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捏了捏眉心,并非不相信七海,只是他的人在桥头看见过他。
所以……他才会往这方面想。
“有人见过你!”
“见过我,也不能说,孩子是我给杀的啊!”七海单脚踩座塌上,不以为然地辩解,“我承认我在早朝上利用孩子是有些过分,但这并不代表我心狠,会杀了两个无辜的孩子吧!”他抬了抬下巴,“你们说是不是?”
云纷纷冷不丁地附和了一句,“没错,风公子不能因为有人见过七海爷爷,就诋毁他的人品。”
七海抬手,挥了挥,“去去去,爷爷同公子说笑地,附和什么呢?”
“你……”云纷纷果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再废话了。
但心里头,却对七海的偏袒,不甚难过。
风家和云家的这层隔阂,就像隔了一片海,即便到了彼此所在的位置,也不定能够适应彼此的环境。
风清扬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七海,我并非怀疑你?”
“我知道,你就有点儿质疑是不是?”七海抬起手,郑重其事地回,“这样吧,我发誓,我要是杀了两个无辜的孩子,就不得好死!”
云纷纷气不过,踩了弟弟云步非一脚。云步非哆嗦一阵儿,心不在焉地瞥她。
“哎,姐,你干什么啊,我什么也没有说?”
“吵什么吵!
姐弟俩还较真起来了。
……
等着安阳王府,二人下了马车,七海才开门见山。
“实话说吧,这次去边塞,我查清楚了一件事儿。”
“何事儿?”走在前面的风清扬跟上来。
七海望着他,有些难耐,眼睛挂着一丝眼泪,他回得很快,“我果然是别人的棋子!”
“什么意思?”风清扬背着手,“我不明白。”
“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是个可怜人!”七海提着剑,抱着手臂,那双灵动的眼睛,藏着疑惑,“公子,你可还记得,我们曾经从四月茶楼出来,就遇见了一桩悬案。”他看着风清扬,“记得么,就是那死去的袁屠夫?”
“我记得。”长长的眼睫毛下,那双淡蓝色的眸子起了涟漪,“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袁屠夫的死对付你?”
“没错。”
“那人是谁?”风清扬好奇到了骨子里,同时他又后怕那个人会知道一些别的什么。
七海犹豫了下,坐在栏杆上,“她是敌国细作,是兰姑身旁的副将!功夫不错,这次押解粮草,多亏了她的帮助!”
“可敌国细作为何要利用你,她的目的是什么?”
七海另一只腿,落在膝盖上,眉眼都是笑,“这么说吧,她对我大师兄有情,如果大师兄不死,或许她就是我大师兄以后迎娶的夫人。”他对身份什么并不看重,而且他相信,大师兄寒沉既然能够认可素之副将,那素之副将一定有着特别的魅力,“不过,公子,我大师兄跟你这么久,你都不知道他恋爱了?”
当时押送粮草时,素之副将清冷面容下的真诚,已经让七海有所感动。
可以背叛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不谈命令,不谈任务,只聊风月。
可见,她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
风清扬还想打听,淡蓝色目光里夹杂着好奇,“除此以外,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没什么,她只是希望我能够调查出我大师兄的下落!”七海这么一提。
风清扬立马反问了一句,“她既然如此执着,为何不自己查探?”
“她查了,可惜查探无果。也许一直没有什么结果,才想让我查探吧。”七海清亮地笑起来,清脆的嗓音,“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反正我师父让我来,也是为了查探大师兄的下落。和她想要地,让我去做地,不谋而合!”
