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有秋蝉叫,并没有树下趴在桌子上的嘤嘤哭泣声,视线越过屋顶能看到远处山林在阳光下氤氲出光雾来,如果站在局外看,这其实是挺静谧的乡下小两口吵架的画面,或许还能瞧出别样的温馨也说不定。
可置身其中的李英俊一点不觉得温馨,继懵逼和抓狂之后,他才逐渐回过味,靳玉然现在的哭泣并不全是被他气得,可能刚开始是,但慢慢的好像变成了宣泄某些积攒的情绪而已……
能想明白这个李英俊还是很佩服自己的,觉得自己感情又细腻了几分,搞不好连情商都噌噌飙升了几个层次,不过这跟眼下没太大关系,眼下最要紧的是,该怎么办?
不知道听谁说过,女人的眼泪都是露珠做的,不见太阳虽然晶莹剔透却也冰凉,初见朝阳又能折射出彩芒来,可这些楚楚可怜或是女人味到底不能太久,想要消融也好办,让热情像高升的太阳那么炙热就好了。
可具体该怎么做李英俊却没头绪,霸道又温柔的俯身抱住?他倒是很乐意,可就怕村长更加恼火再动手啊,但就这么嘛都不干的在一边瞧着似乎也不是个事……
调戏人是天赋,可哄人对李英俊而言实在是个艰难的课题,或许需要跟很多长得漂亮的人尝试才能学会吧,李英俊暗暗想,倒也不能说他冷血,因为作为一个大夫他很清楚,情绪这东西如果积攒太久不宣泄的话,会影响腑脏产生情志病!
健康最重要吧,李英俊心想着低头瞥向靳玉然,却被吓了一跳,发现靳玉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正直愣愣的盯着他,最诡异的是眼泪还在无声流着。
“那个,我去给你拿湿毛巾……”被她定的有些发毛,李英俊抬脚就朝屋里蹿,暂避锋芒比较好,拿了湿毛巾擦擦脸或许就不哭了也说不定。
“姓李的你是不是人,就只会嘴上占便宜是不是!”身后传来靳玉然的气恼声,跟着乓得脆响又一只黑瓷茶碗飞过来砸碎在地上。
李英俊心虚的装作无视这些,麻溜的取了毛巾又去井台上用水打湿,这才调转回来面色温和的坐在她身侧,继续无视着她气鼓鼓的眼神,温柔的伸手去帮着擦拭脸颊道:“发泄的也差不多了,再哭可就伤身体了啊,心里搁了多少事啊,委屈成这样。”
认识这么久靳玉然哪见过他温柔的一面,直接被这轻柔的动作语调给暖化了恼意,眼泪虽然没停下,可眼神却已经软了许多。
“你有脸说?”眼见这混蛋借着擦脸的动作在蹭自己脸颊,靳玉然又有些来气,一把夺过湿毛巾擦去眼泪,抽噎着道:“我同学招你惹你了,刚来就给人家脸色看,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的?还当着人家面干出溜墙根偷听这种事,你诚心恶心人是不是?”
李英俊一脸的温柔如水竟没有波动,只是很痴迷似的盯着她看,直到把她看的有些脸色微红,才声音沉稳的开口道:“这些都是小事,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啊,我还以为被谁欺负了呢,大开杀戒的心都有了。”
“呸,少说这些哄人的鬼话!”靳玉然瞧得出他是认真的,也知道这家伙发起狠来不是个善茬,嘴上却故意啐骂着道:“谁敢欺负我啊,除了你李英俊李大神医谁敢欺负我啊!”
“嗯,没有就好啊,咱们之间那是打情骂俏不一回事的……”见她情绪稳定了,李英俊也不再严肃,咧咧嘴眨巴眨巴眼就又成了故作老实的贱模样。
靳玉然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脸上的表情,只是那不断起起伏伏的胸前山峰却暴露无遗,显然情绪并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见这架势,李英俊目光不利那双峰,有些出神的嘴上道:“行吧那就先说你同学的事,咱这是关上门说话不带急眼的哈,我怀疑你同学有问题。”
靳玉然皱眉看过来显然很不解,李英俊没办法接着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不少事,基本上都是跟药材有关的,而且不光是光明集团那帮人,我怀疑这个齐落也另有目的。”
“对不起!”李英俊正很认真的组织语言准备解释下呢,却冷不丁的听靳玉然开口道歉,不由一怔,恋恋不舍的抬起目光讶然道:“啥?”
