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璧听后才晓得还有这样一回事。她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澈,也一样的敏锐,看向华英,笑道:“不过是她曾经喜欢段大人罢了,与我有甚关系?”
华英神秘兮兮地提醒她:“你可别小瞧了女人的嫉妒心。就算她现在不喜欢魁君了,但也有可能认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能想得到。”
傅成璧忍住笑意,“可我又不想得到段大人,她作甚要嫉妒我?”
华英一下抬眉,似乎惊奇万分,“你不会还不知道魁君是喜欢你的罢?”
“他喜欢我?”傅成璧这下忍不住了,轻轻笑起来,将手背到身后,说,“他又没说过,我怎么知道?”
华英瞧她这笑盈盈的样子,看得出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存心的。华英眨眨眼睛,道:“怎的,你这是在套我话呢?”
傅成璧抬起眼睛来,小心地看向华英,“他……跟你说过这些呀?”
“哪能!”
华英一想想就来气。她搞不明白,明明在帝相面前都不输丝毫气势的段崇,怎么在终身大事上就这么畏手畏脚的!
她道:“你就跟他那些书一样,教他藏得跟个宝贝似的,谁都知道有,但他就不肯拿出来晒晒。你说气不气?”
傅成璧小声说:“是挺气的。”
华英满意地点点头,“只要你明白就好。”
“不过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指不定宜娴才是他的书,却不想教睿王捷足先登了。”她尾音轻轻上翘,似乎有些酸酸的。
华英有些着急,“哎?你这个想法就不对了!他是真喜欢你的,要不然我让魁君亲自来跟你……”华英顿了顿,望见傅成璧娇俏的眼神,恍然明白过来自己又被她套了进去,一时气笑不得。
她说:“行。我今儿才看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挺坏。”
“过奖过奖。”
傅成璧弯起眼睛,目光也渐渐移到言恪的身上。
从华英这里知道宜娴和段崇还有这一层关系,又联系到言恪所说,傅成璧自然而然会对宜娴多一些提防和警惕。
但愿她即便心有不甘,也不要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最好。
……
由乔守臣提议的宝鹤宴,在得皇上准许后,就交由李元钧一手操办。
很快李元钧就定好宴上所有流程以及来宾的名帖,整理好文书,一并交给段崇,由他设计宴上防卫。
宝鹤宴设在离睿王府不远的一处茶楼当中,当天会先展示其他画幅,考验来者宾客的才能。
而经过考核者会引入高台楼阁,届时再将《宝鹤图》展出,令他们一起参详画中的秘密,以期找到宝藏所在。
而段崇不仅要负责茶楼内外的安全,还要负责把宝图从睿王府一路护送到茶楼当中,其中不得出现任何闪失。
不过李元钧此举正中段崇下怀。
此事事关重大,段崇实在不想再由另外的人插手,最好每一个关卡都由他亲自安排,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傅成璧在离开睿王府之前,请人画了一张睿王府的全貌图,附带一张临京地图,带到六扇门交给段崇。
段崇见到她时还有些意外,问道:“不用回王府了?”
傅成璧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他的书案前,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轻声道:“以后的事就用不着我了,我自然是要回侯府的。”
段崇见她近在咫尺,又身在六扇门中,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正色说:“那就准时到六扇门当值。今年立秋刑部和大理寺要审核卷宗,你的时间不多。”
傅成璧说:“遵命,段大人。”
“还有甚么事吗?”
她的下巴点了点桌上的两幅地图,问道:“段大人不说一声谢谢?”
段崇:“谢谢。”
在六扇门的时候,他还真不是一般得正经。傅成璧笑了笑,转而道:“那段大人部署的时候能带着我吗?我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做的。”
之前傅成璧在长公主一案中旁观过公堂,巫蛊案时也曾来看过韩仁锋的审讯,经常会跟着段崇学习这些。故而他也只当作寻常,甚么也没问,只道了一句:“好。”
傅成璧想要跟着段崇,一是怕真有甚么疏漏,毕竟上辈子《宝鹤图》就无缘无故失窃了,而当时负责守卫的兵将是直接革职查办的;二是她也想趁机看看《宝鹤图》的真迹。
文山居士是前朝的大文豪,他的画作稀少而精美,线条流畅,勾勒出的人和物几近逼真,世人难及。前世傅成璧有幸鉴赏过文山的其余画作,对其仰慕不已,今生能有一个机会看到《宝鹤图》的真迹,自然不想错过。
段崇带着她,以及裴云英三人一起到睿王府周围巡察。
据李元钧所说,睿王府中有一处宝楼,他多年来搜集的字画皆藏于此处。宝楼中有另一层密室机关,除了他,无人知道打开的方法。
而文山居士的《宝鹤图》现在就藏在密室当中。等到宝鹤宴当天,他会亲自把画幅取出来,交由段崇护送至茶楼展示;最后再由他送到宫中,交给皇上。
段崇在每一个可通行的街口,甚至一些“邪路歪道”都设上了关卡。每一处关卡安放两只信鹰负责,这些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很是牢靠可信。
并且制定了从睿王府到茶楼、再到皇宫三点之间最安全迅捷的路线,沿线还设置暗点巡防。
裴云英和傅成璧都看过初始的布防图,已将每一处的守卫做到极致,任谁都挑不出甚么疏漏。
不过裴云英倒有一点担忧,“自夜罗刹和单九震出逃后,京城封锁大半,出入城都要经过严密的盘查。可一旦因为宝鹤宴开放城门,届时的盘查必定不如从前细致,若两人趁机逃脱出城怎么办?”
虽然说不定两人很可能已经离开了京城,但也不能不考虑她们仍蛰伏在京的情况。
段崇轻笑一声,眸中渐升冷意,“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消息,她们倘若真有动作,岂非更容易露出马脚?”
