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欣脸色一黑,果断的屏蔽了系统发言。
男人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片刻,没有忽略那绣线的针法,明知道她在撒谎,却没戳穿,而是温和淡然的伸出手:“姑娘上岸吧,家人该等急了。”
没有半丝邪念,不贪图任何东西,似乎他救人,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唐欣纵然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只有把话藏在心底。
小舟缓缓的划走,唐欣面带疑惑的走了几步,忽然转身。
她得问问这人的名字,今后要是碰见了,有什么忙也好帮一把,相逢即是缘嘛。
只见,那男人从怀里拿出一把纯金的算盘,盘膝而坐。面对着朝阳,背对着她。
金金金金金算盘!
唐欣眼睛都差点看直了,不是因为这算盘值钱,而是这看似温柔好欺负的腹黑货,她还真认识!他在江湖上算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往往笑得越甜,对面死的就越快,绝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邹无极!
他的金算盘不离身,因此,江湖上的人,几乎都忘了他的本名,直称他为金算盘。此人看似温文和气,没有半点杀伤力,实则精明得很,善于算计人心。至于地位,相当于江湖上的百事通,无论什么事,似乎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前世她经营地下钱庄的时候,少不得要和他打交道,两人的交情,一言难尽。
唐欣心情复杂的往附近无人处走去,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再从某个村庄后背的大山走出来。
此时,她已经换上了系统面具,状似潇洒的打着一把白色折扇,一副翩翩俊公子的模样。
系统:宿主,你换宁安的脸出现在京城附近,真的不是找死吗?
唐欣:慌什么,反正夜明珠的锅都推给雨湘了,他们就算要抓我,也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系统:……
唐欣将内力运至脚尖,踩在干枯树枝草叶上,也无半丝响动。在河岸边的密林中等待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见邹无极将小舟划到了一边,上了岸。
她仗着自己的轻功,一路尾随他。
系统:宿主,什么时候你变猥琐了,也开始偷偷跟踪别人?
唐欣面无表情:我找他有事,得跟着他去他那大本营喝口茶坐坐。要不然,以这死狐狸的性子,八成是不给办的。
她失踪了这么久,不确定他认不认他们这交情。
就这么一路跟着,唐欣却发现,他没有往大道上走,反而是越走越偏僻。
系统:宿主,你确定他的大本营建在这荒山野岭?准备和皇上玩儿地道战?
唐欣:我要是懂这死狐狸的脑回路,上回就不会让他坑走那块地皮……想想就有点心痛。
眼前,横生的枝桠越来越多,树木越来越紧密,森林愈发的趋向于原始。终于,穿过层层叠叠的树丛,入目的,是一处坟地。
唐欣打了个寒颤。
他一个人来坟地,是祭奠谁?江湖传闻中的铁公鸡金算盘,还有这份良心?怕不是见了鬼!
难道说,他早就发现有人跟随,这才特意把她引到偏僻处,想无声无息的解决掉?这样的猜想,更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只见邹无极慢慢摘下了他的斗笠,解开蓑衣,露出一张俊美出尘的侧脸,嘴角似有若无的一勾,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酒葫芦:“一人独处,祭奠老友,未免空虚冷寂,树林里的朋友既然想来作陪,在下却之不恭。”
说罢,又转头,酒葫芦对着身侧的墓碑前浇上了一圈,“你不是喜欢看热闹么?以往每次上香祭奠,都只有我一人到,你在泉下,怕是无聊得很。这次,多了些生人的气息,便不显这森林的凄清。”
他一人对着墓地里的死人说话,树林寂静无声,无端地有些渗人。
唐欣这才知道,死狐狸的武功内力又精进了不少,他早知道有人跟在后面,才故意越走越偏僻,把她带到这里来!
至于为什么是个坟墓——
她眯着眸子,带着些疑惑,仔细打量着那块墓碑。
没听说过死狐狸有什么亲戚朋友死了的,他从小就是个孤儿,至于朋友,那也是基于商业上的利益牵扯,他这个人算起账来,那就是六亲不认,由此她可以推断,这个人从不与人交心。
今天她是大开眼界了,原来死狐狸也有他牵挂的人,只可惜阴阳两隔……
系统:宿主,你刚才的表情,绝对是幸灾乐祸对吧……
唐欣:咳咳,绝对没有!我只是很惋惜,这个人要是活着,说不定能整治一下这只成了精的狐狸。
“还不出来么?”
邹无极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温和无害,只是微微上扬的尾音,让熟悉他的唐欣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她刚准备现身,磨磨蹭蹭拨开树叶的遮挡,没想到,从这个角度,竟然看清了墓碑上的字!
只见“宁安”二字,深深的刻在了石碑上,棱角处锋芒毕露,展现其主人的不凡。
这字,显然是用内力催动刀剑才刻下的。而内力如此深厚的人,想都不用想,面前这个就是了。
死狐狸祭奠的人,是她?
唐欣震惊!
第51章 与奸商做交易
唐欣的脚后跟像是黏住了地。
她要是顶着这么一张脸跑出去, 不知道死狐狸会不会气到把她重新埋进去……真是见了鬼, 他还真和江湖上传说的一样,什么都知道。
就连傻百里都只以为她失踪了,他却能得知她已死的准确消息, 甚至,立了个碑?难道他连她的尸体都能弄到手?
