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华拎着刚刚刷好的鞋子站在客厅里。侧卧的房门虚掩着,从里头透出一丝微光。
郭华记得,侧卧的灯跟主卧的一样,用得都是节能灯泡,散出来的也都是白光。可现在,她看到的却是橘红色的灯光。
她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没有谈过恋爱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透过那束暧昧的微光,她甚至能够想象出里头的场景。她觉得杜芳有些过分,当初租房的时候,两个人明明都约定好了,谁都不许将男性朋友带回到这个出租屋。
侧卧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郭华拎着鞋,有种想要把鞋子丢到门上去的冲动。她强忍着,将鞋拎到了阳台上,打算等明天天亮之后再好好的跟杜芳谈一谈。
从阳台返回客厅,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
“踏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那是女孩儿走路的声音。
她抬头看向侧卧,发现门风又被拉大了一些。
“是上厕所吗?也好,正好可以跟她谈谈带男人回来的事情。”想到这里,郭华反而不着急回房间,而是站在侧卧的对面,等着郭华出来。门开了,却没有人从里头走出来,而那个“踏踏”的声音却离自己越来越近。
乡下孩子,都是靠着走夜路长大的,郭华的胆子自然不小。听到这个声音时,她没觉得害怕,反而有些恼怒。她认为是杜芳在跟她开玩笑,甚至是在故意的吓唬她。她皱眉,抬脚,脚尖却碰到了一样东西。低头,借着从卫生间里照出来的灯光,看见了一个小人儿,一个像是用纸剪出来的纸片儿小人。
“什么玩意儿?”
郭华蹲下来,看着那个纸片儿小人,越看越觉得熟悉。突然间,她意识到,这个纸片小人儿就是她自己。
郭华猛地向后退了一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她不知道杜芳在搞什么鬼,但在她们老家,将活人做成纸人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甚至有诅咒人去死的嫌疑。她自问没有得罪过杜芳,自问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处的还算不错,她不明白,杜芳为何要诅咒自己。
更让她感觉恐惧的是,那个纸片儿小人正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来。
“不要!”
郭华伸手一挥,纸片儿人被她用手给打飞了出去。
房间里的灯全都灭了,只剩下阳台外的那点儿月光。她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纸人扑扑簌簌的变成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她抬头,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看了眼坐在地上的郭华,然后一步一步走向了天台。
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郭华甚至能够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想要窒息的感觉。她的直觉告诉她,要立马起来去阻止那个纸片人,可她没有力气,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着那个纸片人走到了阳台上,看着她站在了阳台的边缘上。
夜风袭来,让人觉得十分舒爽。纸片人似乎也在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可很快地,她就看到纸片人向前跨了一步,整个人从天台坠落了下去。来不及尖叫,郭华便听到了“碰”的一声,再看时,她已经摔在了楼下的地面上。
“咯咯~”小纸人在她面前摇晃,发出得意的笑声。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摔得七零八碎,但她没有力气去喊疼。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静悄悄等待死亡的降临……
“你的意思是,你是被纸片人给谋杀的?”小绿托着下巴蹲在地上,抬头看着郭华的眼睛。
“不,不是的。”郭华轻轻摇头:“我也说不上来。说是它谋杀的我吧,从头到尾的它都没有动我一根指头。可如果说我不是被它谋杀的,又有些说不过去。总之,就是它变成了我的样子从阳台上跳了下去,可等它跳下去之后,我发现是我自己躺在地上的。”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小纸人,你之所以觉得自己看到了小纸人,是因为你在跳楼自杀后心生悔意,求生不成,于是想象出来了那么一个小纸人。”
