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是常说,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事情?要是有石头挡在王爷面前的,您就将那石头搬走,或者砸得粉碎,您可是对慧真大师说过,不撞得头破血流,可不会就这样轻易回头。可您这样,这不是还什么也没有做,就已经放弃了吗?”
“……”
汪全叹了一口气。
“王爷的心里头想着什么,奴才也猜不明白,王爷自己想明白了,那奴才也不说什么了。”
楚斐没有说话。
等汪全出了屋子,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拿起一颗桂花糖糕放入口中的,是熟悉的带着桂花的甜香。
阿暖一向好这口。
他从前是不喜欢吃甜食的,可后来阿暖走了,他想阿暖实在想念的紧,也不知怎么的,后来就喜欢上吃这桂花糖糕了。许是因为这曾经是阿暖喜好的缘故,他稀里糊涂的,竟也喜欢上了。
他心里想着阿暖,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心里头也就惦记这么一个人。惦记了两辈子,上辈子见着了几眼,便巴巴地将人娶回了家,可这辈子,却是连碰也不敢多碰,生怕又害了她。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鬼,可唯独碰到了阿暖,就畏手畏脚的,什么也不敢,生怕又踏错了一步,又会害了阿暖。
汪全说的那些,他哪里会不明白?
只是他倒是想,他敢吗?
他不敢。
宫里头坐着两座大山,他已经连累阿暖受了一回苦头,如今可不敢再连累阿暖第二回 了。
他如今在暗地里小心布置着,是等着有朝一日能够找到机会,将从前施在自己身上的,全都连本带利的报复回来,若是他成功了,是皆大欢喜,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阿暖,可若是他失败了,他失败就失败了,大不了又是一杯毒酒下场,可阿暖该怎么办?
他总不能再连累阿暖一回。
万事碰到了阿暖,他就连什么,胆子也没了。
楚斐心中苦涩,连桂花糖糕的清甜也不能缓解半分。
他想着汪全的话,心里头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起了上辈子。上辈子阿暖嫁入他的王府,洞房花烛夜,他见着了穿着红嫁衣的阿暖,很是惊艳了一番,打心底有了实在感,从那天起,阿暖就是他的王妃,他的人了。
而这辈子,他克制着自己不出手,还要看着阿暖嫁给别人,往后阿暖红嫁衣要穿给旁人看,什么好的坏的,都是别人的。
楚斐的心里仿佛生出了一只手,将他的心攥在手心里,用力地蹂躏着,痛得不行。
他……他舍不得……
他用力地咬着口中的桂花糖糕,试图从中尝出几分甜味。
他还是舍不得。
或许,或许他都已经重来了一回,老天爷给他这一个机会,是让他这辈子护着阿暖平安喜乐,又或者,也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弥补阿暖,即使走了上一辈子的老路,也能让阿暖高高兴兴的、不受一点委屈呢?
……
前一回听说了安王和书院两边的合作,这消息听说了没多久,宁暖又听说了新的。
消息还是香桃带回来的。她被宁暖使唤着在外面跑,跑的多了,消息也听得多了。
“小姐,你猜我这回听到了什么?”香桃神神秘秘的道:“小姐,这回的消息你听了肯定感兴趣。”
宁暖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问道:“又是关于安王的?”
“小姐,又被您猜中了。”香桃说:“不过这个虽然是和安王有关,可您肯定会感兴趣的,您听我说,这次还和书院有关呢。”
“书院?”
宁暖的好奇心被提了起来。
“他又和书院做了什么?”
香桃顿时得意了起来:“小姐,你听我慢慢说。今天我出去的时候,又碰到了安王身边的小厮,原来他也在帮安王跑腿,你猜他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
“安王先前与书院有了合作,是设立了一个什么奖金制度,给书院大考之中博得头筹的人发放奖金,小姐,这个您早就听说过了。可这回,安王是给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发奖金呢!”
宁暖更是好奇:“你给我仔细说说,什么叫做给全天下的人都发奖金?”
“是这样的,小姐。我听说呀,安王府门口贴出了一个告示,说是家境贫寒,读不起书的读书人,都可以去找他借银子,这银子呢,利息比外面借债的还低,几乎跟不要钱一样,安王还说,只要等那些读书人考中了功名以后,慢慢还也不迟。”香桃竖起三个拇指,说;“不过安王还说了,因为他手里头银子也不多,第一回 ,只能给三十个名额。”
“三十个名额?”那也不少了。
如果安王当真愿意供三十个人念书,那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别说三十个,哪怕是三个,都有人能感激他。
香桃掰着指头数了数,数完以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供三十个人读书,可得费不少银子呢,安王这回可真是大出血了。”
“那三十个名额,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香桃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她:“小姐,这也被您猜到啦?还真的有要求呢!”
“什么要求?”
“安王虽然给了三十个名额,可还设了一堆的条件,这第一个呢,就得是很穷很穷很穷的人,第二个呢,说是以后还要定时考校他们的功课,如果一旦没有用功念书,骗取银钱的,从今以后就再给不给机会,还有第三个,第三个……”香桃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竟是说不下去了。她弱弱地道:“这第三个,小姐,我给忘了。”
宁暖:“……”
宁暖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才道:“那你再跑一回,这回得看清楚了。”
香桃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立刻跑了出去。
她走了以后,宁暖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先是奖金制度,现在安王又要供贫寒学子念书,接连两个动作,看起来是真的将读书人放在了心上,关心着大家读书的情况。
此举一出,定能让他的名声大好,不知道要得到多少读书人的夸赞。
安王从前没有透露出半分这样的意图,如今接连有了大动作,还收买了读书人的心……难道这废材王爷,也不愿意做废材了?
