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医生愣住了,不悦地斥道:“我正在看病,你这是干什么?”
“你说呢?”陆之恒懒得和他废话。
冷得如刀子似的眼风往他那一扫,男医生就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
时暖睁开了眼,疑惑地看向他,“陆老师,怎么了?”
陆之恒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声音较之刚才温和了许多,“你把扣子都扣上。”
时暖懵了一瞬,马上会过意,将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陆老师,谢谢。”她小声说。
“不用。”陆之恒说完,抬眼看了那位男医生一眼,眸子里泛着冷冽的寒意,“你继续,眼睛记得往该看的地方看。”
“知、知道了。”医生被他看得心里虚,再看的时候动作快多了,三下五下就用镊子把刺挑了出来。
没了那根刺在嗓子里扎着,时暖感觉全身上下舒服多了,走路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她拿着一盒消炎药,和陆之恒一起走出医院。
晚风拂过,时暖闻到了一股松针的香气,淡淡的,非常好闻,从上衣那传来。
这时,她才恍然记起,陆老师的外套还穿在自己的身上,忙解开扣子要还给他。
“不用了。”陆之恒声音清朗,“外面冷,你穿的少,先披着吧。”
时暖眨了眨眼,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张嘴想对他说声谢谢,但忽然间又意识到,自己今晚好像已经说了好多遍这个词了。
抬头,她看到街对面有一家罗森便利店的招牌还亮着。
灵机一动,时暖对陆之恒笑了笑,“陆老师,你先站在这里等我一下啊。”
从“您”到“你”,语气不自觉变得亲昵。
四下张望了一下,见两边都没车驶过来,她踩着一双小高跟,提起裙子小跑到对面。
陆之恒以为她是饿了,站在原地滑开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烟还没燃一半,少女就气喘吁吁地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跑得太急促了,时暖脸上漫开了一层樱粉色的红晕,模样更显娇俏动人。
陆之恒眉蹙起,用教训的口吻道,“穿着高跟鞋还跑这么快,摔倒了怎么办。”
时暖扬起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可我怕你等急了啊。”
说着,她拉起陆之恒的手,把甜点交到他手上,粲然一笑,声音甜腻得如同棉花糖:“陆老师,今天太感谢你啦,我请你吃我最喜欢的豆乳盒子啊。”
陆之恒望着手中突然出现的一盒甜品,又看着笑得一脸单纯的她,垂眼笑了下,“好,谢谢。”
这个小朋友,可爱的有点犯规啊。
第五章
陆之恒回到酒店房间,手上还拿着时暖送他的那盒甜点。
把它放在茶几上,他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完没一会儿,头发还没来得及没擦干,门铃就响了起来。
陆之恒过去开了门。
顾淮站在门口,应该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原本白净的脸上显出一点酡红。
见到他,顾淮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兴冲冲地问,“陆之恒你怎么回事啊?真看上那个水灵灵的小妹妹了?”
陆之恒把门带上,语气淡淡,“你瞎想什么。”
“你别想蒙我了。”顾淮呵呵笑了两声,“你要是对她没一点那种意思,能主动送她去医院?”
陆之恒擦了几下头发,把毛巾甩在一边,语气仍是波澜不惊,“不过是举手之劳,做好事罢了。”
顾淮切了一声,顺势往沙发上一躺,翘着个二郎腿,拽得跟二大爷似的。
“人家雷锋做好事是去扶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过马路,你倒好,深更半夜特地带着一个二十岁,长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去医院。你说你做好事,我要信了那就是你的智障儿子。”
陆之恒嘴角弧度一弯,拍了拍他的肩膀,“嗯,乖。”
顾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十分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艹,陆之恒你又瞎几把占我便宜!”
视线一转,他目光落到茶几上那个豆乳盒子上,极为稀罕地咦了一声,“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居然还会买蛋糕回来?”
“不过我晚上光喝酒没吃菜,现在有点饿了,正好可以拿这个填填肚子。”
他说完,拿起甜点,刚要撕开外面那层纸质的包装,陆之恒长手一勾,就把它从他手中夺了过去。
陆之恒把那个豆乳盒子拿在手里,“不许吃这个,你打电话给酒店客服叫餐。”
刚才被叫儿子的愤怒和此时被残忍拒绝的委屈在心里同时发酵,这他妈是人能做出的事?
什么为兄弟两肋插刀,假的!都是假的!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顾淮震惊地看着他,愤愤不平地控诉,“我们认识了二十年,你现在连个破蛋糕都舍不得给我吃,陆之恒你也太他妈小气抠门了吧?!”
陆之恒轻飘飘地看他一眼,薄唇轻启,“这是我学生专门买给我的。”
顾淮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搞得茫然不已,“所以呢?”
学生买的又怎样,是镶了钻还是镀了金子啊!
陆之恒拿起水杯,浅浅地喝了一口,“你要吃,让你的学生给你买。”
顾淮:“???”
