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去年12月全面登陆前,这支巴基斯坦山地师已经以联合国维和部队的身份在索马里执行了几年的任务。
在前世电影《黑鹰坠落》中,这支巴基斯坦山地师遭到艾迪德武装的袭击,24名巴基斯坦士兵被杀,此事成为美军抓捕艾迪德的导火索。
但是陈文知道,导致美军对艾迪德下手的根本原因是艾迪德不听美国指挥了。
现在索马里的仗打得正欢,港口这边既没有公交车也没有出租车,不论是进城还是去其他地区,都是个很大的麻烦事。
巫小柔告诉陈文,这一百多人全是在申请交通工具。
乱糟糟的现场。
十几个巴基斯坦士兵反复用英语解释,却提供不了任何有效的解决方案。
巫小柔听了半天,得出了维和士兵的最终结论。
你们这些人想去索马里其他地方,门都没有,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货轮就在你们身后,上船离开索马里吧!
陈文笑着调侃:“你英文水平可以啊,他们那么蹩脚的英文你居然能听懂!”
一百多个各种肤色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急吼吼的。
比如陈文三人就不着急。
没车,不要紧的,找机会买一辆嘛。
买不到也没关系,等天黑以后,大不了悄悄抢一辆车呗。
背包里有两支拆解的ak,组装起来就是趁手武器,巫小柔携行袋里有一支瓦尔特手枪呢。
或者,抢巴铁兄弟一辆维和部队的车?
向西南,向南,一路开几百公里,全都可以进入肯尼亚境内。
还有一个人,他也不急吼吼,比陈文还要冷静。
一个三十多岁样貌的白人男子,坐在进门左手边的地下,背靠着墙壁,静静地看着那群嘈杂的人群。
他没有挤到接待台去吵吵。
这个白人男子,手里端着一只专业的单反相机,默默地举起,对准人群的后方,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
白人男子盖上镜头盖,将相机放进专用的相机携行袋,袋子斜挎在胸前。
陈文看了一眼这人,长得很帅气的一个小伙。
浓眉大眼,很深的双眼皮,高挺的白人鼻子,瘦长的脸颊,络腮胡子,头发三寸长,凌乱却显得挺有艺术家气质。
白人男子发现陈文在看他,投来一个灿烂的笑容。
陈文走到他身边,也坐靠在墙根,巫小柔跟着过来,西蒙尼坐在了另一边。
白人男子友好地自我介绍:“我叫凯文-卡特,来自南非,我是一名摄影记者。”
陈文与对方握手:“文-陈,华夏人,法国凡尔赛大学学生。这位是巫小姐,华夏帝都某大学的学生。他是西蒙尼,意大利米兰某大学的教师。”
西蒙尼听到巫小柔的翻译,看了陈文一眼,灿烂地笑了。
凯文-卡特的态度很友好,对于他自己的事情毫不隐瞒。根本不需要隐瞒,他认为自己从事的是高尚的工作,像上帝一样纯洁,恨不得向他遇到的每一个人传播他的思想。
简单说,他是一个崇尚和平的人。
他是一个典型的“我的理想通过我实现”的人。
凯文-卡特的理想是推动和平,他的实施手段并非阻止战争,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阻止不了。
所以,他努力用自己的镜头去记录战争给交战区人民带来的创伤,让全世界更多人通过他拍摄的照片,了解战争的残忍和不人道,进而推动更多的人反对战争。
聊开了,陈文也觉得这人很有意思,纯粹的一个理想主义者啊。
陈文想起自己的凡尔赛大学读书时的《西方文学导论》,普朗丹教授的课,跟南朝鲜女孩崔喜善拼课的那个课程。普朗丹教授曾经讲述过关于战争文学的内容。
于是陈文说道:“某某和某某某的著作里说过,战争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手段。你反战,岂不是反对人类进步。”
凯文-卡特说道:“陈先生你误会我的理想了。我所反对的是血腥的屠杀和置人民于水深火热的暴力战争。在我看来,战争的表现形式是多样的,比如谈判就是一种温和的战争。我希望人类能够通过谈判来解决一切争端。”
