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缀着的下人,加快脚步追上萧沐仁,“你现在心情好了吗?”
萧沐仁吃惊地看向呦呦,“我表现地那么明显?”
“不明显,”呦呦摇头,指指自己的腮边,“不过你不高兴的时候,嘴角会下撇,这里比较僵硬。”
萧沐仁默然,心想:你观察的还挺仔细,我自己都不知道。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视野中赫然出现了一座亭子。走近了呦呦才发现,亭子还挺破旧,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前朝古迹。不过这座亭子似乎是周围山峰的最高点了,环视一圈,周围的景色都能看到,除了王府山庄,还有周围的几座其他人家的山庄。
“那边,”萧沐仁指着东边一座更大的山庄告诉呦呦,“是大长公主的山庄,是这里所有山庄里最大最好的,太皇太后亲自挑选的。再过去是安王的、景王的。”然后又指着北边和南边的几座山庄告诉呦呦都是谁家的,呦呦听了听差不多都是京中显贵的,不过……
“没有云瑶公主的?”呦呦好奇,云瑶公主已经混到在京里连个山庄都没有了吗?
“皇上这一辈的公主在京里都没有山庄,主要是也分不过来了。”萧沐仁语带嘲讽地说。
呦呦点头,她能明白,贵族人越来越多,京城附近就这么大的地方,狼多肉少。况且能在京城附近有山庄的,要么是辈分更高一些的皇族,要么是久居京中的世家,皇上又不能当昏君,压着臣子“卖”山庄给公主们。
呦呦看向萧沐仁,“你领我来就是带我来看这些山庄的?”
萧沐仁抬起手,指向最西边的一座山庄,告诉呦呦,“那座山庄是我的,是先皇赐下来……”
“停!”不等萧沐仁说完,呦呦就打断了他,“不要说了,宫闱秘闻什么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萧沐仁哭笑不得,“谁说是宫闱秘闻了,我是说那个山庄是先皇赐给我祖父的,我祖父又给了我。”虽然这其中的确有一些宫闱秘闻,但是就像她说得那样,知道太多没有好处,所以他现在不会告诉她的。
“哦,这样啊,那你现在也算小有资产了。”呦呦笑嘻嘻地说,然后突然抬起手指向对面的山坡,“哎,那是不是怀瑾啊?我哥呢,怎么没看见?”
萧沐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怀瑾,过了一会儿,怀宇从林子里出来了,手里还提着只兔子。
呦呦和怀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又站了一会儿,呦呦对萧沐仁说:“咱回去吧?山上有点冷。”
萧沐仁点头,引着呦呦从另外一条路下了山,这条路没有直达山庄,而是通往一个山洞。站在洞口,呦呦看向萧沐仁,询问他这是哪儿。萧沐仁却示意她先进去再说。
呦呦走进山洞,往里走了不远就闻到一阵酒香,呦呦吃惊而激动地问萧沐仁,“这是酒窖?”
“王府的酿酒厂,酿酒师都是宫里的,里头有不少好酒,给你们挑一些带回去。”萧沐仁引着呦呦往里走去,没走多远,一大片的酒缸就映入眼帘,还有好多木制的酒桶。
萧沐仁告诉她这些酒缸酒桶里都分别是什么酒,有什么特点,适合什么人喝,有什么作用。呦呦听得天花乱坠的,最后也没挑选出来。最后是萧沐仁帮她选的,四种各一坛,十斤一坛的那种,两坛药酒,给花易岩的,说是对手臂的伤处又好处,两坛十年杏花白,可以用来招待朋友客人,还有两坛昨天呦呦他们喝的荔枝酒,给女眷的。
呦呦看着萧沐仁吩咐下人往外搬酒,有些不太好意思,她拽拽萧沐仁的袖子,“要不,拿两坛药酒就行了,别的不要了,又吃又拿的,多不好意思。”
萧沐仁看着她这副想要又觉得不好意思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就想揉揉她的头,手都已经抬起来了,才觉得太他突兀了,就顺势掸掸自己的袖口,“没事,反正多得是,尽管喝,喝完再跟我要。”
呦呦见他如此说,就不再坚持。
看过了酒窖,萧沐仁就带着呦呦往回走,眼看着就要到温泉和酒窖的岔路口,萧沐仁突然停了下来,还吩咐小荣子把下人们都带到原处去。
四喜看了眼呦呦,看见呦呦点头,这才跟着离开。
等待到下人们都走了,呦呦微微仰起头看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萧沐仁,“行啦,有话就说吧,憋了一路了,不难受吗?”
