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暄也知道,萧睿昭的担心并无道理。
只是这样的话题,却让他无从劝慰起。
毕竟他也是文宗皇帝的孙子,倘若萧睿昭的这一支血脉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那一支,也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
“以前朕在读史书时,见到汉武帝以‘子幼母壮’的名义将钩弋夫人处死,总觉得这是他掩盖自己无能的借口,可现在轮到了自己,朕突然开始有些理解汉武帝了。”萧睿昭负着手在御花园里走着,脚下的积雪被他踩得咯吱响。
萧睿暄听到这话,却是心中一惊。
萧睿昭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在长子萧荣继位前,仿照汉武帝,将姜妧给处死吗?
萧睿暄强忍着心中巨大的震惊,却不敢轻易搭话,不料萧睿昭却继续说道:“但是,如果处死了生母,那荣儿岂不是又像那失了母兽庇护的小兽?小小年纪就得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些老奸巨猾的重臣们?”
听到这,萧睿暄总算是听出来了萧睿昭心底的犹豫。
他担心萧荣在继承皇位后,母凭子贵的姜妧插手政事,因此想要处死姜妧。
可他又担心,在处死姜妧之后,这满朝之中便不会有人全身心的护着年幼的萧荣,从而让他大权旁落,成为一个傀儡皇帝!
“所以朕思来想去,觉得朕必须在容妃的头上悬上一把尚方宝剑!”说话间,萧睿昭就往萧睿暄的手中塞进了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木匣子,“这里面装着朕的手谕,在朕百年之后,容妃姜氏若是敢干政,你便可以请出这份手谕,废除她的太后之位,并将其处死!”
听到这话,萧睿暄拿着那木匣的手就一抖,而萧睿昭却好似早就有了预兆一样的握住了他的手:“这既然是一份密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拿出来!”
像是感受到了萧睿昭的郑重,萧睿暄也就慎重的点了点头。
约莫半个月后,刚刚登基两年的景宣帝宣布立自己的长子萧荣为太子,升萧荣之母姜妧为皇贵妃。
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几乎砸得姜妧晃不过神来。
虽然皇后之位,她求而不得,但是她的儿子却被立为了太子,而她也被擢升为皇贵妃,可以说在这后宫之中,她的地位一时无两!
想着这些年她与崔莹莹的明争暗斗,姜妧就忍不住想要纵声大笑。
见着尚服局刚命人送来的皇贵妃衣袍,姜妧就恨不得赶紧穿上了,然后去崔莹莹的咸福宫里耀武扬威一把。
好在秦嬷嬷却拦住了她:“娘娘,这个时候,咱们应该是先去皇上的乾清宫里谢恩吧?”
听着秦嬷嬷的提醒,姜妧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刚才还真是太过得意忘形了。
于是她赶紧换上了皇贵妃的衣冠服侍,毕恭毕敬的去了乾清宫外。
不料她刚到乾清宫便被小禄子给拦住了。
“奴婢小禄子,恭贺皇贵妃娘娘。”小禄子一见着姜妧,就行了个让人挑不错的大礼。
心情不错的姜妧自是让他平身,并且还让随行的秦嬷嬷赏了小禄子一个封红。
小禄子自然是满口吉祥话的接了,可却依旧拦在了半道上,并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意思。
姜妧也就有些奇怪的瞧向了小禄子,神色也变得不悦起来:“小禄子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拦着我去见皇上不成?”
“娘娘言重了,”小禄子满脸堆笑的答道,“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拦着皇贵妃娘娘的路啊,只是皇上之前有过嘱咐,无论是谁来了,他一律不见!”
姜妧明显有些不太相信小禄子所说的话,因此她就皱着眉头打量起小禄子,好似准备在他的脸上瞧出什么端倪来。
而小禄子则是毕恭毕敬的站在那,大方得任由姜妧打量,而脚下却未曾让开半分。
想着小禄子这些年在萧睿昭身边的受宠程度,姜妧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毕竟自己的这个皇贵妃之位也是刚刚升上去,如果让皇上觉得她因此而飞扬跋扈的话,那就得不尝失了。
于是她也同小禄子笑道:“既然皇上有了吩咐,那我也就不为难小禄子公公了。”
说完,姜妧也就准备转身离去。
而就在这时,乾清宫的槅扇门“吱嘎”的一声打开了,穿得很是妖艳的崔莹莹笑盈盈的从屋内走了出来,在见到姜妧之后,她先是嘴角一扯,然后笑道:“真是恭喜姐姐,得偿所愿了。”
姜妧瞧着满脸喜气的崔莹莹,也就睃了一旁的小禄子一眼。
那神情仿佛是在斥责着小禄子:你不是说皇上不见任何人么?为什么静妃却能去觐见?
没想到小禄子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姜妧就有些眼神睥睨的瞧向了崔莹莹。
自从崔家牵连到七皇子谋反一案中后,全家都被流放至了西宁卫,而留在宫中的崔莹莹也就成了无本之末,表面上看起来耀武扬威,实际上并不让人畏惧。
“静妃妹妹瞧着气色也不错,想必也是有了什么喜事吧?要不要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姜妧也就有些示威的说道。
不料崔莹莹却是掩了嘴,笑道:“没想到姐姐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呢,刚才皇上特意召见我,告诉我说当年我爹是被七皇子所牵连,现在既已查出他与七皇子的谋逆无关,便不必再为七皇子所牵连,所以皇上下了旨,不但赦免了他的罪行,还打算让他官复原职……姐姐您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值得庆贺呢?”
姜妧一听,脸色瞬时就垮了下来。
她就有些不解的看了眼乾清宫,不明白坐在里面的萧睿昭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年崔家伙同七皇子参加谋反的事明明就是板上钉钉,怎么这才两年,皇上就亲自为他们翻了案?
她反过来审视自己。
她虽然为皇上诞下了长子,可她的家人却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实惠。
父亲至今还只是个外放的四品官,好不容易官致内阁的伯父又因为丁忧而远离朝廷。
现在回过头来看,虽然占着皇贵妃之位,可她才是真正的无根漂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