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走。”墨上筠回答,态度不冷不热。
安雅微微一顿,不知该说些什么。
认识墨上筠,有好些年头了。
墨上筠是她高二时的学生。
她是教语文的,墨上筠阴错阳差的,成为她的语文课代表。
最初她还挺头疼的,因为墨上筠的语文成绩算不上好,踩在及格线上徘徊,可自从墨上筠成为语文课代表后,每次考试成绩都接近满分,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那时候,她觉得这孩子挺认真、有责任心,于是好感倍生。
同时也会委婉的劝她提高其他的科目成绩——是的,墨上筠当时除了语文外,其他科目的成绩都在及格线上徘徊。
没想,墨上筠完全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高二最后一次考试,墨上筠用成绩踩着最后一个名额,进了高考冲刺班。
当时不少老师都议论纷纷。
正巧,她的儿子、安辰,也跟墨上筠分配在一个班级,是她让安辰关注一下这孩子,当时安辰是年级第一,她嘱咐安辰,有机会的话帮忙辅导一下墨上筠。
后来也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安辰没详细说,只知道高考结束后,安辰跟墨上筠都上了一个大学,后来听说安辰在追墨上筠。
再后来……
想至此,安雅也不知说什么好。
或者说,如何去面对墨上筠。
没等到安雅说别的,墨上筠站了会儿,就转过身,摆了摆手,“我走了,回去注意安全。”
走了。
眼角余光瞥到一抹从路边一辆车上下来的身影,墨上筠漫不经心地扫过,然后一路往前走,远离了阎天邢让她等待的地点。
最好不见,免得麻烦。
安辰在下车后,就注意到墨上筠的背影,隐约觉得熟悉,但是没有多想,径直朝安雅和倪婼走去。
走近后,发现安雅和倪婼的神情都有些异样。
倪婼似乎摔了一跤,羽绒服上沾着水和雪,头发上滚了些泥土,一声不吭地站在轮椅旁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闪烁的眼神里,隐藏着复杂的情绪。
安雅则是看着远处,见到他走近后,稍作犹豫便道:“刚刚看到墨墨了。”
闻声,安辰倏地一顿,近乎下意识的,朝先前见到的那抹身影看去。
然而,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早已不见那人踪影。
“去追吧。”
安雅神色踌躇,但说的话却很肯定。
当初分手,也是因为误会不是么……
“可——”
安辰有些犹豫,担忧地看着安雅和倪婼。
风雪太大,让安雅呆在这里,他不能放心。
这时,倪婼低着头,轻声道:“我会把阿姨先送上车的。”
虽然委屈、伤心,但,还是主动帮他。
不是多好心,而是……
倘若安辰能跟那个女人有个好结果,她就能下定决心死了这条心。
倘若安辰能跟那个女人就此断了……她隐隐觉得,那个叫墨墨的女人,跟安辰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那么喜欢安辰,所以她能看得出,那个女人面对安辰时,半点情感都没有。
有些惊讶,安辰看了她一眼,真诚道:“谢谢。”
安辰循着墨上筠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快,步伐匆匆,视线扫过,不肯放过每个背影——纵然很多时候,他明知那个背影不够熟悉、不是她。
一个又一个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背影,明明先前无意间一扫而过,最为显眼的背影,在他真正想要寻找的时候,却忽然消失了,每一个都像,每一个都不是。
也不知找了多久,他来到了湖边。
风很大,雪花肆意,足以迷了人眼。
他睁大眼,任由雪花随着冷风吹入眼底,凉凉的,雪花在眼睛里融化,带来阵阵寒意。
然后——
他听到一个颇为无奈声音,“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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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买你一个晚上
“找我吗?”
轻描淡写的声音,有些无奈,有些慵懒,甚至夹杂着点扫兴。
安辰顿住步伐,循声看去。
湖边围筑着石栏杆,灰白色的,墨上筠就斜坐在栏杆上,风衣敞开,在寒风中飘荡,右腿腿搁在栏杆上,左腿垂落下来,细长的腿,轻轻晃荡。她背对着寒风,手里拎着一罐啤酒,在他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在她身后,是空旷的湖边,沉于夜色中,远处有路灯点缀。
湖面、风雪、路灯、行人,在那一瞬,一切都化作了她的背景。
哪怕是静坐在那里,懒懒地掀起眼睑,朝这边看了一眼,便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恍惚间,想到了高三那年——
那一年,他认识的她。
最初不熟,记忆中,她是个特立独行的人,男生不敢招惹她,女生把她当女神来看。
跟正常的学生不同,她的行踪素来不定,时不时请“病假”,少则两三天,多则两三周,坚持一个月到校上课是最高纪录。平时就算在学校,她能规矩上课也在少数,一下课就没了影。
神秘的像个特务。
从母亲交待他之初,他就开始关注这个女生,然而,渐渐发现她的不一样,可始终没有机会说话。
后来,在一个午后,为了避开班里吵闹的气氛,他拿着书上了天台。
遇见了她。
偌大的天台,她偏偏选择躺在石墙上,一腿弯曲放在其上,一腿悬挂空中,脑袋枕着左手手臂,一本《孙子兵法》翻开盖在头上,遮挡着炎炎烈日的光线。
那时候,安辰觉得,哪怕是偏移一点点,她就有可能从天台上摔落下去。
鬼使神差的,他慢慢朝她走近。
她当时听到动静,闲散地把书给拿开,露出那张精致漂亮的脸。
“班长,能离远点儿吗?”
那时的她,狭长凤眼眯起,神情慵懒闲散,带着几分痞气,但,许是阳光过于强烈,许是她的动作过于危险,安辰一眼便沦陷。
这样的她,惊艳到让他失声。
眼下——
依旧是那样张扬跋扈的她,几年时光一闪而过,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过。
安辰走过去。
“墨墨。”
嗓音有些沙哑,几分拘谨、几分沉重、几分温柔。
墨上筠晃了晃手中的啤酒。
片刻后,掀起眼睑,看他。
安辰伸手想要拉她。
墨上筠手掌一缩,坦然避开。
“不动手动脚的,我们还能聊聊。”墨上筠淡淡道。
安辰的手僵在半空。
风很冷,呼啸而过,好似吹到骨头缝里,寒风刺骨,可他忽然感觉不到冷了。
“我后悔了。”安辰一字一顿,声音低哑深沉。
墨上筠将啤酒递到唇畔,微微仰头,冰冷的啤酒滑入喉中,带来一阵寒栗。
安辰静静地看着她。
衣摆在肆意飘荡,发丝轻扬,仰着头,脖颈呈现出优美而流畅的曲线。
那股洒脱劲,从骨子深处展现出来。
这样的她,与周围格格不入,好像下一刻,便能随着这场大雪消失无踪。
一饮而尽。
拎着啤酒罐,晃了晃,空空的。
墨上筠将手肘搭在膝盖上,尔后偏过头来,仔细打量着安辰。
一米八的身高,高大挺拔,身材结实,眉目俊朗,不凌厉冷冽,也不带杀气,许是跟家庭环境有关,有个很好的母亲,所以一般情况下,他总是平静和温柔。
是那种彬彬有礼、修养极好的人。
平时最爱讲道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有一根清楚的分界线,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