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为何如此心狠?”李姑娘见来硬的不行,又改做了哭哭啼啼:“就一定要将我给逼死了吗?”
“别,我可架不住被你戴上这么一大顶帽子。趁着诸位夫人小姐们都在,也请你们给如意做个见证,我可是没把这位李姑娘怎么的,若她日后真有个好歹,也与我,与我的胭脂铺没有任何关系。”
“如意姑娘放心,今日这些事,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作为旁人,不好再说些什么。可若这位李姑娘日后出了什么事儿,李家人要赖在姑娘头上时,咱们也不会坐视不理,定会帮着姑娘到衙门里说清楚,说明白的。”
“多谢诸位!”刑如意福了福身,将那些夫人小姐们给送出门去。
李姑娘听着,看着,却将牙齿咬得更紧了。她知道,那些人必然已经将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当成了笑话,她若毫无结果,才是真的无脸见人。见铺子里已无她人,李姑娘顿时又有了别的主意。
刑如意送客转身,就看见李姑娘跪在了地上。这若是没有先前发生的那些事儿,她必定走过去,将人给扶起来,可现在,看着她只有满心的不耐烦。
“李姑娘这是做什么?我这铺子的地板可是实打实的石头,姑娘娇贵,若是将这膝盖跪青了,到时候难受的还是姑娘自个儿。”
“你答应我,我就起来。”
“呵。”刑如意发出一声轻笑:“既姑娘愿意,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吧,我铺子里事情多,就不招待了。”
说着,直接去了后院。
“我一定会达成所愿的。”李姑娘对于自己的一哭二闹三可怜很有信心,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做的。
刑如意在后院忙活了大半天,回到前头的铺子时,竟看见那位李姑娘还在地上跪着。她寻思着这也不是办法,就回房把那只正在闭目养神的狐狸给拎了出来。
“做什么?”
“喏,你自己招惹的麻烦,自己解决。”刑如意指了指还跪在铺子里的李姑娘:“跟她比脸皮厚,我是甘拜下风。咱是开门做生意的,我又不好拿东西将人给赶出去。你想想办法,是规劝还是动用法术,我通通不管。”
狐狸才幻化出人形,就被李姑娘给看见了。
“殷公子!”李姑娘挣扎着起身:“殷公子,我可见到你了。”
“你见我做什么?”
“香菱心慕公子,想要留在公子身边。公子放心,香菱并非那种不知深浅的人。香菱知道公子已有婚配,香菱不敢奢望自己能够成为公子的原配正妻,只希望能留在公子身边,哪怕只能做公子的妾氏,香菱也是无怨无悔的。”李姑娘说着,还故意抽泣了两声。
刑如意也抽,只不过是嘴角和腮帮子。
“姑娘心慕我,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让姑娘心慕?”
“姑娘想要留在我身边,那姑娘可曾问过我是否想要姑娘留在我身边?”
“姑娘说自己并非那种不知深浅的人,可姑娘今日所说所做,恰巧证明了姑娘就是那种不知深浅的人。”
“姑娘既知我已有婚配,就不该妄想。即便是做妾,姑娘你也是不够资格的。”
“姑娘不用无怨无悔,因为我压根儿就不会给姑娘你这个无怨无悔的机会。门开着,姑娘请自便,以后我这如意胭脂铺,还请姑娘不要再随意踏入。我娘子脾气好,不代表着我也脾气好。”
李姑娘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狐狸,大概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出尘若仙的男子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心狠的话来。
“李姑娘请回吧,我跟我家狐狸还有别的事情,就不留你继续待在铺子里了。”
“殷公子是因为你才会对我那么说的是不是?那些话,都是你逼着他对我说的是不是?”
“我逼他……好吧,你戏多,你说了算,就当时是我逼他的吧。李姑娘请吧,我家狐狸的脾气是当真不好的。若他动了手,姑娘你的这颗芳心,只怕会碎得更彻底。”
刑如意已经尽力在劝了,可偏偏那位李姑娘也是个执拗的性子,迫不得已之下,只能让狐狸用法术将她从胭脂铺里给请了出去。
据说李姑娘回府之后,着实闹腾了好一阵子,可李老爷不管她如何闹腾,都坚持要把她嫁给陈槐生。这李姑娘见拗不过自己的父亲,先是装作乖顺的样子,然后在大婚前翻墙逃了。据说,那李府外墙下,还落了一只鞋子,一只原本是应该穿在李姑娘脚上的红色绣花鞋。
刑如意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李姑娘逃婚后的第七天。因为久寻不见,李老爷只好报官,请府衙的官差帮着寻找。这大街小巷里,张贴了不少李姑娘的画像。上面写着,若有将小女安全送回家中者,可得黄金百两。
一百两的黄金,是个挺诱人的数字。
刑如意站在铺子门口,盯着不远处柱子上贴的那张纸,寻思着是不是让狐狸变化个模样,将那李姑娘给找回来,再送回去。可再仔细一琢磨,觉得这事儿不能干,万一这位李姑娘正身处险境,碰上个英雄救美的狐狸,再喜欢上他怎么办?
