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过笑笑:我倒是极喜欢看殿下穿白衣的。至于那血,不论是旁人的,还是自己的,都少沾为妙。
容封不置可否,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二人走了该有半柱香的时间,穿了几个院门,来到行宫后方的一处矮山。
这里山石林立,大雪覆体,看不出有半分人烟的模样,可容封硬是带着沈过往山上行去,落脚处皆是乱石杂木,无路可言。
因为功法的提升,沈过如今也入了炼气期,身形移动之间也越发轻盈,倒也几乎没有落下容封太多,只是积雪深重,又有大雪不断覆盖,容封轻功又好,他很难看清容封的脚印。
又行了一刻钟的样子,容封才在一处阴坡处停下:到了。
他一震长袖,几枚箭矢滑落手中,几乎没有停留的,容封甩手抛出袖箭,三道利刃划破落雪和寒冷的空气,带着嗖的响声飞向三个不同的岩石,接着只见面前的山体缓缓移动,露出一个两人宽的入口来。
沈过第一次知道温泉行宫的后山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皇室私密的刑狱,大多是用来处置一些皇家腌臜事儿的。容封解释道,但眉头微微拧了下。
沈过了然,莫非花戚砚被关在这里?
不过,如果仔细观察,似乎这大门处的积雪看上去要轻薄一些。
看着容封盯着那个入口并不动作,沈过下意识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恐怕里面已经空了。容封冷笑一声。
沈过跟着容封进了那个幽黑的山洞,视线逐渐变得昏暗起来,血腥气从地上零散的尸体身上传来,沈过拧了眉,这些人的打扮,似乎都是容封的鬼卫。
容封眯了眼:花戚砚还真是手眼通天,居然能在我的鬼卫里安插了人。他那日没被袖箭射死,看来就是有内鬼在帮衬了。
接着他转头看向沈过,眨了眨眼:麻烦来了,世子哥哥,你得帮我。
沈过一笑:鬼卫本就是齐刃丘的人,即便被你策反了,可也不乏有些仍然心念旧主的。
哼。容封冷哼一声,花戚砚此人死而不僵,他在朝中扎根太深了,恐怕与那齐刃丘也有些关系。此番皇帝骤然清醒,花戚砚明白与我脱不了关系,又一时间找不到你,于是可能暗中联系上了齐刃丘。
如此一来,他向齐刃丘坦言殿下的谋算,殿下此刻锋芒一露,恐怕二人都明白是小瞧了你,也能猜到,若要你上了位,他们必不能好过。沈过不屑地说,干脆就沆瀣一气,看来是要联手对付你。
所以,接下来可能要世子哥哥帮我了。容封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墙壁上的火把,伸手拿了一个下来,在火焰微燎的明灭下,眸中发亮,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陷入这种险境,你可欠我的。
沈过伸手握住容封拿着火把的手,勾了唇:险境?太子殿下这神情,哪里是入了险境了模样?还有心思与我风月呢。
容封一笑,引着他往里走:那我该如何?慌张失措,着急忙慌?那不如扑到你怀里,哭闹撒娇,求你家的铁骑来救命实在。
那殿下可以试试。沈过接过他手里的火把,我可一定会答应的。
可我还想把这种事儿留到合适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遍地尸体的牢里。容封由着沈过举火把,一路往里走去,不时蹲下来看看地上的尸身伤口。
二人神色也逐渐凝重了些,不再互相打趣,这里沉沉的血气和压抑的空气总能让人感受到事态的严重。
沈过对武功之类一窍不通,只暗暗惊叹这刑狱构造的复杂和巧妙,九曲连环,若是第一次来救人的,定不能准确找到位置。
关押花戚砚的地方处于一处水牢,冬日本就深寒,加之深山洞穴,这水里都结了一层薄冰,但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锁链是用了钥匙,但杀人的功法却只是鬼卫地字杀手的程度。容封瞧了几眼牢中模样,缓缓开口,看来是有身边的人提前策划,找了几个地级来实施。
地字杀手能轻易做到将花戚砚救走是不太容易的,身边留下的几个天字如奎狼、尾火他们都是极为忠心的。
那么看来是连于了,恐怕他之前就已经生了反意,有他这个天字杀手做救人计划,趁着自己救沈过分了心,才能这么容易得手。
而连于今日才死,那么,很有可能花戚砚昨日就被救走了,甚至更早!
