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爹。”宁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安王已经去找阿暖了。”
“什么?!”
“是这样的,爹……”宁朗深呼吸了一下,才忐忑地将自己与安王交好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说完以后,他还急忙补救道:“爹,这些也不算是我做的,我睁开眼睛就已经发生了,要是我回来的再早一些,我是绝对不会再让安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宁彦亭忽然暴起,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你……你看看做的什么好事!”宁彦亭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双目怒瞪着宁朗,差点就要被气得背过气去。“我和你娘想尽办法想要让阿暖避开安王,尤其是最近几日,阿暖甚至连屋子也出不了,你倒好,你倒好……”
宁朗连忙扑了过去,拍着他的后背顺气:“爹,你别气,爹你消消气,现在我知道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和安王接近。”
宁彦亭却没有听他的话,连忙拂开他的手,起身站起来,匆匆忙忙往外走。
“爹,你去哪里!?”
宁彦亭暴怒道:“去云山寺,你捅出了这么大个篓子,还怎么安心坐得下去,还不快去云山寺将安王拦住,若是又让他见到了阿暖怎么办?!”
宁朗连忙拦他:“爹,我去,我去就行了,你待在家中,明天你还要上早朝呢。”
“你?”宁彦亭犹豫地看了一眼他头上的伤口。
宁朗满不在乎地道:“爹,你放心,这就是一点小伤,我哪回不磕磕碰碰的?还是阿暖的事情比较重要一些。爹,你等着,我现在就让人准备马车。”
“等等。”宁彦亭又叫住了他。
宁朗:“爹,我知道,从后门出,是不是?我多的是经验,不会被人抓到的。”
宁彦亭说:“不是,我让你骑马去,骑马快一些。你娘她们一早就出出发了,这都一天过去了,她们早已经到了云山寺,你要是坐马车,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到,不如骑马,天亮之前就能到了。”
宁朗:“……”
宁朗捂着脑袋,面上应了下来,心中又道:他爹可真没将他当做一个伤患。
好在宁朗本来就是小伤,一吩咐下去,底下下人立刻准备好了马匹,宁朗匆匆换了一身衣裳,趁着入夜就出了门。
如今还是宵禁,宁朗上辈子有不少避开守夜人的方法,又给城门的官兵塞了银子,因此很快出了城,快马加鞭朝着云山寺的方向赶去。
……
江云兰早早就派人定了间厢房,因此到了云山寺之后,便直接带着宁暖和下人在云山寺住了下来。
寺中还提供素斋,用过晚膳以后,也不宜在寺中多走动,因此天还没黑,宁暖便和江云兰待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了。
“阿暖,等到了明天,娘就带你去求见慧真大师,等见到了慧真大师,再请大师给你算算命数。”江云兰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可怜娘的阿暖,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以后一定要好起来。”
“娘,我不委屈。”宁暖道:“我在家中日子过得好好的,哪里会觉得委屈?”
江云兰更是心疼:“咱们还没分家之前,二房三房他们占了多少便宜,连宁晴也暗暗挤兑你,你怎么不委屈?阿暖,你总是这样,什么苦都自己咽下,你若是不说,娘怎么知道你心里有多难受?往后你要是受了半分委屈,你都要说,半分也要说成一分,你要会哭,会闹,这样才有人心疼你。”
“娘?”
宁暖怔怔地看着她,总觉得她说的不止是口中那么简单。
江云兰也的确想到了上辈子。
因为家人帮不上任何忙,反而还总是添麻烦,宁暖即使心中再难过,却还是一句也不会提。她将所有都扛着,他们糊涂,也将所有担子都放到了阿暖的身上。等到事后回想起来,江云兰便不住的后悔。
后悔的同时,她也忍不住在心中想,若是宁暖也会哭会闹,遇到委屈时大声说出来,被他们求到面前时也没有都应下,日子是不是能过的更好一些?