段崇就再另外安排一队人手,对于当天到宴的宾客进行细致排查。
裴云英点头,“得令。”
京城举办宝鹤宴、品鉴名画的消息一经传开,对此感兴趣的雅士,无论有请帖的还是没请帖的都闻风而动,一同涌向了京城。
不知道《宝鹤图》秘密的人,都是慕文山居士的名而来;知道秘密的人,都想趁机探得前朝财宝所在。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五湖四海皆齐聚一城,个个引颈眼巴巴地等着《宝鹤图》现世。
作者有话要说:
华英: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傅成璧:嘻嘻嘻嘻嘻。
第55章 回答
宝鹤宴当天, 晨光未开,天还灰蒙蒙的,可承办宝鹤宴的茶楼外已然热闹非凡。长街小摊连绵不断, 车水龙马络绎不绝, 偶尔还能见西域来的商人在此处徘徊,骆铃声声,回荡在临京城的上空。
熹微的光静静地铺陈下来, 落在花纹繁复的剑鞘上。
段崇需得在护送之前先行确认一番《宝鹤图》所在, 故而一早就拜入睿王府,等在宝楼外。段崇抚着剑柄, 眉宇深沉,身姿威然。
而跟他一起来的傅成璧则显得很是轻松安静, 到宝楼之后,她就寻了处不远不近的游廊下坐着, 手里捧上一盏玉润的小茶碗,一边品茶一边看着段崇安排宝楼周边的守卫, 黑漉漉的眼睛里满是轻俏的笑意。
一直等到近晌午时分,李元钧都没有来,前来接见的人却是那位娴夫人。
她见了段崇, 上前柔柔行了一礼, 说道:“妾身见过段大人。王爷命妾身来取《宝鹤图》予大人查看。”
段崇轻皱了一下眉, 显然没想到李元钧会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由一个姬妾来做。
他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有劳。”
宜娴屏退左右,只许段崇跟她进入宝楼当中,“大人请。”
傅成璧扬着眉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心里闷闷得不快起来,明明说好会找机会带她一起进去的,怎的转头就忘记了?这个癞皮狗……
她正腹诽不断,却见段崇很快又从楼中出来,往她这个方向走近。
段崇稍稍弯下腰,对坐着的傅成璧道:“王爷有令,只许一人进出查验。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宝鹤图》的真迹么,去罢。”
傅成璧刚刚还骂过他,一时心虚得很,脸上也红起来。
“怎么了?”段崇问。
傅成璧说:“无关紧要的,看不看都好。”
她怕自己心虚被瞧出来,大无畏地抬起头,对上段崇的眼睛。
两个人的距离一时很近很近,几乎都能闻到对方轻微的呼吸声,却还是段崇反应更大些,一下直起背,退了几步,耳后倏尔大红。
他有些吞吞吐吐,说:“走一走过场罢了。你去也好……”
傅成璧问:“怎讲?”
两个人又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段崇别开目光,很是认真却又有些艰涩,说:“我和娴夫人男女有别,理应避讳。”
“哦……”傅成璧尾声拖得缓长,“大人和娴夫人不是旧相识么?”
段崇语气有些急迫,“素不相识。”
傅成璧低着头,很好地将笑意抿住,语气却酝酿出十足十的疑惑,“可华英说娴夫人在入王府前,可是与段大人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怎到大人口中就成素不相识了?”
“……我当真不认识她。”
段崇背脊腾升出麻麻的热意,从未哪一刻能如现在这般,令他无措至百口莫辩之地。
方才进入宝楼后,宜娴向他言明身份,段崇这才晓得华英口中的娴夫人是何等模样。他一时根本记不起之前与宜娴有甚么交集,满脑子里都是坐在廊檐下的傅成璧,唯恐她再误会甚么。
傅成璧站在台阶上,能越过他的肩膀看见立在宝楼门口的宜娴,一直望着她这个方向。她想了片刻,提裙从台阶上走下来,轻盈盈地落到段崇面前。
段崇身材颀长高大,身影能将她完完全全的拢住。她踩在他的影子当中,甚么也看不见,仿佛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段大人以前从不会将别人的任何揣度放在心上,如今为甚么要同我解释这些?”
段崇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舌根发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傅成璧往前靠了一步,右手拢了又松,松了又拢,掌心中也不禁浸出些许热汗。她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撞得心腔一片酥麻。
终于,她用小指轻轻勾住段崇的手指,抬起眼睛,认认真真地望向他。
“我现在跟娴夫人进去看画儿,等出来以后,你要好好地回答我。”
她脸上绯红一片,说罢就松开手,将段崇腰间一小包香囊解下来握在掌心,继而径直走向宜娴。
段崇立在原处,教傅成璧勾过的手指轻轻拢住剑柄,凉意透过指尖,都不足以抚平他沸腾至颤抖的热血。
师父曾经告诉过他,一个剑客一旦有了七情六欲,总会有拿不住剑的时候。
他多年来以此为规诫,恪守剑道,遇事不悲不喜、不嗔不怒、不贪不痴,却没想到,一生中当真是有这样的时刻,让他连剑都拿不起来了。
……
傅成璧笑吟吟地走到宜娴面前,点头作礼:“有劳夫人带路。”
宜娴见当真换了傅成璧进去,面色如覆冷霜,先行在前。进了宝楼,墨香四溢,中通天井式的楼阁中悬着数幅字画,周围墙壁上更有数不胜数的名作,一一展列。
李元钧收藏的字画对于她来说算不得新鲜,故而没有多大的兴致。宜娴请她在一处等待,自己则上了楼去取《宝鹤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