萧沐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他说:“我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暴雨把电梯基坑淹了,已经停运两天了,上下楼爬楼梯累成狗,整个城市都看海了。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萧沐仁一大早就来找呦呦, 说带她去玩。两个人先是走了一段山路去山顶吹了一阵冷风, 然后又去了王府的酿酒坊挑了几坛酒给呦呦带走。
而呦呦丝毫没发觉,酒只有自己家有, 好像孟许并没有。
从酿酒坊出来后,快要回到山庄的时候,萧沐仁突然停了下来, 告诉了呦呦一个消息——他要离开京城了。
呦呦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是吃惊, 然后是疑惑,“走?走去哪儿?”
“去嘉峪关,要两年后才回来。”好像一旦开口, 所有的话都特别自然地就说了出来,“你这两年,在京城要乖乖的,好好听将军和夫人的话, 对太皇太后要敬爱,”然后声音低了下来,“趁老人家还在世, 为家里多争取一些。”
呦呦眨眨眼,不是很明白萧沐仁说这些话的目的, 只能捡她脑子地的第一个问题问出来,“去嘉峪关做什么?没听说有战事啊?什么时候走?在家过年吗?”
“没有战事, 初九走,不在家过年。”萧沐仁一一回答了呦呦的问题,在她吃惊的目光里说:“最近发生了点事, 我想出去静静,等以后又机会告诉你。”
“哦。”呦呦点头,“所以你才在今天把大家都叫出来好好玩一玩,算是告别吗?”
“嗯。”萧沐仁模棱两可地应了句,然后问呦呦,“我刚说的你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快走吧,吃了午饭要赶路回京城呢。”萧沐仁的话呦呦确实记住了,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似的。
中午时六个人凑在一起吃的火锅,用的是昨天剩下的一条狍子腿,还让厨房做了炒兔肉。饭桌上萧沐仁也说了他要离开京城去往嘉峪关的事。
餐桌上的人都很是吃惊,唯有呦呦趁机夹了好几筷子烫熟的肉吃了。
等大家的震惊过去,陶陶碰碰呦呦的手臂,悄声问她,“你早就知道?”
呦呦摇头又点点头,“早上才知道,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她说了一个善意地谎言。
陶陶看了她一眼,只是呦呦的表情动作实在太自然太正常了,她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好继续吃东西。
等吃完了又喝了些茶休息了一会,几个人在午时末未时初上车启程回京。他们来的时候是一辆马车,四匹马,回去的时候依然是四匹马,马车却变成了三辆,一辆依然是陶陶和呦呦乘坐的将军府的大马车,另外两辆分别装了萧沐仁送给花家和孟家的礼物。
昨日出京城的时候刚下完雪,雪地是松软的,路不算难走,但是回来时则完全不同了,经过昨天午后和晚上以及今早行人车辆的往来行走,雪被踩实了,路变得滑起来。为了安全,路上走得极慢,所以回城时所用的时间比去时多了不少。
马车里,陶陶在询问呦呦今天早上的事,呦呦就把事情给她讲了一遍,不过把最后萧沐仁说的那些什么“两年里要乖乖的”之类的话给隐去了。
两个人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惯性呦呦往前俯了一下,幸亏陶陶拉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陶陶扶着呦呦坐稳坐好了,扬声问车夫,“怎么突然停车了?”
“回大小姐,遇到了公主出城的车驾。”车夫恭敬地回答,“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走。”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哪位公主?”
