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忍不住落泪,他点点头,“父亲放心,儿子会得。”
“那就好。”风清扬整个人都比较难耐,见着父亲这般坚持,脸上的焦虑更重。
他捂着嘴巴,咳嗽声越来越重。
回头盯了一眼府兵,他站起来,“好好照看父亲。”
说完这话,他走出来房间,去到了正厅。
正厅里,没有多少人,银狐犬小白自从送进皇宫以后,整个安阳王府安静了许多。
坐在那里,听不见小白的叫声,唯独能够看到阁楼。
因为入了夏,天气灼热,所以那儿的爬山虎渐渐地长了起来,徐徐地爬满了梁柱。
他咳嗽声此起彼伏,从正厅来到阁楼,天光透过翠绿的爬山虎,泄在石凳上。
他静静地坐了下去,脸色糟糕极了。
这个时候的他,心里早就猜到是七海所为。
可让他如此难过得,是七海,将那个所谓的怪物带走了。
倘若……倘若他利用怪物对付自己的父亲?
就像昨晚。
那……父亲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他惆怅地抚着整张脸,面容憔悴,没有半点儿颜色。
知道无可奈何,他坐了会儿,就走了。
咳嗽着出了府门,站在台阶上。
日光大亮,天气晴朗。
他今日穿着一件白色云纹长衫。出来时,太着急,这会儿看到安然无恙的父亲,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地落下来。
内监上得跟前,一把搀扶着风清扬。
风清扬看了他一眼,发现不是之前王府里跟着的家仆,便上了车辇,坐进了马车。
马车徐徐出发了。
路边,走在闹市里,听到路边摊上,卖糖炒栗子的声音。
他叩了叩车壁,让人将马车停下。
那内监走到窗帘跟前,打量着风清扬,“殿下?”
在外,那内监的声音压得格外低。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老妇,腰上系着一个葫芦。
身材很胖,但是那张圆圆的脸颊,看上去却十分和善。
风清扬咳嗽了两声,手指定着那口锅,“糖炒栗子……怎么卖得?”
老妇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伸出两根手指,镇定自若地说,“二十文一袋。”
“这样么?”风清扬看着身旁的内监,拿了一两银子,买了几袋糖炒栗子。
未让内监兜着,就自己抱了糖炒栗子进入马车。
他的表情怪异,目光冷淡且没有任何颜色。
走到车辇时,慢条斯理地进入了马车。
刚炒的糖炒栗子贴着他云纹的袖角,直直地烫到了他的胳膊上。
在一阵刺痛下,他才将那几袋糖炒栗子放下。
这时掀开袖子再看,手臂上,已经被烫出了绯色。
一块紧跟着一块。
抬起胳膊,就能感觉到那被烫之处的烧灼感。
好像是因为内心不甘,又好像是因为对七海的怨愤。
他想,自己为了七海的安危,将临水国的怪物这个秘密告诉他的理由,是害怕他会被怪物所害。
却不想七海收买怪物,反而用它来对付安阳王,对付自己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
他的心绞痛一般。
在这个帝都,他本没有朋友。唯独对七海,这个志趣道合的人十分友好。
他甚至在想,只要能够对七海一直好下去,或许对方就会答应,不伤害自己的父亲。
但是现在想来,自己只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人时,他第一次开始怀疑朋友的意义了。
也许……他风清扬永远不会有朋友,那所谓的友谊,只是他过分奢求杜撰出来得。
马车直入皇城,只听内监一句,太子到了。
他才伸手兜着糖炒栗子,下了车辇,大步进入了皇城。
四周站着的禁军老远就嗅到了一股糖炒栗子的清香。微微偏头,看着眼前的太子风清扬。
风清扬坐在案桌上,将糖炒栗子放下,迟疑了半晌,抬起头,“传七海。”
那内监点头,退出了大殿,“是,陛下。”
——
“七海大人?”
屋子里被紧闭着,七海在炭火里烤土豆,听见门外声,上官流云跳起来。
“这个时候太子殿下见你,莫非……是为了安阳王?”
七海腾出的胳膊敲在脑袋上,似疑非疑地回应,“有可能。”
“把土豆看好,我去去就回。”七海站起来,扑腾了身上的灰渍,拉开了殿门。
内监热心地跟了上来,眼角笑意深厚,“七海大人,太子殿下让您过去。”
七海看着内监,打听了一下风清扬的脸色,后来同他猜想到的脸色无异,便深深明白,将会有大事儿发生了。
风清扬没有铁青着脸,他本人十分平静,神色是那种淡定的笑容。当然更主要地是。
他一进入殿中,就嗅到了殿中的糖炒栗子清香。
糖炒栗子的香味散布在整个房间里,让他一度觉得那香味浓郁十足。甚至回想起了,当初自己和着步知他们在一起吃栗子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他们,似乎都过得非常惬意。没有太子逼宫,也没有云老赴死。
菩提庙的事儿甚至尚且存在。
所有的危险即便很清晰,却也因为那些平静,被掩埋了。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更是一种有趣的见解。
风清扬抬头,望着七海那抹眼神。那眼神看起来十分孤寂,他问了,“还记得这些糖炒栗子的香味么?”
七海点头,“当然记得。”
“可是我却觉得它的味道不如以前了?”
“啊?”七海不懂他这背后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意思,怅然若思了下,恍惚问,“所以呢?”
风清扬看着面前的糖炒栗子,突然出口,“你要吃么?”
“不吃了。”七海倒是想吃,但看样子,大概对方也不是想要给她吃,于是她回答得异常平静,“我相信,你也不会让我吃得,对吧?”
“你……”风清扬隐忍了很久,伸手将那些糖炒栗子拂在地面上,“你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七海不知道他所谓的这个骗,是否是他心里想得那个骗,忍了很久,特别憋屈,“我要杀安阳王,不是说了几遍了么,没让他死,就让他受下苦,挺仗义得了。”
“仗义?”原本的一场质问,突然间变成了喜剧,“你不是说怪物死了么,为什么还拿去陷害我父亲?”
“陷害?”七海跳起来,“陷害他,至于就让他胳膊脱个臼。太子殿下,你未免太夸张点了?”
他傲娇地扭过脸颊,“仇人,本就如此。”
仇人,本就如此,一句话,竟然让风清扬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