风清扬却不这样赞同,他眼里有些愁,迷雾里掩盖着,深不可测的愁意,“你这样很危险,七海。”
“我知道。”七海拔剑,踮脚一跃,在芙蓉池里转了个圈,又落在走廊上,一如既往地活泼,“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已经走在了刀尖上,不继续走下去,对不起我所有的努力。”
“虽然我认为你说得很对,但是七海,你可想过,寒沉的下落一直查不出,你当如何?”风清扬是个未雨绸缪地,什么坏的结果,都想替他想着。
七海笑他,有些感动,“公子,好像从很久前,你就在劝解我了。”他往前走两步,又退回来,声音干脆又明朗,“可是寒沉是我大师兄,我总不能连他的死都不清楚!离开山庄时,师父再三叮嘱,若不能查出真相,便不用回山庄了,我当时立马应下了,现如今大师兄的下落,没有任何结果,我又怎么能够轻言放弃!”
在这件事儿上,七海挺倔,风清扬说不过他,只能看着他一步又一步地往深渊走,走向他了解的光明大道里。
风清扬又开始用那双感伤的眼睛打量着七海,他总以为,自己的那双眼睛能够看出点儿什么。
但是他认真地看啊,看着看着,就在回想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还是那样,阻止不了。
他最担心的事儿,朝着能够看见的方向出发了。
……
晚膳过后。
七海在王府上,四处寻找管家关伯,但问遍了安阳王府所有的仆人,都不知道管家关伯去了哪里。
问询公子,风清扬平静地回,“他已经离开了安阳王府,兴许……已经回家了吧。”
可是当七海吃了晚膳,出去溜达,却在街边看到了一个疯子。
七海愣着,看着那人,心慌地伸手,抓人。
只听得他嘴里絮叨着什么,然而除了那两个字寒沉,没有多余的话。
“哈哈哈哈哈……寒沉,寒沉……”他挣脱七海的胳膊,独自一人跑向了小桥流水的角落。
湖边灯笼的影子曳在湖面上,光影闪烁,波光粼粼。
有孩子叫他傻子,他咿咿呀呀地点头。
有孩子叫他疯子,他咿咿呀呀地点头。
那日,有人手持长剑,站在岸边。
带头的人,说了一句,王爷下令,杀掉关伯之后的之后。
这个老人,突然就变得如此悲惨,无人问津了。
因为他……出人意料地疯了。
一个人在角落里吃糟糠,吃烂菜叶子。
七海今晚路过,一眼望见跪在哪里,蓬头垢面,吃菜叶子的关伯。
他吓地怵在了巷口。
“关伯,关伯……”七海奔到跟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关伯拎着菜叶子就跑开了。
他跑啊跑,身旁一推车不由得撞过来,人直接被弹开两丈远。
砰……
关伯当即就撞伤了,吐出一口血来。
他拖着瘸腿,爬起来,看着七海,傻笑着又跑了。
“关伯……”
七海叫了他很久,追了他很久,都没有找到人影。
——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关伯会疯?
七海想不明白,只能握紧了手中的剑,先行去看望闻步知。
路上,属下长迢拦阻了他的去路。
“二皇子?”他跟随着长迢到了铺子。
二皇子伸手示意了一下座位,笑着道,“来,坐!”
七海摇头不解,“殿下让我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七海,这次押解粮草到边塞,实在是辛苦你了!”二皇子主动示好,还给七海倒了一杯热茶。
七海恍惚,直接地问,“有什么事儿,殿下请直说。”
“七海同云老结拜以后,云老是否送了你一份大礼?”
七海摇头,伪装得一无所知,“大礼,他跟我结拜,已经将我害惨了,哪里来的大礼?”
二皇子兜着袖子,滑稽地笑了笑,“罢了,我直说了吧。七海,云老一定将统率云家军的虎符给你了吧?”
七海眯着眼睛,“什么虎符,我听不懂?”
“有了这云家虎符,就相当于掌握了兵权!七海,别告诉本殿下,你连这都不知道?”
七海拎着茶杯喝了一口,活泼地笑了,“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虎符是什么?”他挺有理由地回,“我一个江湖中人,来帝都,除了调查大师兄的下落,别无他想。”
他笑地天真无邪,就像一个没有经过打磨的玉石,虽有渣滓,却依然清透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