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周成彦一边掏钥匙一边问。
“不,”这也是林衣竹奇怪的地方,意如老人愿意指点他修行,却明确指出,不会收他为徒,“他只说互相探讨修真之路,不承认收徒。”其实这样也好,有师徒身份在就多了层羁绊,相处起来反倒不如现在自在。
“生日快乐!”
门刚打开,周成彦被彩纸带扑头盖脸的喷了一脸,耳边还有响亮的喇叭声和妹妹高声的欢呼。
“哥,生日快乐!”周成媛眼睛亮亮的盯着周成彦,在她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是含笑的周爸爸和周妈妈。
“爸,妈?”周成彦睡迷糊的脑袋清醒过来,今天是十月七日,不正是他的生日,他十八岁成年的日子,被林衣竹的事情一搅,都快忘了。
“彦彦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生日?”周妈妈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拉着他进门,“外边的是彦彦的同学吧,一起进来。”
“好,谢谢。”林衣竹礼貌道谢,神色复杂的走在最后,十月七号怎么可能是他生日。
“给,你的生日礼物,彦彦,生日快乐!”周爸爸笑的儒雅,将一个小盒子放到周成彦手上,盒子不大,掌心大小,外面包着一层浅蓝色的礼物纸。
“还有我的。”周妈妈不甘示弱的给他一个长条装的盒子,她一过来,周爸爸不动声色后退。周成彦接过盒子,看比例,可能是一支笔。
“还有我,还有我,你的蛋糕是我做的!”周成媛挤进去。
“谢谢爸,谢谢妈,也谢谢媛媛。”周成彦笑眯了眼,他喜欢的不是礼物,而是这种被人记挂在心头的感觉,有这么几个人,即使在你自己忘了自己生日的时候,会帮你记着这个日子,秘密筹备,给你一个惊喜,这种感觉仿若冬日里的太阳,再猛烈也只会让你感到贴心的温暖。
一家人暂时放下互相之间的芥蒂欢欢喜喜的聚在一起,相距三个月后,再一次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周成彦有意无意的让周成媛和周妈妈多接触,将她们位置安排在一起,引着周成媛和周妈妈说话,让她消除戒心,周妈妈察觉到周成彦的意图,高兴的配合,反倒让周成媛更像聚会的主角,或许是母女天性,饭后,周成媛已经能抱着周妈妈的胳膊说悄悄话。
他就说嘛,虽然父母之间关系不好,但还是很爱他们的,周成媛怎么会无缘无故讨厌父母。周成彦想过了,他上大学后,周成媛最好的归宿还是和家长住一起,相比之下,同为女性的周妈妈更适合照顾周成媛。
林衣竹动了几筷子就回房,把空间让给难得相聚的一家人,这几天他用病人的身份将周成彦赶去客厅,占据了他的房间,这会旁若无人进房,也没有任何不自在。他推开窗户,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视线被隔壁的窗台的荧荧绿光吸引注意力,那个是——文竹?
明天还要上班上学,生日聚会十点不到就结束了,周成彦送走爸妈,回来就见到林衣竹欲言又止的脸。
“说吧,吃饭时就看你脸色不对,有什么想说的。”周成彦可不信林衣竹提前回房是出于礼貌,不是他没这份眼见力,而是他不会放着蛋糕一口不动就走,绝对是有其他原因让他克服了他那个所有食物都要尝一口的习惯。
“呃,你,”林衣竹将周成彦拉进房间,小心措辞,“你,你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林衣竹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将这事告诉对方,他无意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但这是周成彦的事,他有知情权,最后怎么选择,也是对方的事。
“什么意思?”周成彦蹙眉,他的身世有什么问题。
“你也知道你是极阴之体,而极阴之体出生不是随便选个日子都可以的,也就是说——”林衣竹停在这里,接下来的话,不用他说周成彦也该懂了。
他必须出生在中元节那天,有足够的阴气才能产生他的极阴体质,而周家父母说他的生日在十月,不知道正确的日子,说明——周成彦是领养的。
林衣竹的话在脑内转了好几遍,再慢慢的走进心里。周成彦从没想过,也从来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他居然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他无力的坐到床上,扶着床沿支撑住身体,一丛绿幽幽的叶子探过来,在他的脸上轻蹭,安慰。
或许是他苍白的脸色吓到他,林衣竹急忙否认刚才的话:“可能是我推断错了,应该是错了,凡事都有例外,不是中元节出生也不是不可能。”
“不用这样,”周成彦抬头,起先他的表情还是沉重的,似乎是林衣竹夸张的表情逗到他,又似乎是他想通了,缓缓笑开,“其实有没有血缘又有什么关系,爸妈这些年来对我很好,没有让我感到哪里不公平,反而觉得照顾我比照顾媛媛更多些,赚到了。”
“我现在生活很好,这就够了。”
“你,”你不会有怨恨,不会对你原来的父母感到好奇吗,你脸上的笑容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林衣竹咽下这些话,转移话题,“你能想通就好,啊,对了,对于这株文竹,你有什么想说的?”