“我说对不起……”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靳玉然当然知道这混蛋眼睛刚才在盯着哪,趁这空挡侧开身子低头抽抽鼻子道:“之前村里被警察围了这事我听说了,还有你跟我爷爷的协定……总之我替家人给你道歉。”
李英俊眼睛眯了下,这下彻底搞清楚了,原来她心底挤压的是这个事,当初靳肃宗在蒋家发难的时候束手不管,这不但是违背协定,还是实打实的忘恩负义,毕竟之前李英俊可刚救活了靳正国呢!
想想也是,身为靳家的一员靳玉然在得知这件事之后,肯定很难受,而且当时靳家肯定对她隐瞒了消息,事后才知道估计会很自责吧?
“嘿,不都过去了嘛!”李英俊眯眼笑着,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似的,从头到尾这件事情中最为难的就是靳玉然,这一点他可是很清楚的:“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因为这个迁怒你吧?”
不料靳玉然瞧他这幅表情,眼睛顿时又雾气蒙蒙:“你又骗我,你当然不会迁怒我,可你这表情分明心里记恨他们。”
被戳穿的李英俊咂吧着嘴沉默下来,这事明面上怎么说都行,可实际上记恨却真的是记恨,这也不是小心眼的问题,只能说靳家做的太过分!
“出那事的时候我爸出院,家里也是忙成一团,家里都说多亏了你诊治还有后续汤药,我知道你跟爷爷见过面了还开心了很久……”说着话靳玉然声音又有些低沉,李英俊赶紧轻轻拍拍她,生怕再哭出来。
“当时还奇怪剑哥和玉龙怎么那两天表情都不自然,还有王一方那家伙,竟然也没来接我爸出院……”靳玉然狠狠抽抽鼻子接着道:“前两天我要回来了,跟剑哥他们吃饭时,见他们几个喝多了捶胸顿足的,一问才知道这些事。”
李英俊愣了愣,没想到靳玉剑他们哥俩竟然对这事反应这么大,还有那个王一方,当时可算是出了大力的,竟然也会跟着捶胸顿足?这混蛋该不会是演戏的吧?
当然了,总怀疑人是不对的,这件事起码说明这哥几个还是有良心的,可见靳家人并不全都是利益熏心的家伙,李英俊心想,自己搭救的未来岳父,应该也是属于这一队列的。
说来也奇怪了,同一大家子的人,吃同样的饭喝同样的水,怎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这实在是个很值得研究的课题,可能真的是因为每个人的立场位置不同吧。
好人坏人从来都是个很模糊的概念, 当初跟靳肃宗打交道的时候,老家伙应该已经可以确定陷害靳正国的人是蒋家,但却还能忍着不出手,甚至在之后还能跟蒋家往来,这到底是怎样的心境才能做到?
李英俊觉得起码自己是做不到这个,睚眦必报才是他的信条,因为有些仇当场报不了,所以只能选择记仇啊,不管是靳家还是蒋家,等时机何时了必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样他才能通达。
“这些事你没必要自责,虽然不知道你家里出于什么考虑,也不管他们到底忌惮什么,但没帮就是没帮,所以盟友朋友的立场肯定是没了,但是仇人却也算不上啊,我诊治伯父,其实跟靳家无关,这个你明白吧?”李英俊笑着道。
靳玉然怔了怔,眼泪又滑落下来,重重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她当然是清楚的,李英俊出手救人完全是为了她,包括当时以身犯险追杀凶手,都也是为了让她放心,这份情谊,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嗯,你明白,那我就不算亏!”李英俊笑,伸手轻轻摸摸她发丝,吐口气道:“靳家,也不算亏欠我什么,如果他们以后不再有求于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