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好像有点……耳熟?
当张谷敲开门,张大爷的身影出现在门里后,沈长安就知道,这个世界真的不大。
“清谷?”张大爷绷着一张脸,“你怎么在这里?”
“清谷见过大师伯。”面对宗门里这位十分严格的大师伯,学艺不精的张谷非常恭敬,“大师伯,晚辈有一事不明,求大师伯相助。”
“看来你最近的进步很快,竟然只有一件事需要求助。”张大爷勾起嘴角,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讽刺。
张谷:“……”
假装没听出大师伯话里的深意,张谷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沈长安:“大师伯,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您……”
“沈长安?”看到从张谷身后走出的沈长安,张大爷低头看了眼挂在他脚上的鬼,忽然大声道,“等等,你站着别动,我要给你开天眼!”
今天他要一雪前耻,谁说世界上没有鬼的?!
张谷疑惑地看看大师伯,又看看沈长安,这是什么变故?
张大爷掏出一张符,先把挂在沈长安身上的鬼定住,免得这个鬼逃走。然后掏出一瓶珍贵的牛眼泪朝沈长安走去了,豪气万丈道:“今天不让你吓一大跳,我就不姓张!”
沈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安:???哈喽,有事吗?
第35章 人遁其一
眼看着张大爷忽然摸出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瓶子, 倒在手指头上就要往自己眼皮上抹,沈长安被吓了一跳:“张大爷, 您这是干嘛呢?”
“阿弥陀佛, 张道友你心不静了。”严印从张大爷身后走出来, 朝沈长安双手合十:“几日不见,沈施主更加清俊了。”
“你们修佛的人, 不是讲究六根清净?”张大爷冷笑,“怎么吹捧起人来的时候, 一点都不讲究?”
“张道友误会了,拙僧所言句句属实,并没有吹捧之意。”严印朝沈长安慈和一笑,“沈施主浑身灵气充盈, 让人见之如沐春风, 像极了我佛前的灵童……”
“呵。”张大爷冷笑,伸手把严印拉到身后,对沈长安道:“你脚上有个死后不愿意去投胎的魂体, 但是你不要害怕,他魂相并不难看,我让你看一看。”
“等等。”沈长安抬了抬脚, 把挂在他脚上的宅男鬼提了起来,“您说的是这个?”
张大爷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愤怒地扭头看向张谷:“是你帮他开的天眼?!”
张谷一看师伯怒气冲冲的样子,连忙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 是他自己能看到的?”
“不可能!”张大爷忍不住道,“沈长安是十世功德身,成年后就是不视鬼邪的体质,除非他们修炼出实体,不然在沈长安面前与空气无异,他怎么可能看得见?”
“可是……”张谷小声道,“他就是这么随随便便就看到了啊。”
严印与张大爷的表情同时变得严肃起来,张大师把牛眼泪收起来,看了眼沈长安与张谷:“你们俩先进来。”
“大师,我能不能顺便滚进来?”宅男抱着沈长安的大腿,瑟瑟发抖。
张大师皱眉看向张谷:“怎么回事?”
张谷把事情说了一遍,特意强调宅男鬼不仅没有害人,还帮着活人做产品网络营销。
“当了鬼还在帮活人做事,这是有多想不通?”张大爷小声嘀咕了一句,让宅男鬼进了门。
宅男鬼往地上一滚,继续抱沈长安的大腿。虽然这位大佬身上的金光亮得刺瞎鬼眼,但是只要大佬没有想消灭他的意思,他抱着大佬的脚踝,竟有种灵魂变得更加凝实的感觉。
“有话坐下说。”张大爷让严印大师去泡茶,然后对沈长安道,“这个鬼的事情稍候再说,我想谈一谈你的体质问题。”
“我的体质……还是挺好的。”面对张大爷如此严肃的神情,沈长安忍不住也跟着正经起来。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看到鬼的?”
“不知道。”沈长安摇头,“除非仔细辨认,我看不出鬼与人的差别,我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见过鬼。”
“可是按理说,当你成年后,是看不到鬼的。”张大爷摇了摇头,“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很严重的问题?”