“回两位小姐,是云瑶公主。”这回说话的是小荣子,“公子说,两位小姐在车里安坐就好,别的事他和两位公子会处理。”
“知道了,”陶陶说,“替我们跟萧公子说谢谢,也辛苦小荣子你了。”
小荣子说着不辛苦,就甩着拂尘赶回前头去了。
原来从山庄出来,萧沐仁和孟许怀宇怀瑾分骑四匹马并列而行,在走到距离京城还有七八里地的时候后,就看到遥遥走来的华丽马车和马车旁高头大马上的人,萧沐仁辨认了一下,对右侧的怀宇低声说:“是云瑶公主和驸马。”
怀宇点头,他不认识云瑶公主的车驾,可是马上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怀宇垂下眼,想起来呦呦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京城说大不大,可是有些人一辈子也互相不认识,说小又不小,有些人偏偏一转身就遇到。
怀宇上一次和驸马见面还是正月时,在诚国公府赴宴那天,他自认为将话说的很明白,虽然夏天时驸马还是千方百计地想见他,但是都被他躲过去了。没想到,在这里又一次偶遇了。
陈士梅自然也看到了萧沐仁等人,毕竟四个意气风发地青少年骑着马在大路边上一站,是谁都会多看两眼。于是双方队伍相遇的时候,陈士梅一抬手,队伍也停了下来,然后他自己翻身下马。
其实陈士梅作为云瑶公主的驸马,见到萧沐仁等人只需拱拱手行个礼然后继续往前走就行了,毕竟萧沐仁等人无论是从年龄、辈分、官职上来说,都比陈士梅这个驸马要低,哪怕他这个驸马只在礼部有个闲职。
可是陈士梅不止让队伍停下来,甚至自己还下了马,萧沐仁等人见状也赶紧下马同驸马见礼,然后再高声同马车里的公主请安。怀宇站在萧沐仁旁边,低眉垂目姿态恭敬,看不出丝毫异样。
云瑶公主在马车里听见声音,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哦,是萧公子啊,这是出城去了?”
“是,昨日雪后同友人出城赏雪。”萧沐仁回答,然后偷偷瞥一眼身旁的怀宇,怀宇依旧是刚才的样子,没有任何不同。
倒是站在怀宇身后的怀瑾,他慢慢大了之后,有些事家里人也不瞒他了,他已经知道了对面站着的驸马就是自己的生父,马车里的公主就是抢走自己父亲抢走母亲夫君的公主。他虽然躬着身,却偷偷抬头看了一眼。
生父已经见过,打心里说,怀瑾对他没什么感觉,大概因为从出生身边就没有过这个人,好的坏的全都无从而知,只是单从可观角度来看,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眉目疏朗,的确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听说是因为中了探花才被公主相中的,那也算是才貌双全了。
不算上一次在太皇太后的大殿里匆匆一见,这是怀瑾头一次仔细打量公主,皇家公主底子好,长得当然好看,再加上金银玉饰的修饰,的确高贵大方,如果追溯回十年前,恐怕更是娇俏可爱。母亲长得也很好看,在怀瑾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可是但从客观上说,年轻貌美身份高贵的公主,的确更有吸引力。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抛弃了自己的原配妻子,琵琶别抱另娶他人的。
怀瑾撇撇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就在他打算收回目光的时候,突然看到公主身后露出一张脸来,天真可爱娇俏非常的一张脸。
怀瑾想起来之前听说的,猜想着大概就是公主和驸马的长女,莱雅郡主。“莱雅”是名,并不是封号。听说这位莱雅郡主只比自己小两岁。
怀瑾看想莱雅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原本是个嘲讽的笑,可是在小郡主却不知道,只以为这个清新俊逸风度偏偏的少年在冲自己笑。羞的她立刻躲回到母亲身后,再探出头来的时候,怀瑾已经低下头去,又恢复了恭敬状。
云瑶公主本来都要放下帘子了,忽然看到了萧沐仁他们身后的马车,抬抬下巴示意,“车里坐的谁啊?怎么不出来见礼?”