周成彦:“???”他呆滞的发现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抓住周文的叶子,大拇指正在上面轻微摩挲,周文另一丛叶子正在他脸上蹭着。
“你不能带它走。”周成彦回过神,迅速站起来挡在周文的花盆前。
“我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你紧张什么,”林衣竹绕过去,周成彦跟着绕,坚决不让他有机会接触周文,林衣竹气笑了,他要真想干什么,你能拦得住,他只不过有点好奇,“这是纯正的文竹?”
“是。”
“唔。”这得是多大的手笔用了多少灵液,才能将一株普普通通的文竹喂养出灵智,就算明知对方背后有人,不在乎这点,林衣竹也感到肉痛,有多余的灵液给奇花异草不好吗,偏要选这一无是处的文竹。
“既然生了灵智,就是妖修,把它送去孔雀建的宗族修炼吧。”林衣竹也是替周文着想,在哪里,它能接受到最适合的修炼方法。
“不行,周文必须跟着我,”周成彦异常坚决,他嘴上说着对被亲生父母抛弃没关系,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心底留下一道伤,被他一手养大的周文成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有成套的修炼方法,不需要教,人性方面,有我在,不会让它走上歧途。”
林衣竹倒是不担心,一株文竹就算走上歧途能搅起什么大浪:“都有名字了,周文,你要坚决不送他去也没关系,但你不觉得和同类在一起更适合它的发展?”
同类?周成彦身形一顿,人是群居动物,不能脱离社会生存,那文竹呢,它会不会也想和它的同类一起,强行将它留下来是不是太自私,周成彦低头,还没开口问,周文枝条伸过来缠住他的手腕左右摇摆,表明他留下来的决心。
“好吧,你们感情深分不开,我也不做这个坏人,不过周文必须去妖籍管理处登记。”林衣竹退开几步,在椅子上坐下,抱着椅背。
这发展有点不对,周成彦还以为妖修必须必须聚到一起统一管理,都做好和林衣竹浴血奋战的准备,他就这么放过他了,那这几天偷偷摸摸是为了什么。
“妖籍管理处,是我想的那样吗?”
“就一户口登记处,免得以后出事找不到人,明天中午抽出点时间去一趟就好。”
“好。”
夜晚。
周成彦抱着枕头靠在沙发床上,面无表情,在他旁边,放着一支精致的钢笔和一块手表,床头,周文伸展着它的叶子睡去。周成彦的视线转过礼物,转过周文,转过房间里呼呼大睡的林衣竹和周成媛,再次望着寂静的黑夜,一夜无眠。
第三十五章
随着日光的照入,周成彦活动身体, 舒展一夜未动而僵硬的四肢, 重新面对崭新的一天想那么多干嘛,生活, 开心就好。
“上午下课之后赶紧出来, 下午之前勉强能赶回来。”林衣竹在小区门口嘱咐。
“很近吗?”周成彦还以为妖籍管理处起码要建在省会城市才能不辜负这么高大上的称呼。
林衣竹眨眨眼:“村里通网了,少年。”
“……哦。”周成彦呆滞的应, 将修真和现代科技结合, 他还是有点不适应,“那你不去学校了?”
