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是鬼吗……”于红快要哭出来, 眼前发生的事超过她所能理解的范围,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一股脑的冒出来,让她越想越害怕, 这是不是就是鬼打墙, 可现在还是白天啊,鬼怎么会出来。
“你觉得呢?”这个想法逗笑了周成彦,他也确实笑起来, 笑声让于红越发惊恐。
但周成彦还不想这么快让她奔溃,万一吓晕过去就不好玩了,慢慢来,一点一点让她体验痛苦,冲垮她的心理防线才有趣。
一只苍白的手覆上于红的脖子,冰凉的温度在炎热的季节让人艳羡,却没起到应有的效果,于红寒毛直竖,要不是周成彦的手还在她脖子上,她可能就要顺着墙面坐到地上。
“你感受一下,鬼会有体温会有影子吗?”
恩?
于红看着斜印在地上的影子,再感受到脖子上虽然冰凉但并不冰冷的手,一颗差点蹦出胸腔外的心又收回来,不是鬼……
她的泪水还挂在眼角,几乎要为这个事实而欢呼。
“但是呢,有时候人说不定比鬼还可怕,你说对不对,”周成彦加重手上的力道,“鬼不能碰到人类的身体,但我可以,不是吗。”
“你,放开我!”于红再次注意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一松一紧,再松再紧之下,她快要崩溃。她双手用力掰着脖子上的手,一张脸涨的通红,但周成彦的手仿佛铜铸一般,即使于红用尽力气,也分毫不动。
脖子已经能感受到抓紧的力道,于红在最后被掐住之前,想为自己辩解,一出口就是说惯的话:“不是我做的,我是无辜的,你要算账找他们去,不要找我!”
“还是这句话,我都听腻了,有没有点新鲜词。”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哥也不会进戒毒所,我哥不进去,我爸也不会打我妈,我妈也不会离婚!都是你的错!”
周成彦的冷淡让于红明白,推诿责任的话对他没有用,他知道事情经过,说的再多不过增加反感而已,她失控的大吼,破罐子破摔,不信周成彦真敢杀了她。
于红父亲常年酗酒,败着上一辈留下的微薄家产,母亲白天在外打工,承担一个家庭的吃穿用度,晚上回家还要遭受冷暴力,父母之间关系脆弱,仅靠昔日的情分依存,儿女受父亲的影响,对母亲态度也不怎么好。
她母亲原本是为了儿女才忍受这十多年的生活,没想到儿子竟然染上毒瘾,女儿还是知情人,唯有她一个被蒙在鼓里,在和街坊的闲聊中,也知道她的一双儿女究竟是怎样的人。她不想再在这个家中待下去,也不想在花钱找关系把儿子弄出来继续祸害邻里,在她看来戒毒所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为这件事,家中爆发好几次争吵,于红每次都站在她父亲这边不说,还一个劲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于红母亲终于明白,她不仅嫁错了人,还把孩子养歪了,在外工作加家务活让她根本没多少机会和孩子相处,她含恨离婚,离开这个家,这个一点也不欢迎她的地方。在离开之前,最后问一次于红,但她选择了留下。
她这一离开,才让于红体验到生活的艰辛,他父亲没有工作,偶尔出去赌两把,有输有赢,家中重担一直在母亲身上,离婚前,她所有劳动成果都是家里的,离婚后她只需要支付于红的抚养费,这样一来,家中的生活开支根本不够。于红父亲截断她的生活费,让她无法继续学业,于红迫于生活,出外打工,从此和高中无缘,和高考无缘,和大学无缘。
她的成绩在班中处于前十,如果生活继续,最后时间抓把劲,考上一本不是没可能。
但现在这一切不会再实现,都是因为周成彦,都是因为他!凭什么她要在外辛苦工作,他却能安心在校,还能高考?!她要毁了他,让他也和她一样跌下云端,让他被学校驱逐,不能高考不能上学,被人看不起!