“我没有,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自杀。”郭华气呼呼地瞪着小绿。
“你干嘛要自杀我怎么知道?”小绿站了起来:“你去问问这地府里头自杀的,有几个是真想死的。好多自杀的,往往就是因为一时想不开,甚至很多就是为了赌一口气。”
“我真不是自杀的!”郭华跺脚。
“是不是自杀的还重要吗?重要的是你已经死了。”小绿摸了摸鼻子:“弄清楚你的死因是上面那些人该操心的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跟我回去登记,然后踏踏实实的在这里住下来。想投胎,就提交申请表,审核通过,会有人给你安排。不想投胎,就申请长期居留,或者像我一样考个地府公务员,没事儿的时候,还能去上面透透气。”
“我不想当人了。”郭华赌气般的蹲下来:“当人太累了,我这辈子就做了一件事,就是读书,死命的读书,不分昼夜的读书。结果呢,临了临了,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拿到手。什么都还没做,什么福都还没享就到了这里。当人干什么,我感觉我这一辈子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太荒谬了。”
“谁活着还不是一个笑话。”小绿拍拍郭华:“相信我,再过些日子,你就想开了。”
洛城市刑警大队,常泰盯着郭华的尸检结果。
从现场来看,郭华的确很像是自杀的,可仔细想想,似乎又有很多的细节对不上。
一个想要自杀的人,洗澡是正常的,可洗完澡之后还要把衣服鞋子洗好晾起来,就有些不正常了。再说了,这想要自杀的人,在自杀之前通常都会将自己收拾一番,而死者郭华只是很随意的穿了件睡衣。
这不像是自杀,倒像是一起精心设计好的谋杀案。亦或者,这只是一起简单的意外坠楼案。
“还在想郭华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放在面前的尸检报告被人拿了去,常泰抬头,便看见了刑如意。
“我不能来吗?”刑如意晃晃手里的尸检报告。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吗?我是刑如意,勉勉强强算是你的同事。”
“你如果是我的同事,你就该按时按点儿的上班。你如果不是我的同事,就请你从这个办公室里离开。还有,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在案子没有搞清楚之前,这些,都是不能给外人看的。”
“不看就不看,你以为我稀罕呢。”刑如意对着常泰做了个鬼脸:“谭局。”
“谭局。”常泰也看见了自己的领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又为难人家如意呢?”
“为难?谭局说这话,我不明白。”
“我今天来,就是特意给你们说一声。如意是我特意跟上面申请下来的特殊人才,至于特殊在什么地方,我不方便说明,但是有一点,她是你们的同事,是你们刑侦破案的战友这点是没错的。因为如意工作的特殊性,所以她不需要每天过来报道。如果你非要我用一个词儿来解释的话,我感觉顾问这两个字比较合适些。好了,就这些,你们继续工作。”
“谭局再见!”刑如意笑眯眯地,两只眼睛几乎要弯成了月牙。
“好好跟我们的常队长相处,都是年轻人,相处起来应该很容易的。哦,对了,忘了说了,人家如意是已婚,所以你们这些大龄青年们就不要胡乱打什么主意了。还有那边的那个小姑娘,不要一看见人家就跟看见了情敌一样。”
正在假装忙碌的丁当一愣,因为她发现,谭局的手指,指的就是她。
“你结婚了?”
“对呀,所以常队长,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想入非非。”刑如意依旧笑着:“我来,真是为了协助你们工作的。”
“早婚?”常泰皱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怪的感觉。
“不是。”刑如意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直接将郭华的尸检报告放回到了常泰跟前:“你觉得她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死亡?”
“没有我觉得,我们刑警要做的就是查出真相。真相是什么,就是什么。”
“常大哥果然一如既往的那么刚,好心提醒你一句,像你这样的性格,很难升职的。”
“我比较喜欢在一线。”
“佩服!”刑如意伸出大拇指:“走吧,我估摸着你跟那位丁警官也没心思坐在这边熬时间。郭华所在的这栋楼虽然是栋老楼,但我不相信,整栋楼里的人都睡的那么死,连一个大活人掉在地上都没察觉。还有,你不觉得奇怪吗?昨天晚上,我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整个小区里竟连一个围观看热闹的都没有。”
“还真是,我们警车在下面呜呜的,根据国人的习性,早该有人推开窗户往下看了,可直到咱们离开,整栋小区里都静悄悄的。”丁当也开始琢磨:“总不能整个小区里的人都吃了安眠药,睡得死沉死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