“我不知道。”张大爷沉默半晌后摇头,他神情凝重,“有关十世功德身的记载中,并没有你这样的情况。但是你身上的功德金光以及震慑鬼怪的能力,又与十世功德身一模一样,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特殊的人,会有与十世功德身相同的体质。”
宅男鬼忍不住道:“会不会是什么佛子转世,神仙转世?”
“这位……亡魂说得对。” 严印端着茶与水果出来,“说不定沈施主乃是佛子转世?”
“别瞎忽悠小辈,他若真是佛子转世,从小就会对佛学产生兴趣,甚至不忍伤害任何生灵。”张大爷打算严印的忽悠打法,“不是佛子转世,也不可能是神仙转世。”
“为什么不能是神仙转世?”张谷有些不解,在一些古籍中,早就有关于神仙转世为人,最后再次得道成仙飞升的故事,为什么沈长安就不能是其中一个?
“以前古籍中记载,常有人请神除邪魔,可是近百年来,我们整个玄学界,再也没有人能够请神成功。”张大爷叹口气,“或许神早已经陨落,就算他们还存在,也不会再插手人间的事,又怎么可能转世为人,这又不是拍神话电视剧。”
被张大爷与严印大师用探索的眼神盯着看,沈长安觉得自己坐得有些腰疼,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要不我们还是先解决鬼的事情?”
管他是几辈子功德身,反正前面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早点把这个鬼的事情解决,他好赶回去跟道年吃午饭。
张大爷叹了口气,他低头看宅男鬼:“把你的名字跟生辰八字,出生方位都告诉我。”
见这位大师没有灭鬼的意思,宅男鬼毫不犹豫便报了自己的名字跟生辰八字:“我妈生我的那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提到自己的出生经历,宅男鬼有些骄傲,“在我们这儿,冬天一般都是雨夹雪,可是那年的雪特别大,二十年都难得一见,我家里人都觉得,我长大后一定不平凡……”
结果父母过世以后,给他留了几套房,他每天过着收租、玩游戏,写小说的宅男日子,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平凡。
好在二老过世得早,不用目睹在他们眼中不平凡的儿子,成了别人眼中没有斗志的宅男,这样也好。
“你生于腊月三十子时,正是新旧交替之日。”张大爷掐指算了很久,“你的命格,确实不该是平凡之相。”
腊月,祭百神,祛百邪,乃一年之末,渡过腊月便是新春的开始,在人们心中意义非凡。
“奇怪,你这个八字,分明是福禄双全,长寿富贵的命格,怎么在正值壮年的时候,忽然丧命?”张大爷忍了忍,到底没说,还过得这么普通。
本该是龙傲天的命,却过成了路人甲,而且还短命,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灭顶的打击。
“你的意思是,我命不该绝?”宅男鬼脑子有些发懵,能不能变成一个厉害的大人物,他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追求。可是若能好好活着,当个安于平凡的包租公,吃自己想吃的美食,也挺不错的。
能好好活着,谁又想死?
在这个瞬间,宅男鬼心中忽然涌起无限的怨恨,可他偏偏却不知道恨谁。他扭头四顾,想要在这些大师身上找到一个答案,可是他看到的,只有几张沉默的脸。
“他一直遗留在人间,不能转世投胎,是因为在生死簿记录上,他还活着?”沈长安大概明白了张大爷的意思,“所以他现在是阴间的黑户?”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张大爷点头,“没有户籍,在哪儿都不好办事。”
“你们也没有办法?”沈长安道,“我看电视剧里,大师们能够设祭坛,请阴兵为无辜亡魂给些便利,要不你们想个办法,帮他解决一下户口问题?”
张大爷干咳一声:“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看张大爷与严印大师的表情,沈长安瞬间明白过来,看来他们是无法请阴兵的。
因为他多了这句嘴,气氛有些尴尬,沈长安频频看手表,最后低头对宅男鬼道:“要不你先留在张大爷这里,我去跟朋友吃个饭,晚上再过来找你。”
宅男鬼满腔的不甘与愤怒,被沈长安身上的功德金光一照,慢慢平息了下来,他晃了晃脑袋,刚才他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生出那么强烈的恨意?