时至今日,她还是觉得现今的一切都是拜周成彦所赐,没有他,她的日子不会这么苦,但她从来也没想过,或者是她不愿意,再往前追溯,源于她自己无理取闹的哭诉,源于她那一刻的任性。
“那你就继续怪我好了,”周成彦猛的一下加重力道,纤细的脖子在他手中脆弱的仿佛一捏就碎,“为什么找我家人。”
不管于红对他使用什么手段,他都能坦然面对,一一接招就是,但是他俩之间的恩怨不应该扯上其他人。在他父母面前说嘴,让他隐瞒的性向提前暴露人前,让父母担忧;绑架周成媛,伤害她,让她担惊受怕。
于红说不出话,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她觉得呼吸困难,不停的大喘气想要获得足够的氧气,但脖子被掐住,再多的空气也进不来,她的脸从通红憋的青紫,双手无力在空中挣扎,指甲时而抓到周成彦,被他躲开。冷汗顺着额头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疼,这会却没功夫管,她狼狈的张大嘴,瞪着眼,寻求生机。
周成彦手下的力度把握的刚刚好,能让人感受到濒死的绝望,又不会真的让人死亡,他注意着于红的状态,免得真一不小心弄出人命,毕竟他不想犯事,有个麻烦的警官在盯着他,让他不能出一点差错。
“这是还你上次的。”
周成彦放手,于红软倒在地上,歪头咳嗽,胸口起伏,像搁浅的鱼。
于红万分后悔,她当初是怎么想的,被周成彦温和的外表欺骗,居然招惹上这等人,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必定离他远远地。她喉咙疼,想喝水,但这里没有,于红慢慢呼吸恢复体力,刚缓过气舒服点,恶魔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这是还你这次的。”
极致的寒冷突然从她手腕流进瞬间贯穿全身,于红身体僵硬,直挺挺躺着,原本细微的颤抖都消失,瞪大眼睛,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中蹦出来。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冷,寒冬的冷和它相比小菜一碟,北极圈的冷和它相比远远不如,于红不能形容这种冷,她只觉得全身血液结冰,肌肤结块,这一刻,生不如死。
周成彦轻笑一声,满意的后退,将阴气输进于红的身体,这才是他原本想要对付她的方法。对个女人拳打脚踢他怕跌份,但又不能不还回去,被人欺负到头顶上不还手,他怕自己会入魔。
没体验过阴气在体内造反的人是不会了解那种极致的寒冷,仿佛细胞被冻僵,明明还活着,却觉得身体早已死亡。
他送过去的阴气不多,和当初在他体内的数量不值一提,但对于红来说,足够她喝一壶了。
报仇果然让人心情舒畅。
周成彦收回一点灵力,让幻境在半个小时后消失,到时候就会有人发现于红,阴气也差不多在那个时候消耗完毕。
他不想去掉于红的记忆,想要让她一直记得他的心狠手辣,让她不敢对他的家人下手,反正也没人相信她的话,只会把她当疯子。
现在,他要去找郭警官,不知道那个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来到警局,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影靠在门口,似乎在等人。
郭警官掐灭手中的烟灰:“不是让你考完试就来吗,干什么去了?”
“哦,有点事。”周成彦敷衍道。
“小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那您说说,我做了什么。”周成彦轻笑,他这次防备很高,从进去到出来为止,整个过程都在幻境中进行,没人能看到。
“晚点再跟你算账,进来。”郭警官招呼一声,率先进去,周成彦跟着他走,进了大厅,这才发现他父母他妹妹,张乐乐以及他妈妈都在。
张乐乐额头裹着纱布,一改之前的顽皮,正经的坐在位置上,周成彦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好像忘了通知他妈妈,估计找人找了一整天。
周妈妈抱着周成媛眼睛红红的,显然知道了她被人绑架的事,中午还相信了周成彦的说辞没怀疑,心疼的不行,既为女儿的遭遇,也为儿子的懂事,做家长的反而被孩子照顾。周成媛倒一点没受到影响,两头安慰忙的不可开交。
“那群小子招了,是受于红指使,之前的照片也是于红拍的,他们能提供聊天记录,源照片,和于红打印照片地点。”郭警官边说边把份资料甩到前面迎过来的人身上。
中午,周成彦他们从仓库离开后,就有人将那群小混混捆结实送到警局,他们醒来对刚才发生的事一丁点都不记得,只有身体残留着那种恐惧,不用威胁,自己全招了,郭警官拿到口供却压着不让人知道,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老大你早把口供给我不好吗。”来人小声抱怨,这中间浪费了多少时间。
“去干事,别废话!”