陶陶和呦呦在车里听到声音,对视一眼,不知道要不要下车。萧沐仁不急不忙地回答,“那是花将军府的马车,原是怕路上冷不能骑马时准备的,车上没人。”
云瑶公主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放下了帘子。陈驸马站在萧沐仁他们面前却没有离开,而是同他们寒暄了好一会儿,同萧沐仁说了几句话后,就转向了怀宇等人。
他先是“关心”了怀宇和怀瑾的学业,虽然得到的只是他们俩“还好”“习惯”“不错”的敷衍回应,但是他依然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哪那位夫子脾气好哪位坏,哪位夫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藏特长,甚至把怀宇他们一个姓岳的夫子喜好吃臭豆腐的小癖好都说了出来。
怀宇面无表情,微微躬身拱着手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可是要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怀宇的心思根本不再这上头,以至于陈士梅都说完停下了很久,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态,怀瑾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回了神,恭敬地同陈士梅弯腰,“驸马教训的是。”
陈士梅尴尬。
萧沐仁在一旁听了无奈,怀瑾在心底好笑,孟许看到陈士梅一脸的尴尬,想着对方毕竟是驸马,不能让他太下不来台,就出声提醒他公主还在等着。
哪知,陈士梅突然转向了他,“哦,这位是孟公子吧?听说定了亲?何时成亲?”
孟许没想到突然被询问,一时有点诧异,不过还是恭敬地回答,“明年春天成亲,到时候还望驸马赏光。”孟许只知道花易岩以前揍过陈驸马,但是并不清楚两家的具体恩怨,他没问过,陶陶也没说过。但是对方突然问到,他就客气地邀请了一下。
“好说好说,到时候一定会去的。”陈士梅等的就是孟许这句话,忙不迭地答应下来,然后转身回去了。
孟许本来就是客气客气,以为他和自己岳父有过节,不会来,没想到这位驸马竟然就坡下驴答应下来了,不禁一愣,然后转头看向萧沐仁和怀宇几个。
怀宇和萧沐仁都看着他,眼底有些促狭,怀宇甚至还幸灾乐祸地做了个口型:该!
孟许傻眼,我这是做错了什么?偏偏陈驸马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冲他点头。
等到公主的车队过去了,几个人重新上马往前走。呦呦和陶陶感觉到马车重新驶动,知道这是过去了,呦呦忍着掀开帘子看的冲动转头看向陶陶。
陶陶正在低头抠手指头,其实她私心里还是想在出嫁的时候,有父亲在的。不是说花易岩这个父亲做的不好,总归他是自己的生父,曾经将自己如珠如宝对待的生父。
“姐?姐!”
“啊?什么事?”陶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呦呦正在叫她,“什么事?”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呦呦问她,直觉陶陶心里有事瞒着没说。
陶陶摇头,“没事,你刚才问我什么?”
呦呦看了陶陶一眼,摩挲着下巴,觉得暂时还是先不问了,于是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姐,你说公主知不知道咱娘就是跟驸马的事?”
陶陶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呦呦问了她才开始仔细想,然后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应该知道吧,当初不是有个公公去过家里吗?”
“可是从这几次看下来,感觉公主不像知道的样子,要不然能见到娘的时候那么无动于衷?”呦呦想了想不是很确定,然后又想到了什么,笑起来,一副窃喜的样子。
陶陶奇怪,不知道这孩子又想到什么,不过也不多问,总之她是“常有理”,就摇摇头,随她去了。
其实呦呦笑得不是别的,而是想到,如果有一天公主娘娘知道了,自己驸马的前妻不仅过的生活美满还成了她的长辈,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马车慢慢悠悠地往城里走,进了城之后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内城,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了。萧沐仁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跟着一起去了将军府。按他的话是“我把人带出来的,总要把人送回去才行”。
到了将军府,陶陶和呦呦自然是回内院去,萧沐仁和孟许则去见了花易岩。谭丽娘听说呦呦和陶陶回来了,赶忙让人准备饭菜热水。呦呦和陶陶倒是不饿,就是头一次独自在家以外的地方住,有点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