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他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那你爱他吗?”
“爱是什么?”倪凤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笑:“爱不爱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很爱他口袋里的钱,更爱他给我钱,为我花钱时的样子。”
“他老婆离家出走了,你高兴吗?”
“谈不上高兴不高兴。”倪凤仙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凑近镜子:“实话告诉你,她老婆手里的照片都是我让人拍的,也是我找了快递邮寄给她老婆的。我受够了这种被藏匿的日子,我太清楚男人的本性了,他们之所以偷吃,是因为厌倦了柴米油盐的婚姻,厌倦了一成不变的日子,可如果让他们改变,他们又不是那么的乐意。为什么?因为男人知道,跟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时间久了都会腻。”
倪凤仙吐出一个眼圈儿:“如果我再年轻十岁,我一定会安分守己的去做他的婚外小甜心,可我不年轻了,我二十出头了,要是再不把握机会,下一个遇到的说不定就是个秃顶大叔。何永涛,的确不是最佳选择,但他已经是我能够遇到的范围内最好的一个了。他年轻,身体强壮且不臃肿,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土豪,可光是靠着名下的那些连锁超市,也穷不到哪儿去。你说,我一个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就只有几分长相的女人,遇到这样的还挑什么。
我都等了那么久了,他还是不跟他老婆摊牌,我要是再等下去,结果可能是我自己被他一脚踢开。所以,我得行动起来,我得让他老婆知道我的存在,知道她守护的爱情和婚姻,不是那么的坚不可摧,而是已经风雨飘摇。”
“你真卑鄙!”
“为了更好的生活,卑鄙一点算什么。没有谁一出生就是会算计别人的,只不过是命运弄人,而我不愿意坐以待毙,被命运捉弄罢了。”
“你现在开心了?”
“老实说,我也很矛盾。他老婆走了,我就有机会上位了,可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一点点高兴的感觉。”倪凤仙趴在桌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坏人做久了,心也都麻木了。”
同一时刻,在距离小区不远的天桥上,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人停了下来。
“何永涛,你个混蛋!”女人大吼一声,急促的呼吸让她的胃部也跟着翻腾起来,她表情痛苦,难以抑制的开始呕吐。
她趴在栏杆上,看着呕吐物落在桥下那滩污水里。隐约的,似乎还能看见她自个儿的影子。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为了一个男人变成了这个样子。”女人转过身,后背贴着栏杆轻轻下滑,跟着,她用力捂住脸,独自面对着桥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失声痛哭。
“爱情只是生活的奢侈品,又不是必需品,失去了又能怎样呢?你看看对面那座大楼,那里面开着那么多的奢侈品店,每个店里都有数百款的奢侈品可以让你挑挑挑,买买买,你又何必为了这么一个过时的伤心欲绝。”
“你是谁?你也是为情所伤吗?”
“我叫刑如意,是一家胭脂铺的老板。你呢?”刑如意随意的靠在女子身旁的栏杆上,将一罐啤酒递了过去:“喝一口吧,听说微量的酒精可以使人感觉快乐。”
“你叫我阿朵吧。”女人抬手,将啤酒接了过去:“你爱过一个人吗?你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吗?我有,而且我很爱他,比爱我的性命还要爱他。我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却唯独没办法接受他不爱我的这个事实。”
“他爱上了别人?”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爱那个女人,我只知道他的心不在我这里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心不在我这里了。他的眼睛不再像过去那样只看着我,他的心里,也没有了我的位置。我的喜怒哀乐,我的痛苦忧伤,他统统不在意,不关心。”阿朵一口接着一口的喝啤酒:“我那么爱他,我那么那么的爱他,他却骗我,他却背着我去找那个女人,背着我去跟她约会,去跟她逛街,去想方设法的哄着她,讨好她。”
“既然如此,就放弃吧。爱情是你来我往的事情,既然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好了。”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我又何必像现在这样的痛苦。”阿朵抬眼看着刑如意:“你知道吗?在这漫长的大半年里,我尝试过漠视他,不再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可我做不到。我甚至尝试过,去爱上别的男人,可我的眼睛不跟着我的想法走,它根本不看别的男人。我能怎么办呢?我尝试了所有我能够尝试的,可以尝试的办法,结果发现,我依旧爱他。”
“男人的专一,同样是奢侈的,而且是极度奢侈的。几百万个男人当中,说不准才有那么一两个。”
“原本,我以为我遇到了,结果,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更没有那么好的福气。”阿朵抬头,将那一罐啤酒咕咚咕咚全给灌了下去:“你知道吗?为了爱他,我甚至卑微到想过曾不计较他跟那个女人的事情,我甚至想过,我可以等,我可以等他有一天想明白了,再回到我的身边。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现。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的,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做到的,可直到看见他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照片,我发现我做不到。
爱是什么?爱是唯一的,是自私的,是想要独占的。
我不能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我的爱情,更不能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他。我给他机会,我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可他选择了那个女人,他在用他的态度告诉我,他不爱我了,他放弃我了。”
“然后呢,你想要做什么?从这里跳下去吗?”刑如意转身,看着天桥下面。
不高,可如果姿势正确的话,也是会死的。
“我不想死,可我实在活不下去了。”阿朵抱着自己的头:“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现在活着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特别特别痛苦的煎熬。”
“或许,你可以去找那个女人聊聊,说不定,她会主动放弃你的丈夫。”
“她?会吗?”