系统:早让你扮成路人丙, 你偏偏说路人角色没有杀伤力,要用宁安的身份和他谈。这下好了,玩脱了吧?
唐欣十分缓慢的转身, 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脚尖缓缓蓄力绷紧, 而后,如离弦之箭般飞快的窜了出去。
“来都来了, 还想走?”邹无极慵懒的细长眸子轻轻一眯, 完美得无可挑剔的面部轮廓,忽然染上了一丝杀意。
他微扬袖袍,露出修长白皙的手指, 指间, 三枚银针飞出。
唐欣听到身后的破空声,心道不好。
系统:宿主你慌什么, 不是常常和他打交道的么?
唐欣:开什么玩笑,以前和他打交道,是为了争地盘。他这人喜欢和我斗脑子,表面上比谁都和气, 我和他就从没动过手,根本不知道他深浅,只能猜测这人武功不差。今天一见……算了我还是快跑吧。
她能够听声辨位,知道背后有暗器,侧身一躲,三根银针扎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唐欣瞥见银针的针尖发黑,心里暗骂了一句。
还涂毒!要不是她白拿了系统的十年内力,这下就又得中招!
邹无极站在原地,同样是听声辨位。他对他的暗器很有自信,甚至不用抬步追击,就能肯定,树林中那个意欲逃跑的人,不出三下,便会中毒坠地。
可是,心中默数到三,树林依旧悄寂无声,预想中的重物坠地之声,并没出现。
只有一个解释。
那人的轻功,很高深,足以让他踏叶而行。
在这荒郊野岭,竟然也有高手?
邹无极眼中一道疑惑闪过,忽然间,朝一个方向飞身而行,速度快得只剩下一抹残影。
唐欣将轻功运到了极致,急得满头都是汗了,却依然没甩掉身后之人。
系统:宿主,你怕是紧张得连脑子都掉了,就不知道换张脸吗?
唐欣:我倒是觉得,如果我不是宁安,因为跟踪死狐狸而被他盯上,这样肯定死得更快。
就在这时,邹无极已经追了上来,层层叠叠遮挡视线的树叶因为距离的拉近而变得稀疏,让他可以看清楚她的背影。
“轻功不错。”后面人的声音仍带着一丝慵懒,随意而漫不经心,“不过,仍然无济于事。”
唐欣听到了算盘清脆的响声,只觉得头皮发麻,却硬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忽然停了下来,手中白色折扇唰地展开。
她虽然心里已经开始慌了,语气却装出一派高深莫测,甚至还有一种宛若世外高人般孤高自诩的意味,“在下只是途经此地,并未想过惊扰公子,且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先走一步……”
虽然理由说得光明正大,但止不住她的心虚。
唐欣正打算脚底抹油,没想到还是被一把扯住了后领。
邹无极顾不得这个姿势的粗鲁,破坏了他一贯维持的温和优雅的表象,拽着她后领的手猛地收紧,原本漫不经心的嗓音蓦地一变,不复温柔:“你是谁!”
唐欣被他喊得头皮发麻,身体反射性的绷紧。
她不出声,只慢慢的转过脸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地和他打起了招呼:“嗨呀金算盘,好久不见,你真是越长越励志了!”
邹无极紧紧盯着她的脸,似是不可置信。指尖泛白,一时间竟然无话。
这人,这脸,这熟悉的目光和语气!
宁安,和几年前见到时一样,俊美的面庞带着一丝随性的邪气,深邃幽暗的凤眸,看似清澈见底,却从不透出其主人的半点心思。
“你不是……死在归一手上了么?”他温和的伪装一瞬间被打破,不自觉的,指尖用上了一分力,“呵……瞒着我,躲了三个月,甚至你的心头血——钱庄,被齐天佑捡了去,也无所谓?”
天知道,每次来这个地方,他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在空寂无人的山林间独坐,面对着墓碑,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孤寂、清冷。
他从未想过,这个狡诈的男人竟然没有死!
唐欣只觉得领口被他拽得死紧,快要喘不过气来:“你先等等……咳咳……先松开我再说……”
这次怕是要翻车……看来她被归一斩于剑下,死狐狸是知情的!
看来以后要多多注意死狐狸的情报网了。
系统:宿主,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注意个鬼啊!你确定他不是来找你算账的么?诈死事小,欺骗感情事大!
唐欣:我是真死了好不好!再说了,前世我和他的交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重塑身体的时候我就想到过他——以他的性子,就算不能吞并我的钱庄,也没人跟他争地盘了,我死了,他岂不是美滋滋?甚至高兴的在我坟头蹦迪?
系统:似乎说得有那么点道理……他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还给你立了块碑?
邹无极见唐欣干咳了两声,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手,双手负在了身后,恢复了常态。
翩翩公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气质卓人。仿佛刚才失礼之举不是他所为。
光看他这副外表,根本想象不出他究竟有多少刁钻手段。
唐欣暗骂了一句死狐狸,尬笑道:“误会误会,看来一切都是误会,邹哥不会以为我跟着你是为了害你吧?既然误会已解,我还有点事,想先走一步,咱们改日再叙……”
邹无极听闻,嘴角冰冷一掠,看似温和,却暗藏锋芒:“你一路跟着我走到这里,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他们以前好像不熟吧?
“你没有死。”邹无极向前一步,嘴角勾着一抹温和而无害的淡笑,逼得她往后一退,“不解释一下,你丢下钱庄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