陈文递了一根骆驼烟给对方,两人点上:“你说的这个观点,从一定程度上是没什么错的,但不是什么新鲜的说法。70年代英国的一个某某,他跑到美国去宣扬这套思想,结果被美国佬给暗杀了。”
凯文-卡特说道:“为了推动和平,总会有许多人死去。如果我的死,以及我的作品,能够唤醒更多的人,我认为是值得的。”
陈文问:“你说你是摄影记者,一直致力于拍摄反战照片。你有没有什么出名的作品,我学习一下。”
凯文-卡特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本子,交给陈文。
陈文展开,这是一本剪贴册,从报纸和画册上剪下来的页面,贴在了本子里,图片的下方有凯文-卡特做的注释。
全是凯文-卡特以前拍摄的作品发表在媒体上的证据。
陈文看了一会,都是处于战争中的第三世界国家人民苦不堪言的照片。
对于这种题材的作品,陈文是有前世记忆,属于是容易博底层人士眼泪的概念,但对于大局是毫无用处的。
凯文-卡特说道:“这次来到索马里,我希望拍摄一组主题为《饥饿的索马里》的照片,发表在我们南非的杂志上,希望能够引起全世界更多人士的共鸣。”
陈文笑了。
发表在南非媒体上,能有多少影响力呢?又不是发表在英国的bbc和美国的cnn上。
凯文-卡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他对于《饥饿的索马里》的构思,他很想拍摄索马里人民被饥饿折磨的照片。
他知道,由于战争,特别是美军为首的联合国部队登陆以来,数以十万计的索马里难民涌向了西边的肯尼亚边境,但是美军和肯尼亚军队设置了边境防线,听说那边每天都有人饿死。
凯文-卡特想弄一辆车,离开摩加迪沙,一路向西,前往索马里和肯尼亚的边境,拍摄一组被饿死和即将饿死的人照片。
听着这人讲述他的摄影构思,陈文终于找到了准确的前世记忆,他认出这个凯文-卡特到底是谁了!
《饥饿的苏丹》作者!
嘿,这哥们,你太那个了,净琢磨拍“饥饿的”主题了。
前世1993年的年初,凯文-卡特来到了正在打内战的苏丹,他和一位名叫席尔瓦的摄影记者乘坐联合国部队的直升机,来到了一处发放救济粮食的站点。维和部队人员告诉他俩:我们在此停留30分钟,你们有半小时拍照时间。
在救济站,卡特和席尔瓦玩命地拍照片,素材太多了,遍地是饿得瘦骨嶙峋的饥民。卡特发现了一个特别吸引他的素材,有一个孩子蜷在地上仿佛在哭泣,她的母亲正在忙着领取救济粮,暂时没有时间照顾她,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秃鹫在孩子身后落了下来。
凯文-卡特举起相机,将饿得不能动的小孩和那只以食尸著名的秃鹫,一块拍进了相机。这张照片被命名为《饥饿的苏丹》。
这张照片于1993年3月26日,被美国著名权威大报《纽约时报》首家刊登。很快引起了轰动。
为什么轰动呢?因为照片反应的内容太残酷、太催泪了。
1994年的年初,凯文-卡特凭借《饥饿的苏丹》作品,获得了1994年普利策新闻特写摄影奖。美国新闻界最高奖。
拿了大奖,凯文-卡特在事业上走上了人生巅峰,但是,惹祸了。
众多媒体同仁开始抨击凯文-卡特,指责他是自私的记者,踩在小女孩的尸体上得了普利策奖。
当时评奖的评委之一约翰-卡普兰,替凯文-卡特辩护。
约翰-卡普兰说:你们看这张照片时发生了错觉,小女孩不是独自一人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我们在发表照片时给予了注释,提示会有人来帮助这个小女孩。
约翰-卡普兰还说:小女孩的手上有一个环,说明她当时受着人道保护,所有的评委都注意到了这些细节,在评审的时候,评委们都信任这个摄影师——如果这个小孩需要帮助的话,摄影师一定会施以援手的。
但是,卡普兰的辩护,被全世界媒体选择性地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