恐怕花戚砚早几日就被救走了。容封沉声,世子哥哥,若萧平没来,还是要请你回一趟安乐王府了。
沈过颔首:放心,我先前让萧平带了书信,你乃当朝太子,我安乐王府必效忠未来储君。
容封眼中亮了亮:那你效忠于我吗?
那神情像极了讨糖的小孩。
我此生都效忠于你。沈过握着他的手,我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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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偏执皇子(十五)
容封难得红了耳尖, 眼中带着一丝偏执:你若撒谎,我便教你......教你生不如死。
沈过拍拍他的脑袋:没问题,方式我来定。
容封眨眨眼:嗯。
才出了刑狱的二人便遇到了极速前来的奎狼:主人, 萧平将军来了, 急着要找世子。
容封挑眉:他非得当面跟世子说?
奎狼点点头:是。属下找遍行宫没见着主人,便找了过来。
花戚砚被救走了。容封冷眼看他,我先不说刑罚的事情,给我清洗一遍内部,但凡先前跟连于走得近的,通通审一遍。
奎狼听得心惊:那花戚砚还抓吗?
有齐刃丘作保,谁现在又能抓得他来?容封说道,余下的听我安排。
奎狼躬身:是!
沈过心底一直发沉:走吧, 先去见萧平。
容封想了想:你跟着奎狼去吧, 我去找找皇帝,晚些寝宫碰面。
好。沈过看了他一眼,万事小心,别冲动。
容封笑笑:好。
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现在形势对自己不利,但容封依旧觉得,心里被逐渐塞满,暖意像是剪不断的丝, 像山中涌出的泉,越来越多地开始扩散在四肢百骸。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把事情办好,将一切平息,只想拉着沈过喝一盏茶,说一说话,哪怕只是静静待着, 也能让心里变得越发充实。
有人关心,有人为自己着想的感觉,可真好啊。
奎狼悄悄抬眼看了容封,却被他脸上的笑惊住,又看看沈过,摇摇头。
自家主人的春天,可终于要来了。
萧平在屋中踱步,不时看向门口,也在思量该怎么说话。
门被推开,他看到了一身黑袍的沈过:世子,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重伤,如今可好些了?
沈过点点头:已经大好了。先前听奎狼说你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是不是边境有什么异变?
萧平点点头:世子聪慧,末将本也打算见过世子后再去禀报皇上。我两日前出发的时候,已经有斥候发现北狄在集结军队了,恐怕不日就要对我朝开战!
此话当真!沈过一惊,北狄向来只敢小范围骚扰,你确定他们是要大面积开战?!
萧平沉声道:我不敢断言,可我们北疆斥候队经验丰富,此事八成为真。为了先回来递个消息,我这两日没有阖眼,硬是换着马赶了回来,若事情属实,恐怕最多十日边境也会派人传讯回京。
若真是要打仗了,那可真难办啊。沈过缓缓坐下,此刻正直寒冬,虎啸营的军饷还未曾下拨,而皇室动荡不安,皇上大病初愈还不知能否主持朝政,太子殿下册封不久,于朝事也浮浅,做不做得来主不说,但战火一旦燃起,军饷不能到位,仅仅是吃饭就能拖垮军营了。
而且世子先前说的事情,王爷思量了一番本就同意,如今七皇子已经赦免了罪,又封了太子,王爷更是没有二话。萧平皱眉,可是,战事一起,咱们虎啸营不管有没有吃的都得上战场去,没法分出一丝精力来应付宫里这些事了。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沈过手指叩了叩座椅扶手。
谁说不是呢?萧平也无奈坐了下来,我此刻不能久留,待会儿向皇上汇报了此事,我就得立即启程回北疆了。
沈过点头:你好好保护父王,军饷的事情,我会与太子殿下说。
萧平看了看他:你何时与太子殿下这般亲近了?
