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男人对相框很珍惜,用白大褂尚还干净的地方,细细擦拭相框,殊不知他的脏手已经把相框弄脏了。
陈雄见他双眼发红,把相框里的家人当宝贝一样,不想让别人动一下,便没在意他刚才的辱骂,自己拿起相框的举动,肯定戳到了他的痛处。
邋遢男人过激的反应,让陈雄突然想到了对付他的办法,只听陈雄说:“没有老婆的日子不好过呀,你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
陈雄在故意刺激他,他很容易被激怒,几乎是暴跳如雷:“管你吊事,有闲心在这里废话,不如回家看好你自己的老婆,滚一边去,别打扰我工作。”
陈雄笑道:“你似乎话中有话啊,难道你没看好自己的老婆?”
邋遢男人斜了陈雄一眼,双目充血,带着厌恶和憎恨,如果陈雄再多说两句,他捅了陈雄的心都有。
看到这种反应,陈雄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是一个曾经有家,又失去了家的男人,他爱自己的家,所以失去后才会如此颓丧!
陈雄又道:“你窝在这里颓丧,你的家人也不会回来,何不拼死搏一搏?”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别在这里指点别人的生活,更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邋遢男人的手几乎戳到了陈雄脸上。
陈雄动也没动,淡定地站在远处,轻声道:“我没结婚,也没孩子,确实没资格,但我也有关心的人,我正在为了他们拼搏,你呢?”
“你,你滚!”邋遢男人推了陈雄一把,没有推动,转身走出操作台,往洗手间去了。
陈雄和方伯目视着他远去,见他走路都带着气,不禁好笑,都四十的人了,脾气还这么冲,像个傻乎乎的愣头小子。
方伯问陈雄:“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你跟他谈这么多。”
陈雄拿起桌上的天线和手机,对方伯晃了晃:“这人有点歪才,我想借来用一用,你能调查一下他的背景吗,包括以前的经历。”
方伯点头:“这简单,凡是在机密企业工作的人,家庭背景都有详细的资料,到档案室一查就知道了,档案室不远,咱们顺道过去看看?”
“走吧。”
两人说着去往档案室,穿过流水线车间,他们走进了档案室,档案室稍显破败,在过道最里面,虽是白天,却很阴沉,房内有昏黄的灯光透出。
门没锁,两人推门而入,里面一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在看报,对两人的到来丝毫不关心,只斜了一眼,便任由他们进去了。
这么淡定的老头,让陈雄很好奇,路过他身边时瞟了一眼报纸,乖乖,是1966年的,看半个世纪以前的报纸,这是什么嗜好?
陈雄心中愕然,转头看向方伯,方伯抚着胡须说:“这里很封闭,很少和外界接触,他又是个老人,对现在的世界变化不关心也属正常。”
陈雄点点头,和方伯进到档案室深处,里面有个档案管理员,是个年轻人,方伯把邋遢男人的工号告诉他,管理员立刻去找,不一会儿捧出一个长方形盒子,陈雄接过来一看——罗晨。
邋遢男人的名字。
翻开档案一看,燕京人,出生于1973年,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硕士,曾三次斩获华夏机械工业科学技术奖,持有华夏高级机械工程师证书。
1995年结婚,配偶是燕京电力研究所研究员李慧芳,2008年夫妻离异,育有一子,由法院判给女方……
罗晨的资料有厚厚地一摞,陈雄耐心的翻看,方伯有些不耐烦,从刚才的内容来看,不过是个婚姻失败的普通男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如果真有什么本事,早就一鸣惊人了,还会窝在这里?
方伯揉了揉眼,在一边踱步,陈雄看了很久,看到后面不禁暗暗叹息,因为档案最后是当事人参加工作的口述,从罗晨的口述来看,他当年的经历多少有些凄惨。
1998年,罗晨在国内获得机械工业科学技术奖后,细心钻研人工智能(ai)领域,成绩不俗,2000年曾准备带着自己的作品去美国参加‘图灵奖’,同事窃取了他的研究成果,先他一步赶到美国申请,成为图灵奖有史以来第一个华人大奖得主。
图灵奖,有科学界的诺贝尔之称,对研究计算机领域的人来说,是个很重要的荣誉。
罗晨被同事阴了一刀,气的吐血,提着菜刀冲到同事家里,把那人砍成了残废,为此蹲了十二年监狱,2012年出来后,因为技术能力突出,被特招到陕飞基地工作,算是稳定下来。
不过当年为了赴美参加图灵奖,他制作了一个很特别的展示品,为此倾家荡产,一家人几乎吃不上饭,每顿只吃咸菜疙瘩和稀饭,后来他砍人进监狱,老婆背着债又吃了几年咸菜,和他离婚了。
每个人都有故事,罗晨的故事还挺曲折的,陈雄合上档案后,心中唏嘘,如果他不是进过监狱,资料也不会这么详细,想必关于他的调查很严格。
“看完了?”方伯踱步回来。
陈雄点头:“走,再会会那个暴脾气去。”
方伯苦笑:“你对他还真是执着啊。”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可惜性子太直,不善于跟人打交道,也没有提放心,被人坑惨了,才沦落到这种地步,以后你会看到他的能力的。”
“哦?”方伯半信半疑,跟着陈雄回到流水线厂房。
罗晨已经从洗手间回来了,怔怔地坐在那里,没有工作,陈雄一番话对他打击不小,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显然很沮丧。
陈雄走过去,微微一笑:“怎么,刚才的话伤到你了?”
罗晨耳朵一动,没有抬头:“嘁,你的话有几两重,能伤的到我?你太看的起自己了。”
“既然没有伤到,这是什么?”陈雄从他腿上拿起相框,相框上湿漉漉的,陈雄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了尝:“嗯,有点咸,难道是海水?”
旁观的方伯摇头一笑,陈雄的话真欠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