“说实话, 修炼后你觉得学习还有难度吗?”林衣竹看着道路尽头, 人行道上,有晨练的老人,有急忙赶着上学的学生和送学生的家长,有人拿着早餐边吃边走,有人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 等再过一个小时, 又会是一波上班高峰,而其实这些生活,距离林衣竹又近又远, 近到他现在就是其中的一员, 远到他将来可能再也不会看他们一眼。
他的未来规划很清晰,意思意思的完成学业,回到修真界专心修炼, 不再理会尘世间的事,不管是闭关还是与人斗法,只要提升修为就好。他心中有种奇怪的使命感,他要修成正果,得证大道。
上次回家之后被他妈打出门,林妈妈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也没见过人才刚开学几天就无理由转学,责令他回s市。林衣竹不开心,兜兜转转在外面浪了一个多月,直到来到邻市,直到遇到鼬獾,受挫之后,重新认识了遍自己,想起临走前意如老人留给他的话——
“我能助你提前十年进入金丹期。”
他没有说能让他进入金丹期,反而是说提前十年,这表明意如老人明白林家的情况——林家的坎,根本不是金丹期,而是元婴期,那些不知所终的家族前辈都是前往各地游历的金丹前辈,但林衣竹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那些大人物,想走捷径只能找唯一认识的意如老人。
“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一点就通,举一反三,要做到完全不是问题。”周成彦不假思索道。
“所以啊,考试前翻一遍书就能看懂,平时还有必要去学校吗?”
“学校可不光是学习知识的地方,与人交流……”
“停,这些老生常谈的话我妈跟我说了一百遍,都听出茧子了,”林衣竹打断他,“总之你中午记得出来,早去早回。”
林衣竹说的话,在周成彦脑中扎根,他坐在位置上,无所事事的看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化学老师,这些知识已经是第三遍灌进他的脑海,早已倒背如流,接下来还有第四遍,第五遍,他是不是也该转移重心,将时间放到其他事情上。
熟练之后,第二个丹田用不到他分太多心思,自发的吸收灵气,半天功夫就能储存满一次,如果在家里,他的修为提升速度岂不是更快。
整个上午,周成彦的心思都在两者之间犹豫,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一个说反正都会了,待在学校纯属浪费时间,一个说他是学生,学习是本职,怎么能逃学当坏生。
被这个想法折磨,中午周成彦见到林衣竹的时候神色不怎么好,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想到逃学这种操作,简直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怎么,谁惹你了,脸色这么差。”林衣竹随口一问,转身带路,他手上抱着缩成一团的周文,看到周成彦想过去,却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能随意动弹,叶子都蔫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事想不通,别理我,”周成彦上前几步接过周文,“我们怎么过去?”
“看这!”林衣竹挑眉,靠在旁边一辆小轿车上,拍拍车身,“今天不坐班车,我们开车去!”
“等你有车了再来跟我炫。”周成彦死鱼眼看着他,就他所知,林衣竹一直是个穷光蛋,有钱花钱,没钱风餐露宿,只要能活下来就好的那种。
“你别看不起人!”林衣竹从口袋中掏出车钥匙,对着身边的的车一按,汽车嘟的一声,锁开了。
“车哪来的?”周成彦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怎么关注车,也看得出这辆外表低调内里舒适的车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
“意大师的!”林衣竹等他坐好,嘚瑟的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意大师?”为了车子,你连称呼都变了,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林衣竹去哪了。
“对,上午我去他家走了趟,算是正式结成关系,以后我和他一起住,之前几天打扰了。”
说的你们要结婚过日子一样,周成彦拨弄几下周文的叶子:“意如老人那收获大吗,照你的推测,什么时候能筑基?”