亲近谈不上。沈过笑笑,只是我最近与太子殿下冰释前嫌,也算能在他面前说上几句话。
那便最好不过。萧平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沈过,俯身压低了声音,这牌子能调动王爷安插在京都的一支暗卫,先前给了我,此番还是让我直接转交给你。王爷还说,望世子在京中一切顺利,莫要被人蒙骗,危机时刻去往东祥大街的胭脂铺子。
沈过接过令牌妥当收好:但愿没有用得上这些的一天,只要殿下顺利继位,一切就好说了。
希望如此。萧平说完便起了身,我现在得立即去拜见皇上了,世子与我一道去吧,听说你今日才醒过来,也该去见见陛下。
沈过点点头,也该去见见那个皇帝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悠长的钟声,透着肃穆,在这寒冬里惊起了仅剩的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腾空而起。
沈过一愣,看向萧平:......这,这是......
萧平迅速推开门,听得外面一片哭嚎声由远及近,夹杂着撕心裂肺地喊叫: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沈过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脑袋有些发懵,皇上怎么会突然驾崩了?
先是发现花戚砚失踪,又来是北狄似乎在集结军队打算进犯,接着皇上驾崩,一件坏事接着一件坏事,加叠起来,简直就是内忧外患的一盘凶险的棋局。
可凡事有巧合,那就必然有妖!
妖在哪里,他还没想明白,一时之间也难以想明白。
但突然想到一件事。
容封!
容封他方才就是去见了皇上啊,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皇上驾崩,会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或者......
或者有人故意设了局就等着容封去!
是谁?能是谁?
花戚砚还是齐刃丘?他们的动作未免也太快!
而且这完全是破釜沉舟的架势!
沈过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他和萧平迅速出了门,幸好奎狼还守在门外,引着两人来到了皇帝的寝宫才闪身消失。
寝宫外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大片身着素衣的宫人呜咽地哭着,见几人到来,立即有内侍上前冰冷阻拦:淑妃娘娘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
沈过皱眉沉声喝到:大胆奴才,我乃安乐王世子,这位是虎啸营副将萧平,我们有急事求见太子殿下,耽误了国事你就算有十个脑袋都担不起!
那内侍冷冷地看了沈过一眼:见过世子。不过现下再急的事情也比不上皇上宾天,而且如今罪太子容封弑君后畏罪潜逃不知去向,行宫内所有的禁军已经在四处搜查,淑妃娘娘已经下令全城搜捕他,奴才劝世子也早些改了口,省的遭人嫌疑。
你说什么?!沈过怒道,谁亲眼看见太子杀人了?有什么证据?明明是你们肆意构陷!
我劝世子还是稍安勿躁。那内侍冷笑,您现下该换了素衣去跪拜,而不是在此处叫嚣。
沈过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狗奴才得了势简直要上天!
小德子,何事争吵?一个柔媚的女声传来,一身黑色宫装的淑妃头上无半丝点翠珠玉,神色凄哀,眼眶红肿,莫要惊扰陛下圣体。
奴才该死。那内侍周鸿德连忙跪下,是安乐王世子来了。
叩见淑妃娘娘。沈过三人也随即跪下行了礼,他仰头看向那娇滴滴的淑妃,眸中火焰蹿升,这狗奴才口口声声说太子殿下弑君,事关国祚,臣不得已与他争辩了几句,还请娘娘主持公道,将这口出妄言的奴才速速斩了!
周鸿德连连磕头:娘娘明鉴,奴才句句属实,娘娘开恩,世子开恩呐!
淑妃眼泪珍珠样颗颗往下滴,抬手拭了拭眼泪,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世子有所不知,是本宫亲眼看见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与陛下产生了争执。本宫在门外听得不真切,只听他们说什么阮贵妃,什么齐将军的,接着等本宫发现势头不对推门进去,就正好看见容封他,他用匕首......用匕首杀害了陛下......呜见本宫进来,就立即跳窗逃跑了。那容封罪该万死!
什么匕首,可否让臣一观?沈过目光沉静,心底却恨不得将这女人的画皮拔下来。
容封是个什么性子他非常清楚,即便行事任性,但他既能让皇帝安然活着这么多年,便决计不会贸然动手杀人,尤其是在刚刚册封了太子,又需要皇帝主持大局拿下花戚砚的时候。
这淑妃花茹雪乃是花戚砚的远方表妹,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上位好做个安稳太后永享富贵,但一直还算低调,并未掀起过什么风浪。
此番敢这样出头,定是有了花戚砚的示意。
而花戚砚对于容封的性格身世都极其了解。
若沈过没猜错,淑妃定要不惜将皇帝抢占臣妻的丑事抖露出来,也要用这个理由让容封顶了这滔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