“大佬,你要去哪儿?”他不敢离开沈长安,抱住沈长安大腿道,“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你就想办法帮帮我吧。”
“办法是肯定会想办法的,可是我朋友也很重要。”沈长安低头伸手把宅男鬼从自己腿上撕开,“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要讲信誉,说好了陪朋友吃饭,就一定不能食言。张大爷这里很安全,我晚上就过来找你。”
宅男鬼可怜兮兮地看着沈长安:“大佬,你晚上一定要来啊。”
“来来来,一定来。”沈长安一边点头一边往门外走,“在这里好好听张大爷的话,他肯定不会害你。”
说到这,他扭头看向张大爷:“张大爷,这个鬼就拜托给你了。”
“行了。”张大爷点头,“你走吧,我查一查他,是不是被人借走了福运与寿命。”
得到张大爷承诺,沈长安匆匆往外走,没有提张大爷说什么“不吓他一大跳,就不姓张”这事。
房间门再次关上,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严印放下茶杯,脸上散发着慈悲的微笑:“王道友,此事你怎么看?”
张大爷愤怒地扭头:“你叫谁呢?”
“叫你啊。”严印口里念着佛号,“阿弥陀佛,修行之人不打诳语,既然你以后都不再姓张,我看姓王也挺好。”
“滚!”张大爷一脚把严印从沙发上踢了下去,低头看乖巧蹲在地上的宅男鬼,起身从屋里拿出朱砂与符纸,开始推算宅男鬼的运势轨迹。
一道符画完,他浑身汗如雨下,面色难看至极。
严印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一掌,张大爷面色好看了一些,他摇了摇头:“有人恶意毁去了他的运势,我算不出来。”
在玄学界,张大爷已经是杰出之辈,若是连他都算不出来,说明行事之人修为远远高于他。
“不如让云丰卜算一次?”严印看着地上焚烧干净的符纸,心里隐隐有种担忧,也许有某种阴谋正在不知不觉间展开,偏偏他们还对此一无所知。云丰是整个玄学界虽擅长卜算的人,若是连他都束手无策,那么谁都没有办法了。
“没用。”张大爷吞下一粒丹药,苍白如纸的脸勉强恢复了几分血色,“我怀疑做这件事的,不是人。”
“不是人,会是什么?”严印心中的不安变得更加强烈,比人更厉害的是什么,神还是妖?
沈长安匆匆赶到道年家里,已经过了中午一点,他匆匆扒完饭,顺手帮道年夹了几筷子鱼肉,抹抹嘴又起身准备往办公室赶。
走到门口,他想起晚上还有事,便对道年道:“道年,今晚我有些事,晚上就不过来了。”
看着满桌子的鱼肉蔬菜,道年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哦。”
急促的脚步声越行越远,道年闭上眼睛,伸手一扫桌面,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消失得干干净净。
沈长安一走,刚才还有几分热闹的屋子,顿时冷清了下来。
“先生。”刘茅小声道,“东海有极大的台风形成,两天后就会席卷沿海地带,是否让它登陆?”
道年:“冬季快到了。”
刘茅欲言又止,眼神中出现担忧。
“冬季不是台风高发时期,不用登陆。”道年刚说完这一句,天际忽然雷声隆隆,声音大得仿佛在他们住的房屋上空炸开。
正在花园里拔草的胡明吓得瑟瑟发抖,连尾巴都控制不住钻了出来。鸟架上的鹦鹉绯莹更是吓得把脑袋藏进翅膀里,抓住鸟架的脚爪不住颤抖。
“先生!”刘茅颤抖着嗓音道,“您破戒了。”
“大道早已经消亡,它能耐我何?”道年抬眼看着窗外,天际乌云不断翻滚,仿佛在咆哮,他眼底露出讥讽之色,“我说不用登陆,那就不用登陆。”
乌云中雷光闪烁,惊雷劈下。
道年挥手,一道金光从他掌中飞出,劈下的惊雷被这道光硬生生挡了回去。
“雷声太吵。”道年眼神不移,“早晚都会消亡,现在还讲这种规矩,有什么用?”
乌云在空中翻滚了片刻,最后慢慢消散,天空又恢复了晴朗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惊雷与天变皆不存在。
“先、先生,你为何要违背规律?”刘茅吓得牙齿发颤,“您这样下去,会跟大道一样……”
“哦?”道年反讽,“大道自己都撑不住消亡了,留下这些规则,能有多大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