宁暖心中惊讶,又忍不住好奇安王想要做些什么。
这一次两次三次的,她明明没有刻意关注,安王的消息却接连不断地传到她的耳朵里,更别说他做的都是自己好奇的事情,即使宁暖想不在意,心里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第62章
不只是宁暖听到了,安王府门口的告示一贴出来,整个京城的人很快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其中以看到了这则公告的读书人最为激动,尤其是其中家境贫寒手头拮据的,更是因此而高兴不已。
若说之前给青山书院和白鹿书院设立的奖金制度,也的确让不少学子们夸赞,可那些奖金也只有学识出众的人才能拿到,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可如今的三十个名额可就不一样了,只要是符合条件的,都可以得到安王给予的金钱支持。
在天底下的读书人之中,家境优渥的只是少数,绝大多数都是寒门学子,试图靠读书来改变命运。安王的这个决定一出来,顿时让这些学子眼含热泪,连呼安王仁慈。
不过半天的工夫,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又有行脚商人将消息从京城带了出去。
那些学子们听说了,各个官员们自然也听说了,连宫里头的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在告示贴出来的当天,还在被禁足的楚斐就见到了宫里头来的太监,是皇帝让他进宫觐见。楚斐气定神闲,换了一身衣裳,便随着太监入宫去了。
他入了宫,宫里头还不止一个人等着,御书房里头不但坐着皇帝,还有他好几个皇侄子。
楚斐也不行礼,随后喊了一声,便懒洋洋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姿态懒散。
他低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头也不抬地道:“皇兄特地将臣弟叫来,也不怕伤了柳大人的心。”他还在被禁足呢。
楚奕无奈地道:“你还在为着这个和朕生气?”
“臣弟不敢。”
“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柳鸿一顿,又是在大街上,所有人都看着。那柳大人都告状告到朕面前来了,朕还能怎么做。”楚奕说:“虽说朕让你禁足,可依朕看,你也没闲着,坐在家中都闹出了事情来。”
楚斐没有应声,只当自己不知道,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楚奕也不好直说,给太子使了一个眼色。
太子站了出来,笑着道:“侄儿可全都听说了,皇叔王府里头的下人一早便出来贴了张告示,难道不是皇叔亲自授意的?”
楚斐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道:“你是说,贴出来的寻狗启事?”
太子一噎。
楚斐自然的接道:“我王府里头养了一只大黄狗,这两日走丢了,找了好几处地方也找不到,这不是让下人贴张告示,若是有谁看见了,就能送回王府里头来。”
“皇叔可别说笑了。”太子提醒:“侄儿与皇叔说的,是那补助银的事情。”
楚斐恍然大悟:“既然如此,你直说就是,还拐弯抹角的让我猜,我还以为你是替我找着了狗。”
太子:“……”
楚奕咳了一声,又说:“你如何想出了这个补助银?”
“前几日,我青山书院、白鹿书院合作,弄出了一个奖金,此事皇兄也知道。”楚斐淡淡地道:“臣弟看着那些农家子想念书却又没有银子可用,实在心疼的很,想着能帮上他们一些,便想出了这个主意。”
他顿了顿,还不等其他人说什么,又抬头朝皇帝看去,连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讨好:“整整三十个人,我出了那笔银子,口袋里可一文银钱都没了,皇兄,不如你再给我贴补一些?我前几日还看中了一匹宝马,原先那银子,是要买马的,现在银子没了,再不快点筹到,马就要被人买走了。皇兄,你看……”
楚斐嘿嘿笑了两声,很是讨好。
楚奕顿时无奈,他瞪了满脸无赖相的弟弟一眼,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儿子们,又说:“朕看你平日里连一点活也不愿意干,这事可有的让你忙活的,此事说起来容易,可是个长远的活计,你这回不嫌麻烦了?”
楚斐挑了挑眉毛。
他的视线在几个侄儿身上转了一圈,心中有数,可面上仍然装作什么也没有听懂的模样,淡淡地道:“此事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定时出一些银子,我早就吩咐下去了,除了掏掏银子,其他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帮我干。”
“皇叔,你若是需要帮忙,侄儿也能帮你。”三皇子急切地道。
楚斐拒绝:“我用不着你帮忙。”
三皇子呐呐,又求助地朝着皇帝看了过去。
皇帝皱起眉头,对他的急切有些不悦,可到底心里抱着同样的念头,因此也还帮着他说话:“你若是需要帮忙的,尽管使唤他们几个,若是银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斐毫不留情地打断:“不需要。”
楚奕顿了顿,脸色也有些沉了下来。
楚斐浑然不觉,自顾自地道:“皇兄,你可不知道,如今外面多的是夸我的人呢,他们从前都说我多么无能,什么事情也办不好,可如今不一样了,每个人都说我事情做的好,他们的好话我还没听够呢,可不能就这样把事情丢了。”
太子微微笑道:“皇叔想出了这个主意,百姓们自然都会记得皇叔。”
“那哪能一样?”楚斐斜了他一眼,说:“麻烦是麻烦了一点,可以后说起来,多得是人要说我好的,等现在这些书生老了,连他们的儿子、孙子、曾孙子都念着我,我如今借他们钱,那就是他们的大债主,只为了这层,他们以后就不能说我坏话。等时间一长,可不就没有人记得我是废材王爷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好似想出了这样的主意,当真只是为了听其他人多说说几句自己的好话。
在场众人纳闷,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试图看出一点不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