不行不行,这买卖忒不划算。
转身,却对上了另外一张熟悉的脸。
“陈公子?”
“掌柜好。”
“陈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刑如意先是指了指陈槐生,跟着又指了指贴在柱子上的那张纸:“你该不会是来我这里找李姑娘的吧?她没来过,我们胭脂铺的左邻右舍都可以证明。喏,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官府找常捕快问问。昨日,李家老爷夫人带着人在我这铺子门口闹腾,非说是我私藏了李姑娘。争执不休中,正好碰见路过这里的常捕快,我就请他带人将我这铺子里里外外全给搜了一遍。事实证明,我是被冤枉的,我以及我这胭脂铺子都跟李姑娘的失踪没有半点关系。”
“小生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李姑娘的事情。”陈槐生叹了口气:“虽说我娘和李伯伯有心促成我与李姑娘之间的婚约,可这婚姻大事,岂能靠双方老人硬撮合。李姑娘心有所属,自然不愿意与我待在一处。我虽只是个卖画的,却也不想强人所难,利用婚约将她留在我的身边。我与李姑娘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从今以后,我与李家也再没关系了。”
“那公子今日来——”
“是有另外的事情想要请姑娘帮忙的。”陈槐生先是看了眼外头的太阳,紧跟着又用手揉了揉自己被压塌的肩膀。
盯着他的肩膀,脑海里自然而然的也就浮现出了那个坐在他肩上的红衣新娘。她有心想要再看看,却又觉得心里膈应。狐狸今个儿不在,若万一得罪了人家,闹出事儿来,她不一定能应对。
“公子请说。”
“我遇到了一桩怪事,并且被这桩怪事纠缠已久。昨日傍晚,我出门送画,回来时遇见了一位姓莫的道人。这位莫道长让我今日来寻掌柜,说只要见着了掌柜,我遇见的那件怪事也就能解决了。”
“怪事?怎样的怪事?”
“我总是在梦里被迫着与一位姑娘成亲。”陈槐生犹豫着将话给说了出来。
“第一次做这个梦,是在半年多以前。那晚,我有些发烧,早早的就躺下了。刚睡下,就看见一团浓雾朝着我扑来,我下意识的一躲,等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一处林子里。那林子很黑,而且特别安静。就在我摸索着想要从那林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一顶红色的花轿。那花轿前后都没有轿夫,却还能飘在半空中。紧跟着,我听到了唢呐的声音,吹的曲子像是成亲的那种,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鬼花轿?”
“对,就是鬼花轿,是鬼新娘乘坐的鬼花轿。我当时便觉得可怕,可不管我怎么使力,都没办法移动自己的脚。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顶鬼花轿飘到了我的跟前。紧跟着,眼前一黑,又到了一处院子里。院子很大,到处都是吃喜酒的人,我被人推着,走到了一个牌位跟前。”
“牌位?什么牌位?”
“就是死人用的那种,我家也有一个,是我爹的。”陈槐生小声补充着:“我看着那个牌位,上面写的是‘故显考张公讳老大人之灵位。’我姓陈,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姓陈的,这个牌位显然不是我自己家的。可若不是我自己家的,那我拜的是谁?又是谁在拜这个张公。我心里带着疑惑,往旁边看了眼,结果,就看到了那个原本是坐在鬼花轿里的新娘。”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坐在鬼花轿里的那一个?”
“因为她穿的衣裳跟坐在鬼花轿里头的那个是一模一样的。我是画画的,很容易就能记住那喜服的款式以及上面的刺绣花样。她身上穿的那件,是锦绣坊花开系列的新娘服,那些花样,有些还是我润笔的。还有,我见过她的模样,虽然我不记得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可当我跟她在梦里被那些人押着拜堂成亲的时候,她头上的盖头飞了起来,我看见了她的下巴。她下巴这里长了一颗痣,红色的。那颗红痣,我从前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