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子轱辘过地面, 传来朽木一下一下的咯吱声。
大概是这处道路不平, 连带着车辆也有些晃悠,猛然间滚进一个坑里, 重重的一顿之后,前边有人一鞭打在马屁股上,一声嘶鸣――
马车就出了坑。
车里的人晕晕沉沉的。
在这两下重重的颠簸之后, 撞的人脑袋疼, 似乎是清醒了一些。
沉鱼伸手,揉了揉自个儿的头。
周围都太硬了,正因为太硬, 这么躺着,便是硌的浑身都疼。
头晕的像是要炸裂了一样。
若不是身上的痛感在真实的传来,沉鱼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最后的一点理智,将她的意识一点点的往回拉。
她好像晕倒了。
在白家后院。
那现在这是在哪?
过去多久了?
她咬咬牙, 尽力的去睁开眼睛,当光亮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她只感受到了无数的阴影在眼前虚晃, 完全看不清楚。
缓了有好一会儿。
才终于将眼前的景象看清楚。
这是一辆马车,空间颇大, 但却十分的简陋,车厢里边, 就是铺了几块硬硬的木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人躺在上面, 不但硌硬,也凉的厉害。
但显然目前的情景让她没有思绪再去在乎这些。
她转头去看,发现白锦瑟就在她身边躺着,紧紧咬着牙关,眉头紧皱,脸色也是苍白的厉害。
沉鱼想,她还怀着孕,身子虚弱,怕是经不起太多的折腾。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实在瘆的可怕,她抬头,发现这马车的窗户都被木头钉死了,完全不留一点缝隙。
沉鱼撑着身子往旁边移了移。
就在手掌撑着移动的时候,右手边突然又触到什么。
温软软的,是......
她转头往回看,这才发现右手边还有一名女子,在黑暗当中,能依稀看见一张清丽绝伦的脸,闭着眼睛淡然的模样,如同那九天仙女降落凡世。
而且再看她身上穿的衣裳,料子是极好的,这样的人,不应所想,便晓得应当是大户人家的。
而且怕是出身极大。
沉鱼看着她的睫毛动了动。
于是她伸手去推了推她,就在手指触碰到她身子的刹那,她睁开了眼睛。
她的眸子十分清亮,在睁眼的那一瞬间,像是整个黑暗的马车都被她照亮了。
灼灼的让人的视线都无法从那处离开。
那女子似乎是在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什么,眸子转了两转,却没有恐惧之色,然后转过头来,缓缓的看向沉鱼。
她上下打量着她,然后心里认定了什么,启唇。
“我叫阿瓷。”
就这一眼已经让她心中有了定论,眼前两名女子,衣着华贵,却甚是狼狈,一看就知道和她一样,是被虏来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需要互帮互助。
沉鱼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但是她没有多想。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前面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宁瓷马上嘘声,朝着沉鱼摇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沉鱼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所是她也闭上了眼睛。
“这几个娘们,个个长得跟天仙一样,还不让碰,那真是看了都让人憋闷的慌。”
是男子的声音,声线粗犷,却是让人听了极其不舒服。
“后面送来的这两个最棘手,要先处理了,至于先前这个嘛.......”
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顿了顿,接着道:“送来的人说了,这位只要送的越远越好,随便扔给个泥腿子就行了,其余随意。”
意思就是能碰。
两名男子相视一笑,那眸子闪着的幽幽光亮,好像是这美人软玉已经在怀,这么想想,便已经实在是销魂的不得了。
从他们两个的话语中,大概能推测一些。
她们三个,被不同的两批人劫来,然后送到这马车上被带走,是做些什么勾当的不用想也知道,连皇城里的人带走了也不怕,怕是身后有人在撑腰 。
......
军营里灯火通明。
裴笙的脸色阴郁的厉害,那染上一脸的冰霜,像是能活生生的把人给冻死。
底下的一排人,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裴世子,什么都没有......排查到......”
这人从外头进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裴笙一脚踢开。
人连滚了两下,接着猛然被一旁的柱子带停,当时嘴角已经溢了血,但是忍着,哼都不敢哼一声。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们亲眼见识了这位裴世子究竟有多可怕,在听到世子夫人不见了那一瞬间,脸色马上就变了,沉然的和寒冬腊月天一样。
然后立马吩咐人,把控住整个皇城的出口,不能放走任何有关的嫌疑人。
可是还是慢了一步。
那暗里操纵的人,在皇城里,恐也应当是有一定势力的,不然不会行动如此迅速,甚至是在白家都能为所欲为。
所有的行为,都在这之后陷入了僵局。
“听说是........宁家的那位小姐也不见了。”
这消息来的突然,但是下面人不敢在裴笙面前说这话,他忙着找自家媳妇对其它的人都关心不起来,所是这厢,得知了消息的人,只能是在外头窃窃私语。
宁家小姐是早几天就不见了,但是不知为何,今日才传了消息出来。
这位宁瓷主子可了不得,是卫国公的小女儿,心上宝,卫大将军最疼爱的妹妹,其长姐,还是如今独宠后宫的皇后娘娘。
顶顶尊贵的人啊,却是也不见了。
无论如何,说起来都是让人咋舌的。
三位贵人,同时不见了。
陆湛推门进来,满头大汗,看见裴笙,没有丝毫的犹豫,张口就问道:“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他。
昨儿下午一发现人不见了,他就骑马出去追,本来还发现了一点踪迹,可是到后来,就半点都找不着了。
他骑马找人的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那样焦急的心情,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一刻,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没用。
他的脑子里不停的在回荡所有的后果。
如果白锦瑟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他恐怕会懊悔到死,然后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释怀,大抵是憋了太多的话想说,要张口的那一瞬间,却发现自己永远没有了这个机会。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竟莫名的心痛了。
一阵一阵的绞着,就像是被无数的利刃卡住,然后,在一点点的往外冒血。
从来都没有过那么疼。
“肯定是陈遇之!”陆湛咬着牙出声。
前些天叶府那边的事,裴笙出了手,结果将陈遇之在朝中的一位同党给揪了出来,大大挫败了他的势力,定然是因为这个,他一时气急,才使出了虏人这般的下三滥招数。
“我去抓他过来!”陆湛这边一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就要往外跑。
“站住。”沉默了许久的裴笙,终于出声,沉沉的说了一句。
“你去找他有什么用。”
他一直都知道是他。
陈遇之这个人,不知道留了有多少后手,他本以为他就只是暗地里在耍手段而已,不敢闹的太大,可是谁知道,这厢给逼急了,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会让他付出代价,一定会。
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到。
“我自己去。”
人如果在皇城,那是他还可以掌控的,他还可以稍微的在心里的安慰自己,一切尚可以让自己掌握在手里,可是现在,皇城已经失去了她的踪迹。
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轨迹。
而他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是自己。
后边的将士顿了顿,想说这人海茫茫的,就世子一个人去,那要找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着的。
可是看世子爷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