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斐只好走了。
他回去也是走了捷径,足尖一点,便从中间的小道跳上了另一边宅子的院墙,身手矫健,翩然若仙。他回头看了宁暖一眼,又犹豫说:“那我明日就不能来了?”
不等宁暖开口,他便叹了一口气,好似为错过这个机会而可惜。
宁暖往下走了一步,半张脸缩了回去。她顿了顿,才说:“安王殿下这样做,实在吓人的很。”
这好像就是拒绝了。
楚斐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应下,宁暖才默默扶着梯子回到了地上。
看着她进了屋子,楚斐才遗憾跳下院墙,等脚陷入松软的雪中,才又忽然想起,方才他问了那一番话,可是宁暖却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阿暖的性子还有些别扭,那话听起来,好像也不只是拒绝的意思?
难道是要他换个方式的意思?
楚斐心头一喜,转而又兴冲冲地进了屋子,提笔开始写起信来。
那边,香桃还在震惊之中,打从宁暖喊出安王的名字时,她便整个人都懵了,直到进了屋子,都还回过神来,宁暖叫了她好几回,她才结结巴巴地道:“小姐,那……那……隔壁住的……是安王殿下?”
“嗯。”
“安王殿下怎么这般……这般……”香桃一时说不出合适的形容来。
安王原先便像是如今这般,从不收敛,打从一开始,便努力找着法子往她们小姐面前凑,她可是见过了安王的厚脸皮,可她是万万没想到,如今安王都和她们小姐定了亲了,安王竟然都能追到隔壁宅子里头来。
竟然还……爬了院墙!
若是换做旁人,香桃只怕是早就已经冲了出去,将这样的登徒子交到官府里头。只是这人是她们未来的姑爷……香桃从心底深处,竟是生出了和汪全一样的无奈来。
她道:“难怪,今日奴婢去安王府找了一回汪全,可安王府的侍卫却对奴婢讲,说是汪全不在府中。奴婢心里头还纳闷,他与安王殿下寸步不离,如今这个时候,他都不在府中,那安王殿下又去了何处,却原来……”
原来是到了隔壁来了!
“小姐,此事要不要告诉夫人?”
“别告诉娘了,娘也在忙着,若是让她知道了,恐怕安王又逃不了一顿骂。”宁暖拆开刚送来的信,说:“他心里头有分寸,也不敢从那墙后头过来。”
香桃应下,又和其他小丫鬟叮嘱了一番,将此事烂在心中,一字也不与外人提。
又到了第二日晚上,楚斐果然又爬上了院墙。他的确是只敢趴在院墙上,可是心思却活络的很,宁暖说害怕,他也就不偷偷爬了,他光明正大的出现,连门口的小丫鬟都一眼见得着,见着了不说,楚斐招招手,将人叫过去,又让小丫鬟将宁暖叫了出来。
等宁暖裹着狐裘,抱着汤婆子出来了,他才献宝似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阿暖,你瞧,这是我今日从库房里翻出来的。”楚斐说:“这原先是我母妃的东西,可我瞧着,也最适合你。”
宁暖踮起脚,从他手中将东西接了过来。
精致木盒打开,里面装的是一根精致的簪子,是找了手艺精湛的工匠,细节无一不是精细,虽不是宁暖平日里头最喜欢的玉饰,却也是让她眼前一亮,只觉得比自己见过所有簪子都好看。
她仰头朝楚斐看去。
楚斐又冲着底下汪全招了招手,汪全连忙送上来一个食盒。
他又将食盒交到那些丫鬟手中,说:“我将王府的厨子也带了过来,他手艺是最好的,原先是跟着御膳房的大总管学的手艺,最擅长做点心,我便特地吩咐他,让他给你做了一些宵夜,定是比你府中的厨子做得好吃。”
宁暖莞尔道:“哪用得着殿下亲自送来。”
“他一做好,我就直接来了。”楚斐说:“若是派人走正门,这绕一大圈,送到你手里头时,恐怕早就已经冷了,还不如让我亲自来来得快。”
宁暖心道,平日里王爷送信,可比您亲自来送快多了。
她也不拆穿,只看着楚斐又从底下汪全手中接来一个大包袱,交到了小丫鬟的手中。
“这又是什么?”
“我前些日子打来的皮子,让人给你做了几件衣裳。”楚斐说:“如今天儿冷,不多穿一些,小心冻着了你,你若是喜欢,下回我再去打一些。”
宁暖:“……”
宁暖可是彻底无奈了。
“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平日里,让其他人送来也是一样。”
“那可不一样。”楚斐道:“若是这样,你不就不愿意出来见我了?”
“……”
宁暖叹气:“殿下多等些日子……”
“我等着呢,如今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偷偷见你,到了白日,见到的可就只有你们宁家守门的了。”
“……”
宁暖只好低声应了下来。
楚斐又说:“那我明日再给你送宵夜来?”
