亲的,自然看的透女儿的心思,晓得她做这些,是何意图。
有时候劝不住,便想着时间过去了,自己慢慢就会想通。
可是时间够多了,她却一门心思的还投在那上面,没有半分要抽身的意思,这样下去,只会害了自己。
“怎么,你还想着要嫁给他吗?你就算嫁过去也只能当妾。”白夫人凝神,目光慢慢变得沉重起来,就连一向带着柔意的声音,都散去了几分。
“我白家的女儿,难道要生生作践自己,去给人当妾吗?”
白锦瑟当时脸色就煞白了几分。
母亲说的这些,她自然不是没有想过,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如果没有这个身份,她是真的心甘情愿嫁给裴笙作妾的。
只要能待在裴笙哥哥身边,无论怎样她都愿意。
只是......怕她愿意,裴笙也不会接受的吧。
白锦瑟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当时间,人就僵直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我心里头倒也有些数,那李尚书家的二少爷,和前些日子风头正盛的魏少卿,都不错,也都同我提过了,你有空的话,同人见一见,自己留个底。”
白夫人慢悠悠的说着,听这话语间,已然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白锦瑟猛然抬头。
她的下唇已经被咬的泛红,留了一圈的牙印,想来若是再用些力气,非得渗出血丝不可。
母亲说的这些,她心里下意识是反抗的,因着她现在并不愿意从现状里抽身,再去接受另外一个人。
可是她又不得不如此。
白夫人一旦做了决定的事,就绝不会再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