阿暖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可这也只是对外人,外人在阿暖的面前讨不到半点好处,唯独他们,仗着骨肉亲情拖累了阿暖,让阿暖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糟。
即使当初皇上赐婚时,安王对阿暖一见钟情,可赐婚来的突然,他们也不知道阿暖究竟是什么心思。那时接到赐婚的圣旨,宁家所有人都心怀鬼胎,她也是慌到不行,反倒是阿暖比她还要镇定,反过来安慰了她,一直到入了王府,都没有露出半点不情愿。刚入王府时,阿暖与安王是情投意合,日子蜜里调油,还借此洗清了名声,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誉。即使是后来,两人不知为何感情冷淡了下来,阿暖也还是王妃,王府的另一位主人,即使安王府中多了许多新人,也没有人能越到她头上去。
阿暖一向坚强,报喜不报忧,她也不知阿暖过得究竟好不好。只是设身处地想一想,在偌大王府之中,她身边连个孩子也没有,还与丈夫没了感情,还有那么多侍妾虎视眈眈盯着她的位置,日子过得定然是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看着阿暖的名声就能洗清,能很快和安王撇开关系的缘故,江云兰一想,就忍不住想得多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宁暖看她的眼神更是担忧不已。
“娘,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些?”宁暖拉住了她的手,不住地安慰道:“娘也是想多了,我怎么会受委屈,宁晴即使想找我的麻烦,可什么时候讨的到好处?娘,香桃没有和您说吗?上回我们在脂粉铺子里遇到了宁晴,她还被女儿坑了一把,买了许多无用的东西回去。”
提到这个,江云兰脸上也出现了笑意,“香桃回来就和我说了,阿暖做得对,那宁晴心里肯定气得很。”
一想到宁晴会有的反应,就连旁边的香桃也高兴了起来:“可不是嘛,可惜堂小姐已经不和我们住到一块儿,即使想看也看不着。”
几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三人一下子闭上了嘴巴,宁母又率先道:“此是佛门净地,谁敢在这里大声喧哗?”
香桃应道:“奴婢出去看看。”
她出去时带上了门,也声音隔绝在了外面。香桃离开了没多久,很快就又回来了。
“似乎是寺中来了一位贵客,就入住了咱们他不远处的院子,动静才传到了这边来。”香桃道:“只是到底是哪位贵客,奴婢也没有打听出来。”
宁暖两人听了,也没有在意。
云山寺是个出了名的寺院,平日里就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即使是皇宫中的贵人,也时常会来云山寺。如今更是有慧真大师回来了消息传出,京城里有人听了消息,自然也多的是人急匆匆地赶过来。
宁暖与江云兰又说了一番家常话,连外面的动静都没了以后,惦记着明日一早就要去求见慧真大师,因着早早就吹了灯歇息。
第二日。
山上的清晨还有些冷,因着不是在家中的缘故,宁暖醒得比平常还要早一些。寺庙中的床比家中还要硬,让她睡得腰酸背疼。
她没有多赖床,而是蹑手蹑脚起了床,期间香桃听见动静,迷迷瞪瞪挣扎了起来,生怕会吵到江云兰,因此也是轻手轻脚的。她去给宁暖打了水,自己也清醒了过来。
“小姐?夫人还没醒来呢。”香桃小声地说道:“夫人先前嘱咐了奴婢,让小姐不要乱走,等她醒来以后,就要和小姐去找慧真大师了。”
“我知道。”宁暖应道:“我只是出门看看,不走多远,你也不用跟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香桃应了一声,目送着她出了屋子。
宁暖的确没有走多远,只在厢房外面走了一圈,住在其他屋子里的人都还没有出来,她不敢多待,稍稍活动了一番,便连忙转身要进屋子里。
只是她刚一转身,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
“你是宁朗的妹妹?”
宁暖一惊,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去。
只见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楚斐站在她的身后,俊朗的眉眼微弯,眼带笑意。
宁暖立刻认出了他来。
她连忙后退一步,同时低下了头去,恭恭敬敬地道:“安王殿下。”
她低着头,却不知楚斐眼中不是偶然遇见好友妹妹的惊喜,而是守株待兔后的志得意满。
作者有话要说:
锅锅:啊啊啊我在来的路上了让我打爆他的狗头!!