他脑子没抽风,又没有放着亿万家产和上百家公司不去继承,跑到大学去当什么人民教师,所以他哪里会有什么学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顾淮很生气地起身,潇洒地拂袖而去前,放下狠话,“陆之恒,我们友尽!老子这一个月都不会和你讲一句话了!”
门“砰”的一声,关得那叫一个气势磅礴,地动山摇。
可一分钟不到,笃笃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打开门,顾淮站在门口,表情依然很生气,但气势已然弱了很多。
他咳了两声,脸上透出三分倔强和七分不自然:“我手机放你沙发上忘拿了。”
陆之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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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时暖坐飞机回到b市,下午两点准时登的机,到达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由于拍过的唯一一部戏还没播,就算她在机场绕上十圈都压根没人认识,所以经纪人和助理都很放心地没跟着她。
时暖一个人拖着行李往机场外走,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还没回头,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姐姐,方便帮我签个名吗?”
时暖马上转身,激动地抱住对方,笑着问,“呜呜呜呜薇薇你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啊?”
“因为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啊。”宋薇薇笑了笑,仔细看了她一会儿,信誓旦旦道:“暖暖,两个月不见,你又好看了,不愧是外院小仙女!”
时暖看着她,分外认真道:“薇薇你也是,不仅变白了,还变瘦了好多,刚才乍一看,我差点都没认出你!”
两个多月没见,两个人按照惯例,真情实感地进行了一番姐妹间的商业互吹以后,异口同声道:“走,我们去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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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坎,老地方。
店门前的柱子上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人声鼎沸,氤氲的热气夹着葱蒜调料的香气一齐涌了出来。
时暖猛吸了一大口,恍惚得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一脸怅然,拉着宋薇薇的手诉苦,“薇薇,你都不知道我在剧组过得是什么惨日子,lisa姐让倩倩督促我减肥,我每天难得吃口肉都要拿着先往水里泡一泡,去掉上面一层油。但是没有油的肉都变得没有灵魂了!”
其实放在现实中,时暖身材算是很好,一百斤多一点,根本不胖,可上镜头会比实际胖不少。
经纪人一声令下,她没办法,只能咬着牙拼命去减了。
“真是可怜死了。”宋薇薇同情地望着她,捏了捏她的脸,一挥手,豪气万丈地说,“暖暖,今晚你放开了吃,我请!”
说话间的功夫,服务员把汤底和一众配菜端了上来,“请二位慢用。”
鲜嫩的牛羊肉在沸腾着的汤料中慢慢变了颜色,光是看一眼,都觉得食欲大增。
时暖夹了一筷子烫好的牛肉,放进碗里,沾了点调好的酱料,刚要往嘴里送,放在桌上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手机正面朝上,屏幕上赫然闪现的三个字让她心中一紧,时暖忙搁下筷子,按下接听键。
“lisa姐,有什么事吗?”她问。
“哦,我听人说了那天酒席上的事,你和……”
话说到一半,吴丽莎察觉出不对,“暖暖,你现在人在哪里啊?”
时暖怔了下,望着咕噜咕噜煮得冒泡的火锅汤料,咽了咽口水,脸红心跳地撒着谎,“我就在外面啊。”
吴丽莎听到她那边嘈杂的声响,敏锐地问:“都已经这个点了,你不会还在吃火锅吧?”
宋薇薇给她做了个稳住,别慌的手势,时暖立刻摇头,矢口否认,“怎么可能?lisa姐,我答应你要再减掉五斤的!”
正这时,服务员又给她们端上来一个盘子,大声地问,“你们点的虾滑现在就要烫吗?”
时暖:“……”
事实证明,她这种运气超差的人,是没有资格说谎的。
今年统共撒了两次慌,第一次让那位陆老师撞破,现在又当场被揭穿。
服务员见她们没说话,好心地又问了一遍,“小姐,你们这虾滑要下进去吗?”
时暖彻底悲伤绝望了,自暴自弃地对服务员道:“现在就下吧,谢谢了啊。”
转脸,她又去跟吴丽莎道歉,“lisa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等吃完这顿火锅我回去就跳五百个绳再加一百个仰卧起坐,你看行吗?”
吴丽莎叹口气,开始苦口婆心地教育她:“暖暖,既然你已经进了这个圈,就要有在这个圈子里混的觉悟。你不能因为刚拍完戏就放纵自己的食欲,你看正当红的几个女明星,哪一个敢在晚上吃这么多?”
“对明星而言,胖就是原罪,长胖就等于自毁前途!你希望自己以后但凡出席个什么活动,照片被八组天涯兔区拿出来轮番嘲吗?到时候你粉丝想给你洗都不好意思!”
强烈的负罪感油然而生,仿佛她今天吃的不是火锅,而是罪恶的果实,是导致亚当夏娃被驱逐出伊甸园的那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