“上午没怎么谈这个,他这身修为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底子在不怕没的教,”顿了下,林衣竹加一句,“虽然他看上去不怎么靠谱。”
说到这,周成彦也想起意如老人拐弯抹角的跟他要灵茶的样子,还有趴在沙发上玩游戏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活了上百年的修士,有点可爱。
两人仿佛分别许久的老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之前的什么“和前男友一模一样”、“看到你的脸我心情就不好”、“以后少出现在你面前”之类的话都被他们吞了似的,没人再提起。
林衣竹是真的忘了,他不记仇,昨天吵的架绝不放到今天,睡一觉起来跟恢复出厂设置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至于周成彦,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无力去思考儿女情长,感情的事被他放到一边,对林衣竹更多的是好奇,想要探询前世的秘密,尽管还喜欢着,但想要在一起的心思没有那么重。
林衣竹开着导航,电子音尽职尽责的播报着一个周成彦从没听过的地名,驶入闹市区后,车速变慢,路边的景色从熟悉到陌生,再从陌生到熟悉,林衣竹七拐八拐,周围越发热闹,周成彦正奇怪闹区怎么可能有妖籍管理处这种不合理的存在,汽车停在一栋怪异的建筑物面前。
这栋建筑说怪其实也怪不到哪去,起码是正常的房屋,只不过和旁边的高楼大厦以及它所处的时代不匹配——它只有两层楼高,像个小碗倒扣在地面上,屋顶铺满茅草,门是圆形的木门,半倾斜着,让人怀疑它能不能在风中存活下来。
“下车。”
周成彦跟着林衣竹靠近大门,周围人来人往,然而没人朝他们投去哪怕一眼。
“结界?”
“恩,”林衣竹边走边向他介绍这栋破败的建筑,“修真界虽说比起以前来人数少,也只是相对而言,妖修增加的成员比减少的成员多,它们寿命长,生的多,久而久之,群体变大,因此,在每个县市都会有这样一个地方专门管理妖籍。”
“妖修数量比人修多?”周成彦惊诧,那妖修不会仗着优势压榨人修。
林衣竹撇他一眼:“你怎么有时候知道的挺多,有时候又对基础一无所知。妖修想要修道,不能沾染人命,不然天劫有的它们好受,这方面,人修更占便宜。”他推开老旧的木门,吱呀声过后,陌生的世界展现在周成彦面前。
木屋内部和外表一样透着淳朴风,木质地板木质墙壁木质天花板,神奇的是中间用来承重的不是一根承重柱而是一棵大树,它的树干粗而厚重,枝干横生,隔出一个个房间,叶子却很稀少,只在顶部零星的见到几片,再多就没有了。
让人出戏的是,在这个木质的屋子里,私拉电线——跟蜘蛛网一样铺满地面天花板、挂在空中,墙边,空调电脑电视机一样不缺,耳边充斥着——“亚瑟你冲上去顶着啊!”、“王昭君你眼神不好吗!”、“庄周你的大呢!”这类激动的言语,但是见不到一个身影。
这让这个房间看上去更像鬼屋。
林衣竹站在门口,曲指敲门:“有人吗?”
一只三花猫迈着优雅的步伐接近他们,它的身子胖成了椭圆形,脸还是瘦瘦尖尖的,它凑过去在他们脚尖闻了闻,跳上桌子,后腿伸直,像人一样坐着,尾巴从双腿间蹿出,短短的跟个棒槌似的,前掌啪一下拍到桌子上,高仰起头,猫族的优雅消失殆尽:“你们来干嘛!”
周成彦先是被三花猫大方的姿势惊到,接着被它口吐人言吓到,手不稳,差点将周文摔到地上。
“我们来登记。”林衣竹微微笑。
“登记?”三花猫的视线从俩人身上转过,停在郁郁葱葱的文竹上,“给它登记?”
“是。”
“好吧,这年头什么成精的都有了,”三花猫嘟囔着,打开抽屉,叼出一张纸,“资料填一下,然后去测试,或者先去测试之后再来一起填。”
“我们先测试。”林衣竹拿过纸,只在上面品种一栏填了文竹。
“那感情好。”三花猫一跃而起,迫不及待的钻入枝丫中,片刻不见身影。
“薯条你个坑货,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