第37章
宁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儿遇见安王。安王就站在院子外面,似乎是散步从这儿经过,碰巧看见她,这才出声叫住。
最初的慌乱过后,她又很快镇定了下来,低着头不敢抬起,只轻声应道:“民女见过安王殿下。”
“不必多礼。”楚斐走了进来,在她眼前站定,温和地道:“本王与你哥哥是朋友,你也不用和本王这般见外。”
宁暖低低应了一声,却是没有答应,头也仍然低着,不敢抬起。
她这才知道,原来昨日住进附近院子里的贵人,竟然就是安王。想来安王也是为了慧真大师而来的,只是不知道有安王在前,她与娘亲还没有机会能见到慧真大师。
宁暖本来以为安王很快就会离开,却不成想安王非但没有走,甚至还继续和她说起了话。
楚斐道:“本王听你兄长提过,来云山寺是为了求见慧真大师,只是想要见慧真大师的人太多,昨夜就来了好几位夫人,你兄长与我感情好,若是需要本王帮忙的,可以尽管提出来。”
宁暖心中微惊,仍然低着头道:“不劳烦王爷了。”
“这哪算什么麻烦。”楚斐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宁暖没有吭声。
楚斐心中遗憾,只可惜先前没有与宁朗多说几句,让宁朗在他妹妹面前多说几句自己的好话,不然也不会宁姑娘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防备着他。只是他也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若是贸然有什么动作,说不定还会让宁姑娘受惊,以为他是什么不轨之徒。
见宁暖依旧是一副警惕的模样,楚斐心中叹了一口气,很快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他就住在旁边的院子,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在寂静的清晨之中,宁暖还听到了有下人对他问好的声音。
宁暖不敢多待,很快就匆匆进了屋子里。
她进去的时候,江云兰已经醒了,见她从屋外进来,不由得问道:“阿暖,你去哪里了?”
“娘,我只是去外面透了透气。”宁暖顿了顿,到底没有将自己遇见安王的事情说出来。
她也没有细想为何会这么巧就在院子外面看见了安王,住的这般近,碰巧遇见了也不是没可能。
她没有说,江云兰也没有在意,匆匆起身洗漱完,收拾好一切,两人便急匆匆地去找慧真大师。
去找慧真大师的人有不少,两人走得近了,才发现外面还站了一伙人,只站在门口,愁眉苦脸的,似乎是被拒绝在了门外。江云兰细细打量一番,才惊讶地对着宁暖小声道:“那是秦御史的夫人,听闻秦夫人的儿子最近生了重病,找了许多大夫也没有治好。”
想来秦夫人也是为了儿子的病,听闻慧真大师回了云山寺,才特地上门来求给儿子治病的办法。
很快有小和尚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对着秦夫人微微鞠了一躬,垂目道:“施主请回吧。”
“小师傅,你再通融通融,让我们见见慧真大师吧。”秦夫人哀求道:“我儿如今生了重病,我找遍了所有大夫,他们都没有医治的办法。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大师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儿失去性命吗?”
“长老说了,今日不见客。”
秦夫人面色灰败。
旁听的江云兰脸色也不好看。
等秦夫人一走,她便立刻去问:“小师傅,能否让我们见一见慧真大师?”
小和尚仍然道:“长老今日不见客。”
“小师傅,我们是有要紧事。”江云兰着急道:“那今日不见客,明日见不见?”
小和尚摇头:“明日还未来,长老也未说。”
江云兰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小和尚却双手合十说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施主请回吧。”
江云兰也没放弃,而是和秦夫人一样,继续在院子外面等了起来。
接着又来了许多的人,可守门的小和尚却半点也不松口,只说慧真大师不见客,将所有人都拦在了外面。
随着日色渐高,等在外面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楚斐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拿着自己的扇子,慢悠悠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特地打扮了一番,让下人拿出了新做的锦袍,乍一眼看上去似是低调,可仔细看来,衣服上由技艺精湛的绣娘绣满了暗纹,头冠上镶的是番邦进贡的珍贵宝石,一身端的是贵气风流,与佛门清修之地很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