“是!”
他声音虽小,但周成彦哪能听不到,心中更加疑惑,这人难道真的知道他之前所作所为,压下口供不早点去找于红,是为了不让人撞见,给他留点颜面?
例行流程走完,郭警官赶走大厅内一群人,周成彦想着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嘱咐爸妈先回家,他事情处理完马上回去。
厅中只剩下两人,在周成彦警惕的目光下郭警官抛给他一本小册子。
“来来来你读读这本小册子。”
周成彦疑惑的接过,翻开第一页:“修真之人不得对凡人使用法术。”
周成彦:“……”
第六十一章
小册子很薄,只有巴掌大, 封面用旧报纸包着, 日期是十年前,看样子像是放了好几年的老古董。周成彦刚看到第一条就迅速把册子合上, 不敢置信眼前所见, 他捧着册子发了会呆,回神举起来看着郭警官:“认真的?”
郭警官一把夺过, 翻到最后一页, 拍到周成彦眼前:“还能有假。”
小册子最后一页没有其他,密密麻麻的排着各方的签名红章钢印, 地方太小, 字挤字,看上去更像地摊货了。周成彦黑线的发现上面的印记各个看上去名头都很大,有属于zf的,也有属于修真界各大佬的,他甚至看到了醉音门掌门温璇的签名, 用手覆盖上去, 能感受到淡淡的灵力波动,做不了假。
这简直是在逗他。
周成彦在从修炼开始至今,满打满算也快十个月, 这十个月中他和林衣竹这等新秀相处过, 和宋家小辈交流过,和意如老人这样的老前辈畅谈过,还和醉音门众人有过短暂的接触, 甚至成为门派长老。
他一直以为修真的事在普通人中是秘密,也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还有这么一本《修士准则》——他拆掉旧报纸瞪着封面上的字,灼热的视线仿佛能在纸面上烧个窟窿,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不是新人入门首先被告知的吗。
不过他一直引导林衣竹,让他以为他背后有大人物来掩饰他时不时拿出的珍稀物品,对方自然而然会认为他本就知道这类基础信息,就像知道这届领导人般理所当然,也不会多提,其他人更加不会想到这点。
还是自己的锅。
想想也是,如果修真界的人在这里随意乱来没有约束,那对普通世界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所以,你要怎么处置我?”周成彦将准则合上放回桌子上,眼不见心不烦。
知道这条信息,再倒推过去,郭警官之前对他的包庇就显得可疑。
他把所有人都叫出去,说明这里只有他一人知情,周成彦推测郭警官有可能是地方负责人,连妖物都有妖籍管理处,修士有相应的管理也不奇怪。他还应该有专门对付修士的手段,能追寻一个地方的修士,能探测灵力波动,这样,每次他都能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自己身后,还能知道自己用了灵气也就有理可循。
但既然有这个规定,他为什么不阻止自己,想等犯事之后再惩罚他,还是另有原因。
“小子,如果我想处置你,你觉得现在还能这么站在这跟我说话?”郭警官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老板椅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他的权限挺大,以前发生修士对普通人出手的事,他都直接将人带走,简单的他就直接禁掉灵力当段时间普通人,情节严重的交给上级部门处理,他坐了这个位置就有足够的权限和相应的方法,炼气期他自己就能对付。