“你可以去试试。”
刑如意挥了一下手,原本坐在地上的阿朵不见了。
阿朵,就是何永涛的妻子,那个爱他如命的妻子。
“如意姐,你不是你来接她的吗?”小猫润儿迈着优雅的猫步从栏杆的那头走过来。
“时间还早,或许她会回心转意呢。”
“她要是回心转意了,地府里头可就少了一个名额了。”
“没关系的,地府里头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刑如意抬头,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希望她,会改变主意吧。”
阿朵没有去找倪凤仙,而是回了自己的家。
她原本是想再去问一问丈夫,看看他这次的选择会不会有所不同,可丈夫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的将她从家里赶了出来。她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她忽然觉得无趣,转身,从那栋楼里走了出来。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经过一个橱窗前,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当年遇见何永涛时穿的那件连衣裙。她觉得讽刺,特别的讽刺。
她走进一家旗袍店,选购了一款自己喜欢的旗袍,然后借来店员的手机登录自己的账号进行支付。再然后,她回到了那个遇到过刑如意的天桥上,面带微笑地跳了下去。
她变成了鬼,去了地府,走到如意胭脂铺的门口,忽然想起那个在天桥上遇到的女人自称是胭脂铺的老板。她站在门口,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走了进去。果然,她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然后买了一瓶用凤仙花做成的指甲油。
至于为什么要购买那瓶指甲油,或许只是因为她想要找回那个认识何永涛之前的自己吧。
阿朵,是被钓鱼的人发现的,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的躺在水面上。
她的父母,公婆全都伤心欲绝,唯有懵懂的女儿,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悄咪咪的问了句:“妈妈她是不是太累了?我们都不要吵她,等她睡醒了,就会起来了。”
阿朵的丈夫何永涛被抓了,因为小区里的人发现,这个男人,半夜三更,披头散发,穿着一件女式的鹅黄色连衣裙在小区里转悠。警方在控制他的时候,发现了一点血迹,经过dna对比,血迹是倪凤仙的。
“唉,绕了一大圈儿,原来这个倪凤仙还是何永涛杀的。”
“这个何永涛,是个承压能力特别低的男人,他之所以有现在的事业和成就,其实全是靠他的老婆阿朵。结果呢,自己口袋里稍微有了点儿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了。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可别的男人犯错,人家有勇气承担,他何永涛犯错,只会逃避,只会像只缩头乌龟一样的将自己给藏起来。
在怀疑老婆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之后,因为害怕面对后续的一系列问题,以及社会上的指责和谩骂,他直接心理崩溃,并且在逃避的心理作用下,将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全都归结在了倪凤仙的身上。
他将自己当成了是他的老婆阿朵,带上了假发,穿上了裙子,然后穿过小区去找倪凤仙。这倪凤仙呢,还以为他是担心被人看见,说他老婆都不见了还来会小三,还以为他是易容乔装,做的打扮,就那么毫不设防的将他给请进去了。结果,命丢了。”
“那监控录像呢?”
“我们当时只看了录像的内容,却没看时间。”
“我知道了,那些存在手机上的录像内容,其实是经过了剪辑和拼接的。”丁当将手里的本子扔到了桌子上:“唉,你说说这些男人,究竟是在想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好的家不要,偏要出去偷吃。这下好了,小三死了,老婆死了,他自己变成神经病还住进去了。只可怜了那两对老人和年幼的孩子。”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大概就是人性吧。好日子过的久了,就忘记自己过日子的初衷了。”常泰合眼:“但愿……算了,这样的悲剧,应该是不会终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