“……”
宁暖迟疑地点了点头 。
楚斐这才美滋滋地道:“那我明日再来。”
他又亲自目送宁暖进了屋子,才乐呵呵地翻身跳了下去,回了自己王府里头
食盒里装的食物,果真是如同他说的那般,如今还是温热的。宁暖看了一眼,这宵夜却也是正好符合她的喜好。
她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等自己嫁给了安王以后,这日子恐怕与她想象中的差了太多。
她还没有入王府,安王便已经百般讨好,遇着了什么好东西都巴巴送来,模样瞧着,有些时候却是比哥哥还要天真一些……也算不得天真,只是宁暖想来想去,却只觉得安王好像在与她撒娇一般。
这可有些吓人。
她头一回听到安王的名字,便是从兄长口中,那时的宁朗就差将自己的朋友夸到天上去,只说安王如何稳重,如何优秀,可如今看来,优秀是有,稳重却是半点也没有。
宁暖尝了尝夜宵,连咸淡都是正正好好。
她尝完了夜宵,才想起收的第一件礼物,连忙将那个木盒拿出来看。这原先是淑太妃用过的东西,保存的好,也半点不见旧意。
方才外头天色暗,她也看不太清楚,如今在烛光底下,火光映着簪子上的宝石,颗颗都光鲜夺目,技艺巧夺天工,竟是比方才看见的第一眼,还要更吸引人一些。
哪怕宁暖平日里不爱什么华贵首饰,见之也十分喜欢。
宁暖对着蜡烛看着,簪子缓慢的转动,她动作忽地一停,指腹摸了摸簪体某处,果然摸到了细微凹凸不平。
宁暖一愣,眯起了眼,仔细看去。
只见簪子上竟是还刻了三个小字,方方正正地写了:赠爱妻。
她又想起安王说,这是淑太妃的旧物。
“……”
那不就是先皇送给淑太妃的东西了?
宁暖顿时觉得手中的簪子烫手起来。
第110章
第二日晚上,楚斐再爬墙来找她的时候,宁暖便将那个木盒还给了他。
楚斐大惊失色,险些从墙头掉下去。“你为何要将这个还给我?你不喜欢?还是哪里不好?要不我再去将库房里给你挑挑?”
“这是淑太妃生前的心爱之物。”宁暖轻声道:“殿下您兴许是没瞧见,那簪子上还刻了字,这簪子,殿下还是小心保管才好。”
“这簪子上刻了字?”楚斐愣住。他是当真没有发觉。
他说着,便将木盒打开,把里面的簪子拿了起来。庭院里头黑漆漆的,只有丫鬟们手中提着的灯笼勉强散发出一些光来,天上的月光照在雪地里头,白雪幽幽地折射出光来。
楚斐捏着簪子,指腹飞快地在上面划过,很快也摸到了三个凹凸不平的字。他眯起眼睛,靠着指尖传来的触感,才总算是辨认清楚了上面的字样。
竟是父皇送给母妃的?
先皇与淑太妃去世时,楚斐还不知事,只听到过其他人说起,说两人伉俪情深,可就连这个簪子,他也是头一回见到。
楚斐怔住,呐呐道:“我也不过是随便从库房里翻出来的……”他见到这个簪子,也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好看,才想着要送给阿暖,却不知道这簪子后头还有这么多深意。
“殿下好好收着,可不要再乱放了。”
楚斐点了点头,小心将簪子收到盒子里,他将木盒放入怀中,又满脸歉意地道:“这原先还是我给你的东西,如今却是我问你要了回来,实在是对不住你……”
宁暖摇了摇头。
楚斐坚持:“我拿走了一根簪子,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
第二日,安王府的人便带着许多名贵首饰上门来。
那些人手中拿着盒子,盒子打开,所有人一字排开,给宁暖展示盒子里的首饰,无论是珍珠玉石,或是宝石玛瑙,样式齐全,应有尽有,件件都是价值连城。小丫鬟们看呆了眼,宁暖不忍地移开了目光。
汪全赔笑道:“宁姑娘,这是我们王爷来赔礼了。”
“你将这些东西带回去,我不需要这些。”
“宁姑娘收着吧,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宁姑娘什么也没有收,还不知道会怎么罚奴才呢。”汪全说:“宁姑娘收了,王爷他自然也就不愧疚了。”
宁暖:“……”
宁暖问:“你们王爷呢?”
“王爷回了一趟王府,说是有东西要找。”汪全说:“宁姑娘,若是您不喜欢这些,就再换一批来。”
“……”
宁暖只得接了下来。
那些首饰盒子大大小小堆在一起,十分壮观。江云兰一见着,便不由得惊讶:“安王又给你送东西来了?”
“可不是嘛,娘。”宁暖心惊道:“安王可比从前还要更过分,原先我还以为安王已经很是张扬,没成想如今却是更……”
江云兰挑挑拣拣了一番,又有些不甘心地道:“他送来的东西倒也是没有差的。”
“娘!”
“阿暖,你担心什么。”江云兰说:“往后你就是王妃了,虽然娘也有些不情愿,可既然你嫁给了安王,这安王府里头的东西,自然也有你的一份,安王如今给你送东西,到头来还是要随着你回安王府中,左右也不过是左手出右手进,出不了安王府。”
宁暖微窘。
她却是没想到,连娘亲都想的比她接受的更快。
她只得接了下来,只当是提前习惯了。