照他的想法,周成彦的行为顶多算街头斗殴,只不过方法不同于一般人,那群小混混他看过,都是皮外伤,只是疼,没有留下不可治愈的伤口,周成彦下手有分寸,郭警官虽然不赞成他私下报复,但看在他是受害者的份上,也不打算找他算账。听说修真者都很脆弱,动不动就入魔,太过压抑也会入魔,他可不想亲手培养出个魔修。
那你究竟想怎样?周成彦没说话,眼中明晃晃的表现出他的疑问。
郭警官放下茶杯,望着袅袅升起的蒸汽,眉间染上愁绪:“有时候我们也很无奈。”
明知道事情真相,明知道他罪行累累,但苦于没有证据,什么都不能做,这个时候他们不介意采用特殊手段,既然对方不遵守游戏规则,将道德底线踩在脚下,就不能怪他们以更高一筹的能力对付他。
当然他指的不是于红的事,这件小事学生们自以为做的很干净,实际上到处都是马脚,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找到线索。他烦恼的是工作中遇到的种种,如果能找个人互相包庇,不,互相帮助,你好我好大家好。
追人追不上了,前面挖个坑,犯人不招供,装鬼吓唬他,没有线索,顺风耳千里眼用上,这些小手段在破案时简单又好用,作为回报他会提供——提供什么?郭警官思索了下,这样的搭档在其他地方挺常见,一般都是为对方申请一个特殊身份证明,在某些时候有特权,就是他知道他需不需要。
想到这,郭警官一改刚才的凶相,笑眯眯的给周成彦倒了杯茶:“小伙子,想不想合法使用法术?”
直觉告诉他,对方有阴谋,周成彦谢绝他的茶水,后退一步:“不,谢谢,照规矩来就行。”
“怕什么,我还能害你不成,”假笑果然不适合自己,郭警官哼哼唧唧恢复习惯性的黑脸,明说,“我想找个搭档协助我一些事,可能会遇到危险——但对你们应该不成问题,也会有对应的福利和特权,你愿意吗?”
周成彦千想万想,没想到他的目的居然是这个,先不说到底协助什么事,福利和特权是什么,光是一点,就算他愿意也没用:“三个月后我就要去大学。”他几乎是幸灾乐祸的说出这句话。
“不去a市吗,我刚好调回去。”国内最好的学校扎堆在a市,尤其是s大,凭周成彦的成绩,最好的选择在a市。
“……不一定。”周成彦叹气道,这要看父母的反应,看他的处境来选择,可能在a市,可能在s市,也可能离这两个地方远远的,这个问题让他想到了即将要面对的东西,神色复杂。
郭警官看出他的为难,也没追问,爽快到:“行,你先回去思考,这个请求一年内有效,一年后我说不定就要找其他人了。”
“谢谢。”郭警官虽然看似凶狠,说话也不客气,喜欢吓唬他,但从没有真正的对他怎么样,反而一直帮助他。
“这个拿走,好好背背,省的犯错了也不知道,下次犯到别人手上可没有那么好待遇。”
周成彦接过小册子,放进口袋,挥挥手离开警局。
高考后的小镇恢复热闹,到处都是吃完晚饭出来溜达的人,有人给自己加餐,有人在悠闲的散步,忙碌中透着宁静。周成彦想着等会就要面对父母的责备,有点抗拒,他缓缓在路上走着,尽量拖延时间,欣赏形形.色.色的路人。
然而再长的路终有走到头的一天,五楼的灯光映照在窗帘上,加上一层滤镜,暖暖的很温馨,周成彦看着,却不敢上楼。
“哥,你过来。”周成媛在楼道口的黑暗中站了好久,看着他哥的表情,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媛媛,你怎么不在家里。”周成彦闻声过去,惊讶的看着周成媛,他心神不定,周成媛也没出声,竟然一直没发现人,随着他的走近,楼道的灯应声而亮,照亮黑夜中相遇的兄妹。
“我特意下来通知你的,爸妈脸色很不好,你别上去。”
“这是我家,我不回去,能去哪。”
“去找寻属于你的幸福。”
“媛媛……”周成彦觉得有点不对劲。
“去找林衣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